《帝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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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书-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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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烨前几年在西北,身上落了不少伤,他循着帝梓元的手垂眼,瞥见伤口,来不及为刚才的胡思乱想尴尬,神情一变,漫不经心去扯衣袍,“在西北呆了几年,身上哪能不落个伤。”

帝梓元皱眉,“你去西北不过是这两三年的事,这伤至少落了七八年,那时候你在京城里养着,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韩烨胸口处有一道极深的刀痕,以帝梓元的眼力,一眼就瞧出这刀伤应是穿胸而过,至少休养了几月才见好。

见韩烨敛眉不语,她想了想,有几分明了,“我在晋南的时候听说你曾经被细作绑架出宫,禁卫军几日后才在京郊的破庙寻到了你,可是那次受的伤?”

韩烨颔首,帝梓元微有感慨,“你和温朔也算是缘分了,苑琴说是温朔碰巧救了受伤的你,才会被你带回东宫。若当初不出这事,他恐怕一世都是个乞儿,难得有如今的造化。”

“梓元,温朔他是……”韩烨突然开口,瞳色深沉,道:“是啊,温朔和我也算有缘。”

他看着帝梓元,话到嘴边忍了下来。烬言的身份不能说出口,父皇能容忍有梓元的帝家,但决不可能容忍烬言还活着,若父皇知道真相,只会让靖安侯府和他们姐弟处境堪忧。

帝梓元把韩烨的衣袍拉上来,目光在滑过他身上的各种剑伤刀伤的时候凝了凝,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以后多惜着命,这世上什么都能挽回,只有这个不成。”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有淡淡的怅然。

世上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并不多,韩烨却知道,帝梓元是其中一个。当年一夕间帝家满门尽殁,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的感觉。

韩烨迎上她的目光,颔首,应道:“放心,我的命硬得很,怕是除了你,谁都收不走。”

帝梓元懒得和他贫嘴,端了桌上的血燕递到他手里。韩烨接过来,想起一事,道:“前几日你和安宁动手了?”

帝梓元挑眉,“怎么?你要为她出口气?告诉你,我可没留情,她脸上的伤估计到现在还没养好。”

韩烨叹了口气,“心里头舒坦了?”

帝梓元点头,“舒坦了。”她顿了顿,“怕是安宁没有舒坦。”

韩烨沉默下来,安宁把帝家的真相瞒了十年,梓元逼着她在仁德殿前指证嫡亲,这件事安宁不会怪梓元,可却不会原谅自己。她这个皇妹是生性豁达,却最重友情和亲情,怕是心底的疙瘩难以尽除。

“以后还有很长时间,总有一天,安宁会放下的。”韩烨缓缓道。

帝梓元叹了口气:“但愿吧。你既然没事,我就先回侯府了。”她说完,转身朝外走去,行了几步,突然顿足,回转身,望向韩烨,有些灼然:“韩烨,年节的那一晚,你在哪里?”

韩烨微微一怔,眼底似深沉似诧异,“那日我让温朔去了靖安侯府后就去宫里守岁了。”他迎上帝梓元的眼:“怎么?出了何事?”

帝梓元望他半晌,摇头,“无事,只是突然想起来,问问罢了。”说完打开房门,出了内殿。

门外的脚步声渐不可闻,韩烨倚在榻上,垂下眼,嘴角微微勾起。

“殿下,我姐就这么好?”半晌后,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揶揄的声音。

温朔靠在门边,眯着眼笑,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衣衫不整的韩烨,一脸不纯洁的模样。

“我刚才入宫,一路的宫娥都说太子爷好不容易得偿心愿,拦着我不让进呢!这还是看我姐出了宫,才肯放我进来。京城里都传疯了,说是你受伤的消息一回京,我姐领了一府侍卫奔了三条大街,跌了满城百姓的眼,直接闯到东宫里头来了!说吧说吧,殿下,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望见这小子欠揍的神情,韩烨(www。kanshuba。org)看书吧好衣袍,懒得理他:“你这个时辰来东宫就是来替外面看热闹的人打听消息的?”

温朔见韩烨板了脸色,缩了缩头,讪笑:“哪能啊,这不是一听见您受伤,我就巴巴的赶来了,我刚才问过太医了,说是皮肉伤不碍事,倒是那北秦公主伤得不轻,要休养个把月才成。”温朔拱了拱手,“殿下,恭喜您了,可安得一个月清净。”

“那你还不回去?”听温朔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完,韩烨没好气摆手。

“嘿嘿,我今儿来还有点事……”温朔走进殿内,行到韩烨面前,颇为羞涩,“我想找殿下您借样东西。”

韩烨挑眉,“你又看上什么了?自己去库房里挑。”

温朔搓了搓手,左顾右望,“这东西肯定没在库房,殿下您说不准还不愿借。”

韩烨被闹得头疼,“你到底要什么?”

“我姐刚入京的时候不是在围场上一箭三雕,还给殿下您送了一副画,殿下……”

韩烨眼底明了,“你想要那幅画?”那画虽是梓元相送,却是苑琴画的。苑琴陪着梓元长大,聪慧机智,京城里少有贵女能比得一二,温朔这回的眼光倒是不错。

“对,我想请金玉楼的老师傅把画裱起来,免得陈旧了,我找苑书打听过了,再过一月就是苑琴的生辰,我想到时候送给她。”

见温朔眨着眼晶亮亮望着自己,韩烨笑道:“你这是借?跟你姐处久了,明抢倒是学了十成十。在书房的书架上,自己去拿。”

温朔欢呼一声,朝韩烨摆摆手,朝殿外跑去,“殿下,等今年你过生辰,我画大靖江山图给你,比苑琴的涪陵山景还要有气魄,到时候一定羡慕死京城各府的公侯,让他们知道,养儿子没用,养个温小爷才能以一敌百!”

少年清越兴奋的声音伴着脚步声飞快散去,韩烨笑了起来,连连摇头,眼底隐有温情。

这对姐弟,一个冷静沉稳,一个跳脱飞扬,性子南辕北辙,真是奇了怪了。

温朔入了书房,寻到一年前苑琴在围场画的《涪陵山景图》,兴冲冲直朝金玉楼而去。

进了金玉楼,正巧广阳侯府的世子赵铭也在,见温小公子揣着一幅画卷稀罕不得地走进来,笑着问:“温朔,殿下又给你什么宝贝了?拿给我瞅瞅。”

温朔一点不含糊,把怀里卷轴拿出来显摆,“世子,这可是我未过门的媳妇画的。”

赵铭哎哟一声,忙不迭走过来,“当真?殿下舍得为你说亲了,哪家府上的小姐啊?”说着他望见温朔手中的画卷,恍然大悟,“这不是当初围场里靖安侯君身旁的苑琴姑娘作的画?原来是瞧上苑琴姑娘了,你小子眼光倒是不错,这姑娘画得一手好丹青,没有数年功夫,难有如今的造化,想必是个有恒心的。”

温朔得意洋洋:“那是。”

当初围场上看客甚多,赵铭也只是匆匆一瞥,隔了一年再看这幅图,道:“真是不简单啊,年纪轻轻,便能有我鲁派之精髓,若是师父见了,定会高兴有人如此喜好他的画风。”

赵铭师承沧州鲁迹大师,妙笔丹青冠绝京城,他能说出此话,算是极高的褒奖了。

温朔咧着嘴笑,忽又听见他颇为感慨的声音:“可惜啊,当初我曾有个天纵奇才的小师妹,同龄人中也只有她能和苑琴姑娘一拼……”

温朔话听了半截,撇撇嘴,“世子,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小师妹,别是在忽悠我吧?”

赵铭神色一黯,“说来也是缘分,你没听过也正常,这还是你被殿下带回东宫那年发生的事。那时内阁大学士秦中道老大人有一嫡孙女,不过七岁,才名冠绝京城,甚喜作画,老大人亲自带她去沧州,拜在我老师门下,听说老师爱其大才,悉心教导她于她,将其收为入室弟子。岂料一年之后,大靖和北秦开战,秦老大人主管粮草军需,京城里有人盛传他克扣军饷中饱私囊。陛下盛怒,将秦大人父子斩首,秦家一众老小被发配边疆,我那小师妹当时不过七八岁,受颠沛流离之苦,后来死在了去边境的路上。可惜了,那一年我在京城伺候患病的祖父,未回沧州,就连小师妹的模样也没瞧见过。”

“这些年老师一直没有再收弟子,时常在画房内对着小师妹幼时的画作感伤,闷闷不乐,若是她还在就好啦。”

温朔听得很是唏嘘,觉得自己勾起了赵世子的伤心事,颇为过意不去,挠挠头,正欲说些劝解的话。哪知赵铭望着他手中的画却道:“苑琴姑娘的画风不仅像是出自我鲁派,连用笔的习惯也和我那小师妹的如出一辙,若是让她去沧州一趟,见见我老师,说不定能慰藉一下他老人家。”

温朔甚是诧异,“世子,你说的可真?”

“那是自然,老师经常看小师妹的画,我岂能记错。”

温朔顿了顿,眼底一抹光极快划过,突然问:“世子,当年秦家人被陛下发配到何处去了?”

“极南边境之处,哎,算了,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赵世子一边感慨着,一边朝温朔摆摆手,“温朔,我先回侯府了。”

金玉堂内登时安静下来,温朔抱着画轴立了半晌,直到老掌柜连声催促,他才猛地惊醒,面容罕见的有些郑重,倏地出了店门,朝东宫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hd3000,书虫2011,猪头3,CeciliaLo,随心几位姑娘的地雷。

昨天有个地方把帝梓元和帝承恩的名字写错了,24小时之内,我被各位姑娘以各种方式通知我这个虫子问题,然后我恍然大悟,这种至关重要的动作和表情,写错了名字那就是原则性错误啊!

痛哭流涕,已改。

给我力量,我会爆发的,不给我力量,睡觉觉去。

107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百零七章

又是一日;帝梓元下了早朝,径直回府,洛铭西已在侯府里等着她。

“今儿个有什么新鲜事?”已入了春,这娇弱弱的公子哥偏还半靠在暖呼呼的榻上,抱了杯暖茶;极惬意地窝着;比那小姑娘活得还舒坦。

帝梓元斜眼瞥他;入内堂换了身常服出来才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近月来陛下降旨大理寺;让黄浦翻查这些年的陈案;若有证据不齐的案子,皆可重新审理,还别说;黄浦这个老实人寻了好几桩不大不小的冤案出来,如今朝廷上下对陛下歌功颂德,连带着宫里气氛软和了不少,我见那些宫娥侍卫的腰杆子都直挺了些。”

洛铭西抿了一口茶,抬了抬眼皮子,“这也是意料之中,帝家的事闹得皇家灰头土脸,满城风雨。嘉宁帝做了二十年皇帝,自是知道用什么法子来赢得民意,有什么比沉冤昭雪更来得大快人心,他做这种事是熟手了。”

“这几月他频繁召见老将,厚赏封疆大吏,不就是怕帝家重新崛起,再成大患。梓元,老皇帝可是一刻都没闲着,你不做点事,暖暖身手?”

“不用,到如今这一步,有些事不用我们做会更好,黄浦不仅老实,还是个实诚人。嘉宁帝下旨让他翻查旧案,他自然会一个不落全过一遍。”帝梓元寻了窗边的软椅开始晒太阳,她朝窗外望去,院子里,苑琴挽着袖子,正在替院中的花草浇水,面容沉静娴雅,一派大方。

帝梓元收回目光,“做皇帝啊,其实是个麻烦事。你说陛下这人,惯会琢磨人心了,他一步一步走得妥妥当当,半分错都没有。唯一的错就是做皇帝太久了,以为全天下只有他一个明白人,万民都在他股掌之中,他以为他的朝堂清明得很,却不知其实是所有人合起来骗他一个。这十几年,冤家错案又岂止我帝家一桩,怕是这次他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生生截断了自己的臂膀。”

洛铭西瞥见她眼底的通透,掩不住眼底的诧异,“梓元,你当初入京时主动降职入大理寺,为的便是这一日?”

帝梓元没有否认,眉眼微顿,“所有人都以为大理寺贵不如内阁,权不如六部,是最无用的府衙,其实不然。大理寺是将天子和百姓连在一起的脉门,大理寺卿若正直刚毅,整个京师的面貌都会焕然一新,上行下效,京师安稳了,大靖才会荣盛。当初入京之前我便让苑琴将大理寺所有官员的生平彻查了一遍,其中唯有黄浦一人不畏权贵,品性公直,是大理寺卿的上佳人选。”

洛铭西接口道:“所以你才会假意降职,先借科举舞弊案肃清大理寺,然后再一步步将大理寺交到黄浦手中。你说得没错,若不是有黄浦的坚持,江南水灾案和钟海的案子都不可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就连仁德殿上对于帝家之案,他也没有半点偏颇。”

他微一沉默,“梓元,你明知道左相卷入了帝家之案还放过他,是为了苑琴?”

“天下不止帝家一桩血案,也不止我帝梓元一个苦主,姜瑜若提早死了,就算有一日秦家案情昭雪,又有什么用。”帝梓元望了一眼窗外,缓缓道。

“梓元,这些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就计划好了的?”洛铭西一向只管百官和朝廷动向,对于帝梓元的事他干涉得极少,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开口询问。见她不语,他面色一变,沉吟片刻,眼底隐有惊讶,“难道入京之前,这些就全都在你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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