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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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恩蚀骨-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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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振握着她的手,半晌才低声道:“那就在家多住一段时日。”

    “我说的是,我再也不想入宫了。”她的脸格外苍白:“只要我们的心都在一起,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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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归来:雨还在更。



第二十六章 浮生和所愿(二)

    祁振凝着眸子,最终迟缓地开口道:“柔儿,你累了。 舒残颚疈好好休息。朕不能再此留宿,明日下朝再来陪你。”

    苏玉柔点点头,闭上了眼。

    祁振再来时,苏玉沉迎了出来,脸上带着凄哀的神色,引导他到了苏玉柔的绣楼下,才低声道了句:“皇上——”

    祁振收住脚步,侧过头去,看到苏玉沉低垂下头,开口说出一串话来。

    “皇上,昨晚小妹腹痛难忍,来不及去宫里叫太医,就已小产了。”

    “什么?”祁振头顶冰凉,手指发麻,耳朵里有东西涨涨得发痛:“你说什么?”

    “胎里带了毒,血都是淡黑的。”

    苏玉沉说完,就看着祁振的身子颓然地松弛,把着最近的那棵树,竟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扶着绣楼的木梯缓缓上楼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沉、很重,像是要从上面栽下来。

    德来小心地在后面跟着,跟到门口就停了下来。

    推开门,苏老夫人正在那里拿手绢擦泪,见是他进来了,刚要行礼,就被他止住了。

    众人全都退下。

    苏玉柔躺在床上,盖着锦被,似是睡了。她的脸一贯苍白,早已没了当初他在苏府撞见时的灿然明媚。

    他坐在踏边,摸到她被子下的手,冰凉滑腻,他说不出话来,嗓子里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他清晰地记得当日他出征前,让太医为她诊了脉,当时他几乎有不想离去的想法,只是若他不去征讨北戎,北灏泽登基后,也定然会先征伐苍祁国,再来对付后明。

    他和北灏泽是同一类人。

    他太清楚,他会怎么做。

    只是,他没有北灏泽的软肋,当时就连上官凌也不是。

    只要天下太平,他就可以与她长相厮守,她腹中的胎儿是他一切幸福所在。

    只是,现在没了。

    离那一步只有半寸之遥,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半晌,苏玉柔才睁开眼睛,对上他的,低低道了句:“对不起——”

    她这一句话有太多的涵义,他却还来不及想到,就听见她低声道:“听兄长说,皇上已决意出兵苍祁?”

    祁振神态悲凉,缓缓点了点头。

    索性已如此,又何必给后世留祸患?更何况趁热打铁,已费不了多少工夫。

    “那就去吧。”苏玉柔淡淡的开口,她轻声道。

    祁振不语,坐到午时,送来午膳,他一口一口喂苏玉柔喝汤喂饭,事必躬亲,她也安然接受。

    日光很短,室内暖香喷喷燃着,祁振凝着苏玉柔,怅然道:“若当日朕不要这江山,我们早已如此——”只怕孩子都已经生过一两个了。

    苏玉柔细细地看着祁振,半晌才开口道:“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你若不是经历这么多,又岂会甘心?”

    是啊,不拥有,就永远不会甘心。只有得到了,才发现不过如此。

    他若是当时就为了她放下野心,只怕也会时时有所不平。

    更何况江山不稳,强敌环饲。

    “等我回来。”祁振低声道:“这一次再不会生出变故。”

    苏玉柔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雨归来——————

    征讨苍祁,并未多花力气,但往返也花了月余,这一次他早早写了信笺,着人送到苏府,罢了庆功宴,等不及次日天明,他就奔向苏府。

    灯笼照的通明,祁振入门后,就匆匆奔向绣楼,苏玉沉赶到时,他已上楼去了。

    楼内,仍残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一切精致美好,只是人已不见了。

    “柔儿——”祁振返身刚要出去,正撞上苏玉沉。

    “柔儿在哪里?”祁振心中已生出几分不安。

    苏玉沉跪倒,双手奉上了一封书简。

    尚未打开那封信,祁振的眸色已经暗沉下来,她这是不辞而别吗?

    他不想去看信,只一把抓起苏玉沉:“她人呢?”

    苏玉沉任凭着他抓握,身子被摇来晃去:“小妹说皇上看了信就知道了。”

    祁振放开手,眉间戾气深重,他捏着手里的信封,感觉有千金之重,缓缓地扯开封皮,掉出来一页红笺。

    他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字,心却一丝丝凉下去。

    她写得那么云淡风轻,她笃定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为难她的家人。她倦了累了,就可以了无牵挂的离开了,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终于明白高处不胜寒的孤苦。

    若为江山着想,让他多纳妃子,开枝散叶,早生嗣子。

    等到他立了太子,她自然会回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放下信,他颓然地坐下,再没开口。

    她累了,他何尝不是。

    她知道他现在的心肠很软,软到不会再追究她的不告而别,不再如从前那般狠戾。

    “她几时离开的?”

    苏玉沉轻叹口气:“皇上出征的次日。”

    竟走了一月。

    他就是追,只怕也追不到了。

    她做事那么稳妥,该决断时也绝不会参杂不清,正如当初他另娶,她就做出别嫁的决定。

    毅然决然。

    一时间,祁振眉头黯然,出了苏府。

    他默默念着:“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望着迎接在外的御林军,灯笼映着整个长街,他的心缓缓沉下去。记起与她同乘在马车上,那时天地之大,只要有她相伴,就丝毫不觉孤独。

    ——————雨归来——————13767219

    南海,涯岸上飞浪卷起,扑过来又落下去。

    夕阳还在,浑圆红润,大半个海都染红了。

    一男一女坐在岸边,各自凝眸望着远处。

    “从漳州听闻,他已经下旨选秀了。”贺凌云淡淡开口,望着海岸那边,眉头始终是蹙着的。

    “恩。”苏玉柔点点头,没什么表情。

    “如果后悔,还来得及。”贺凌云捏着手中的沙子,那沙缓缓漏下。

    苏玉柔淡淡笑了笑,她的小手覆上小腹,低声道:“我不悔。”

    她只是不想,让她的孩子尚未出生,就卷入那可怕的漩涡之中。如果是男孩,他一定会将他立为太子,也就注定了他时时处在危机之中,永被囚在那紫禁之内。

    贺凌云不再开口,手中的沙已漏得干干净净。

    “凌云,现在我已安顿好了,你去追回六公主吧。”

    贺凌云苦笑了一下,剑眉星目,配上他一袭白色长衫,早已褪下了当日驰骋疆场的杀气,只有隐隐的愁郁。

    “她不会原谅的。”

    北明玉爱恨分明,她若说过永远不见,就是永远不见了。

    那一晚他去探访苏玉柔时,她提出要离开,他义无反顾地答应了。这是他的责任,若当初不是他插进来,她和祁振或许根本不会有那么多波折。

    天下之大,要去哪里?如果是从前,他或许会带她去漠北,可是却仍是带她来了这里。这里,到处都是当初他和北明玉的痕迹,他们护送泰文帝乘船,一路沿海到了安南,最终安顿在一座数百年的佛寺。

    当时北明玉虔诚地跪在佛祖前,不知她许了什么愿望,只是他笃定,一定和他和北灏泽有关。

    可见佛祖也是不灵验的。

    他淡淡笑笑,以前从不在意,如今竟越来越清晰。

    绣带明绣。“凌云,你爱上她了,不要再逃避。”苏玉柔转过头来,衣袂被海风吹起,她轻声道:“从前若我在你身旁,你不会若有所失,不会如此心事重重。”

    贺凌云望着前面飞过的海鸟,细细地忖着苏玉柔的话,心竟一寸寸凉下去。

    他怎么可能爱上那个刁蛮、任性的女人?

    他记得在青冥山上时,他以为苏玉柔已死,了无生意,北明玉气得弄碎了墓碑,他将剑刺入自己的胸膛,对她吼道,他欠她一命,还她就是,却绝不会爱上她。

    原来,这人生并没有多少绝对。

    “真好。”苏玉柔低声道:“去吧,想当初六公主为你做过多少,该是你付出的时候了。”VLtV。

    两个人能够如此平心静气地谈论对方的心事,就像是当年在苏府,两盏茶,一盘棋,那样心底无私,那样光明磊落,是知己,亦是亲人。

    漳州府下的安心县城,一座小小的院落,庭院里种了两株桃树,如今已经结出半大的桃子,青绿色挂在枝头。有一个小小的荷塘,粉色、白色的刚刚露出尖尖角。

    买了两个丫头、一个厨娘,置备好一切,贺凌云方牵着自己的马,准备离开。

    “玉妹,自己保重。”

    苏玉柔看着马上的贺凌云,脸上终于现出了几分神采,唇角也微微扬起:“凌云,你也保重。”

    她立在庭院之中,风很暖,快到夏日了。

    丫头买了丝线进来,笑道:“夫人,今天外面可热闹了。”

    “是啊,听说咱们这小县城居然选中了一个秀女,县太爷都去登门拜贺了。”

    添喜扶着苏玉柔,她没有愠色,腹中的胎儿动了动,她浅浅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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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二平生何所愿(三)

    唐代诗人元稹在亡妻死后,曾经写过一首诗,十分脍炙人口,便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为修道半为君。 舒残颚疈”

    谁知道,他年轻时曾爱过一个女子,相思难熬,生怕自己不在,她便将同样的柔情付与他人,辗转反侧,竟恨起她的魅力来,如此贪恋,最终的结局竟是他主动将她抛弃。

    原因是,他抵挡不了她的魅力,只能忍痛割爱,免得自己陷入更可怕的深渊。

    然而终究是放不下,所以才有了《莺莺传》。

    世人也不解,为何陆游的母亲要生生拆散陆游和唐婉,让陆游在八十岁时,依然对这位前妻念念不忘。不过是怕他太过沉迷儿女情长,从此英雄气短罢了。

    坐在荷塘边,苏玉柔抱着怀中已两岁的安儿,纤细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额前的头发,摸到一手湿凉,他的唇有些淡紫色,眉头始终微蹙着。

    “安儿,娘不想让你有什么宏图大业,若等你长大了,你想做什么,不妨偶尔率性,人的一生太过短暂,只望你平平安安……”

    只是,他真的能平安长大吗?

    那毒气终究是侵入了胎里,她生下安儿时,血水里带着淡淡的黑气,听不到他的哭声,还是贺凌云赶到,才使他哭出微弱的声音来。

    他小的像一只猫,奄奄地窝在她怀里,过了许久,才有些小孩子的样子,但总是气喘咳嗽,满了周岁尚不会走路,只是眼睛很亮,亮的让她想起那个宫中的男人。

    这三年,他终将混乱平息,北戎、苍祁已不复存在,文治武功,他的确有雄才大略。

    熬元后谁。夏风初起,苏玉柔抱着安儿刚回了厢房,一股浓烈的药香袭来,添喜将药倒在罐子里,等着晾凉。

    “小姐,皇上已经立了太子。”添喜小声地开口。W4aK。

    苏玉柔点了点头,一手抱着安儿,一手拿起羹勺盛了一勺药,放在唇边缓缓吹着。

    “小姐,皇上昭告天下,为的就是让小姐知道。”添喜低声道,她始终不解小姐为何这样做。

    苏玉柔淡淡笑了笑道:“我不会回去了。”

    “可是——”添喜嗫嚅着:“这是何苦呢?”

    苏玉柔将药递到安儿嘴边,眼眸暗淡下去:“你不懂的。”

    安儿将那药一口不剩的喝下,他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一日离得开这药,就算再苦,也只轻蹙蹙眉头,嘴唇上沾了一点药渍,缓缓淌下。

    添喜上前替他擦掉,低声道:“小姐不为自己考虑,不为皇上考虑,也该为小少爷着想。”

    “正是为他,才更不能回去。”苏玉柔低垂下头,将安儿抱在怀里,他的身子骨有些软,许是有些不适,咳嗽了几下,抖得全身都颤了起来。

    “安儿——”苏玉柔拍了拍他的后背,将他的头靠在她的肩头上,终于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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