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烟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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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烟缈-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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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佳云悠面上一喜,笑道:“多谢姑娘细心。”

我心中却是微凉,对她,我终究不能做到没有半分芥蒂。福了福身子,我轻声道:“两位福晋若没有别的吩咐,盈雷告退了。”

那拉福晋微微一笑,道:“听得翊翎妹妹夸赞姑娘,得见姑娘才知道姑娘是当得起夸赞的。还望以后还能有机会见到姑娘,只不必再如同今日般生疏便好。”

我轻笑。“四福晋过奖了,盈雷一介平民,与福晋身份有别,万万不敢越了自己的身份。”

她似是微微失望的叹气,我却心口一松,这四福晋表面淡定,实则谨慎精细,不似八福晋那般直爽,不容易看透,我下意识的会避开和这样的人接触。

此番,便无话再叙,我正要离开,却听到兆佳云悠盈盈一笑道:“晨漪姐姐,似乎是四爷他们来了。”

那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欣喜,却是我心头的利刃。

强忍住自己欲转头的冲动,平静的注视着地面,却仍是能够一点点感知他的靠近。心一点点揪紧,饶是怎样的深呼吸都不能完全平息。

那步伐却不如往日精神,走过来稍许长了些。我福下身子,对着两人行礼道:“奴婢给四阿哥、十三阿哥请安。”

空气里骤然有沉默的气息,我心也提的很高,十三忽然止不住的几声咳嗽,更让我不自觉的咬住嘴唇。随即听到四阿哥一如往日的平和的声音。“起来吧,你们怎会走到一起?”

那拉福晋婉声道:“正是专程来寻盈雷姑娘,来讨她那新奇玩意的方子。”

四阿哥“哦”了一声,道:“天也燥热,你自个也是个耐不住热的人,还是进屋的好。”

我心下诧异。这四阿哥对四福晋倒是多有关怀,虽多年前属意旁人,但此刻看,与四福晋也是伉俪情深的模样。

四福晋含笑道:“劳爷惦记了,这就跟妹妹回去。十三爷身子骨还没好,妹妹还要多劳心才是。”

兆佳云悠接过话。“这是云悠分内的事,爷也该多休息才对。”语声里倒有几分嗔怪。

十三淡淡的回道:“我已经没事了。”那语气却是十分的疲倦,全无往日的清亮。

我原本低垂的头却终究忍不住抬起看他,他也是一愣,万般复杂的神情看着我。我复又低头,再一次行礼道:“奴婢该告退了,怕前头还有事,不便打扰几位主子。”

“今日多谢姑娘了。”兆佳云悠踏前一步,轻声说道,“我们爷近日大病初愈,要好生调理番。听闻姑娘在良主子身边日久,且对药膳颇有研究,还请姑娘多费些心思,云悠感激不尽。”

我两边太阳穴忽然疼的紧,定了定神,道:“福晋不必客气,盈雷自当尽力。”

她听后果然笑颜如花。

我心里微微一痛,便告退离开。估算自己已离开他们的视线,挺直的身躯忽然一松,心中一直紧绷的弦才得以松开。

十三啊十三,你竟如此清瘦。

告别过他们,我还是折回了小厨房,却看到八福晋满面春风的在门口候着。我微微一笑,迎上前道:“这小厨房里可没有私食,你若过来寻吃的,怕是没有的。”

她一挑眉,嗔道:“就你这张嘴,偏是不饶人。”她瞅了瞅四周,轻声问道,“刚才兆佳妹妹找你没有为难你吧?我可是急急的告诉了老十三,让他过去看你。”

我心里咯噔了下,难怪他们来的如此的及时。我勉强的挤出笑容,说道:“原来是你。十三福晋不过是陪同着四福晋,怎会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她露出不信任的神情斜睨着我,问道:“真的没事?”

我叹口气。“你是不是惟恐天下不乱?”

她朗朗一笑,晶亮的眸子里有着算计的笑意。她挽过我的手,带着我向前走。“盈雷,你心里是否真的很中意老十三?你若中意,我还是可以尽我的力成全你。”

我淡淡一笑,回道:“八阿哥果真什么都不瞒你,不过,盈雷谢八福晋,不必了。”

她讶然问道:“为什么?你不想和十三在一起?”

我目光放到前方的亭子上,仿佛回到了紫禁城,千秋亭,他那懒散而明亮的笑容。一抹微笑不自觉的涌上嘴角。“现在的他不快乐,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能不能和他在一起,而是他能不能快乐的生活下去。”如果爱他能让他快乐,我会不顾一切的去爱;如果爱他却只能是他的负担,我会用另一种方式来延续而不需要让他知道。

八福晋沉默了一会,才若有所思的道:“你和我不同。我要的便一定要,不会自己放弃也不会让别人跟我争。”

我有些羡慕这个活的率性的女子,她所拥有的是这个时代的人不敢想也不敢要的奢望,她却懂得守护。

“你知道吗?”我停下脚步,浅笑道,“你让很多人羡慕。”

她双目一转,笑回道:“我知道,因为她们不敢想的我敢。”

我忍俊不禁,如此自信却又不让人厌恶的女子的确是难能可贵。

走到后面的庭院,八福晋神秘的一笑,把我往前面一推。我不解的回头看她,她指了指前面的屋子,抿嘴笑道:“进去吧。”

我推开门,见到吟秋微笑的面孔。自从为九阿哥生下一个女儿,我已经有一年多未曾见过她了。心里那些积郁的不开心仿佛有了可以依靠的力量,我一下抱住她,眼里已有泪水涌出。

她轻轻拍着我。“这次换我给你惊喜了,似乎这几年见你你都是大病一场过后。”

我小心拭去眼角的泪,清清嗓子后,勉力笑道:“如果病一场能见你一次,那我倒情愿多病几场。”

她扑哧笑道:“你这丫头,这么多年也没全改了你的捉狭性子。”

我笑笑,没有接她的话。变了很多,只是所有的改变只能放在心里,却不能表现出来。

她细细的打量我,叹道:“脸尖了不少,还这么苍白。究竟发生什么事?”

看来九阿哥并没有把我的事情合盘对姐姐说,我倒是对他更添了份好感。“没有,就是前不久受了点暑气,所以病了。现在慢慢调理自然会好起来,良主子又是懂得体恤我们的人,你还是多关心小宝宝和九阿哥的好。”

她脸一红,拍了下我的手,转而一凛,问道:“盈雷,你可开心?”

我小心掩去嘴角的些许苦涩,回道:“自然开心了,又胡思乱想。”说着挽着她的手,向外面走去,“今天难得见面,不许跟我提不开心的事。”

“好。”她笑颜如花,随我慢慢向花园走去。走到人工湖边,拉着她坐在湖边的几块石头上。

“小心。”她嘱咐着,满脸的又好气又无奈的神情。

我微笑,这做了母亲的女子就是不同,看谁都当是自己孩子。“有时候,我觉得,就这样坐在湖边,和自己的亲人一起说着最家常的话便好象是莫大的幸福。”

姐姐伸过手,轻轻帮我抚弄发丝,带一丝宠溺味道的说:“曾经见过你一个人在家中的湖边怔怔的发呆。如果原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也许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的。”我向她靠了靠,说道,“不过我不后悔发生的很多事情,至少,我们姐妹现在很好,我很知足。”

她有些迟疑,眼神闪烁。我看了看她,却不忍心问她究竟想说什么。心里某些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这般无缘无故的示好,不是一次两次,倘若没有半分回报的话,怕不是八阿哥的行事作风。

我只希望不要把无辜的姐姐牵扯进去。

如果是因为我和十三之间的纠缠给了他们某种暗示,那我宁愿割断这份纠缠,只要十三不会因此而被牵扯入内。

他们都是我至亲的人。

峥嵘

在屋里把方子写好后,我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搁下笔,往外走去。知道今天八阿哥过来给良妃请安,心里仍是搁着些话想试探,却又明白,他不会对我泄露太多。

坐在石桌前,拿过一盘棋,按良妃前些日子所教的布局摆棋。只是下了几子,便听到一声嗤笑。“没想到,你下棋的水准竟这么差。”

我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却没有看他,仍是专心的盯着棋盘。“我不会下棋,倒是会看棋。”

“这是何理?”他轻笑,不以为然。

“正如有些人会品菜却未必会烹饪一样,各司其职而已。”我抬起头,对着他微笑,“素闻八阿哥的棋力是众位阿哥中拔尖的,可否愿意为盈雷摆的棋作个评断?”

他眸中精光闪烁,却微笑道:“好。”

我依着记忆将前日里从良妃那死记的对局按步骤一一摆下,偶尔下到错漏处,抬头看他,他时而深思、时而微笑。

我一子一子慢慢的放,大概摆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听说这棋是当年曹熏铉和李昌镐的对弈,最终的胜利者是李昌镐这位徒弟。

“八阿哥可看懂了这局棋?”我放下了最后一子,收官时白子已基本占据优势。

“黑子开局华丽,进入中盘后,下的过了些,反倒给了白子机会。”他若有所思的道,“白子中后盘的实力强大,尤其官子阶段,点算能力超出了国手的水准。你这盘棋必然是从额娘那里寻来的。”

“的确如此,只是这局棋给我的启发很多,便抵死记住了它。”我微微一笑,问道,“倘若这黑子由八阿哥下,八阿哥会怎样?”

他思索了会,答道:“序盘中盘之初便要占据要津,即便白子中后盘实力再强也是于事无补。不过,这对黑子要求很高,需要有很强的大局观,稍一差错,仍然万劫不复。”

我心中叹口气,他的确是一个聪明的男人。他能看到白子的优点和弱点,也知道如何对付白子,但在实际中,怕仍然会因为骄傲而宁愿与对方在官子中拼杀。

但,这何尝不是他身上最闪光的地方?

“‘棋局如人生,下棋时,布局越华丽,就越容易遭到对手的攻击,生活中,少犯错误的人,要比华而不实的人更容易成功。’这是一个真正的高手曾经说过的话。”石佛李昌镐最终能够超越他的师傅与他的性格和棋盘的修为能力分不开。

他浮上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今天你告诉我这些,为了什么?”

我轻笑一声,把棋盘收起来,跟聪明人谈话便是这个好处,不需要说透他便能问出你需要他问的话。“我和十三的事请你不要插手。”

八福晋昨日的话给了我提醒,姐姐的出现更是让某些不明朗的东西呼之欲出。倘若我和十三真的由八福晋来成全,那后面怕是再也无法平静的在这里生活下去。我会连累姐姐,也会连累十三。

他微眯了下眼睛,淡淡的笑意却是让人不自觉的警醒。“你的示好便是为了这个理由?”

我平静的看着他,却没有半分笑意。“我和你不同,我只想换得一些人的平安。”一些我在乎的人的平安。

他慢慢的摇头。“我从不许诺没把握的事。”

心一紧,我耸然起身。“八阿哥。”

他笑的云淡风轻。“盈雷,也许有一天,你会恨我,但是很多事情,我必须要做。”

我不由的冷颤,忽然间明白了某些一直没有去想的东西。

回到宫里,竟看到良妃也在摆棋。我好笑的摇头,坐在了她对面。“犯了棋瘾?”

她抬了抬头,微微一笑道:“的确犯了棋瘾。你呢?跟禩儿谈话了?”

我做了个上帝保佑的姿势,反问道:“有没有考虑不做娘娘改算命去?”竟连这么一些事情她都能预料的清楚,我只能仰天长叹了。

她放下手中的棋子,眼里有一抹怜惜。“我见你从禩儿府里回来后一直若有所思,便猜得你应该知道或是猜到了什么。偏偏你又是个沉不住的人,一定会逮着机会问个究竟。”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很多男人认为女人太聪明是件可怕的事情,身为女人,我都深有感触。”我连连叹息。

她拾起一枚棋子向我掷来,我眼疾手快的接住,冲她摇头晃脑的笑着。她无奈的笑笑。“好个没心没肺的姑娘。”

我脸一紧,随即淡笑道:“真没你这样的主子,我好好的过日子,你非得揭我的疮疤。”

她注视着我脸上的淡笑,沉默了许久,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轻声问道:“有些话,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有些担心你会恨我。”

我不自觉的皱起眉头,然后安抚的冲她一笑。“我的为人你该了解,不是那种不能讲道理的人,何况是对你。”

“我想,困扰十三的原因,恐怕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那便是,我曾经告诉过他,明年是他的劫。胤祥一直都是一个肯承担的男子,但是……”

“但是,他又是一个隐忍的男子,有什么事他会自己一并承担却不肯说。”我轻声打断她的话,接道。

她流露着诧异的神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很奇怪一点,既然康熙如此宠爱他,为什么我所知道的那一点关于晚年夺储的人里面却没有他,想必是触犯了什么,加上八阿哥这些日子的动作大了些,让我不得不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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