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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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 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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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人群后面紧缩,只怕她再瞧见了自己气坏了身子反为不妙。她近几个月虽在英洛身边小心侍侯,但越发的谨言慎行,虽被星萝嘲笑无数遍,但见得英洛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了,她也是打心底里欢喜。仲秋之夜闻得星萝接了门主指令,前往南海堂口坐镇,也不由惊的一大跳。便是连星萝不怀好意讽刺她:“冬萝你巴上了教主夫人,可真是得了个优渥的差事!”也全然不曾放在心上。门下众人皆知,南海堂做的大多是海上的卖买,武功暂且不论,那水上功夫必然要一等一的,就算遭遇了海盗也能脱身,似星萝这种旱鸭子去了怕是不出三天小命就得玩完。
  等得第二日见了英洛,她那句请求的话憋在嗓子眼里再也吐不出来。
  此刻见她只管低着头行走,时有抬头远眺,半刻钟之后终于来到了医庐原址,立时面如土色,身形摇摇欲坠。
  冬萝在人群之后伸长了脖子偷偷向前一看,不免大吃一惊,只见当日几人曾立足过的医庐不但成了废墟,且成了一个深近两丈的大坑,似乎是有人刻意挖过,但许是炸药威力太将,终将那密道炸碎深掩,竟然没有挖出来,她心中一凉,急忙向英洛看去,只见她目中缓缓流下泪来,双眸紧闭,似不忍再想当初惨状,若非身旁便有华彻紧盯,此时又将她揽腰搂住,怕是她早掉下大坑去了。
  探询的结果意外的让人心碎。离开水寨之时,英洛简直脚步疲软,寸步难行。好在一直有华彻贴身相伴,虽不能开解她,到底也聊胜于无。当日一行人宿在岳州府。华彻本以为至此一探,英洛必定要回长安,岂知那夜她在客栈静坐良久,说出了一句让他颇为心惊的话来。
  她道:“彻哥哥,我要结一门冥婚!”
  冥婚之事向来以双方都是亡故之人而盛行,但一方尚存一方过世而举行冥婚,当世未曾听闻。
  华彻近几月虽对她宠爱无度,但此时闻得她要结冥亲,亦满心不是滋味。但他自知此时不好出言拦阻,一时之间又别无他法,自她离开水寨,夜夜被噩梦缠绕,若冥亲真能将她心中情伤解开,也不啻为一个办法。他自家世凋零,对人世伦常规矩亦看得很淡,左思右想也觉此法可行,但当日过世之中盛年男子不止一个,他自是要问问清楚。
  “洛洛既说要结冥亲,我自不好反对,但不知你要娶哪位?”
  英洛的面孔尽数掩在黑暗之中,语音怅然:“小嘉临去之前向我求亲,想让我娶他做夫郎,他当时胸口中了一刀,全身的血都快要流尽,我与他被程大哥藏在密林之中,孤立无援,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那个晚上去……”
  华彻脑中浮起一个爱笑的少年,身量高挺,五官俊皓,那时候他的语气是极为温和可亲的,他叫着英洛:“姐姐……姐姐……”大约是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亲昵依恋之意吧……



  微雨燕双飞(八)

  剑仙薛夔盯着一进门来便跪了下来的女子,只觉愤怒无可言说,恨不得拿把剑来将她砍了了事。但他亦知道砍了此女的后果,所以只能尽可能的压抑滔天怒火。倒是他两手下方坐着的薛父林维舟与薛母薛月,皆是豁达宽厚之人,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刁钻刻薄之语来,惟有长长的叹息一声。
  英洛跪在堂下良久,亦不见有人请起,她自知理亏,当日不该逞强多事,将薛嘉带走,如今回来,连尸骨亦无存,有何颜面再见他的父母?但自薛嘉离开,她夜夜纠缠于噩梦,若不能来叠翠山一趟,此生难安。
  自离开了岳州府,一行人星夜兼程,餐风露宿,来到叠翠山已是深秋。此刻华彻几人还在山下等着她。
  上山之前华彻定要相陪,英洛却知薛夔脾气古怪,且武功奇高,万一华彻哪里惹得他不动快,也唯有吃哑巴亏的份,如何还肯让华彻去薛家?唯的苦苦拦着,禁不住她的再三哀求,华彻与一干随从方在山下等候,余她只身往薛家而去。薛家门口的青衣小厮居然也还认得她,一面通报了家中老爷子与薛月夫妇一面引她到前厅用茶。她进来之时,薛夔与女儿女婿正襟威坐,林维舟与薛月有心要站起来,被他狠狠一眼钉在了凳子上。
  “英将军今日前来薛府,不知有何贵干?”薛夔语气极是不善。
  英洛叩下头去,语声沉痛道:“晚辈今日前来是向老前辈与伯父伯母请罪……当日小嘉随晚辈前往龙城,后来又去了洞庭水寨,生了意外,小嘉不幸身故,此事全系晚辈胆大妄为惹出来的事端, 今日晚辈前来,认打认骂,认杀认剐,但凭老前辈作主!”她自知事过数月,薛府众人定然已经知晓薛嘉身故之事,只觉满腔追悔不能尽述。
  “哼!仅凭你几句花言巧语,以为便可以换回小嘉的一条命来么?”上座的薛夔极是不满,薛月与林维舟面面相窥。
  英洛再叩首,坚定道:“晚辈前来决不是想花言巧语蒙混老前辈,小嘉的确因我而……而身故,晚辈罪责难逃!只是小嘉临终之前曾提过一个遗愿,愿意嫁进英府做晚辈的夫郎,晚辈答应了他,自然要做到!老前辈今日若是想取了晚辈一条命,晚辈决无怨尤,只是等晚辈死了之后,还请与小嘉结一门冥婚,以全了他生前愿望!”
  薛夔怒极反笑:“你以为还了自己一命,还要我薛府多为你添一口棺材不成?倒是好合算的卖买!啪——”他面前茶盏被他一掌震翻,热茶溅了英洛一头一脸,可惜她倒如老僧如定一般一动不动。
  他心中一面追悔从前错待了薛嘉,一面就更为怪罪此次的始作俑者英洛,口中的话益发的不留情面:“小嘉虽说经你蛊惑去了龙城,但他可不是糊涂脑子,结的是什么冥婚?你说他向你求亲,可有媒妁之言?想来是没有的!自故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岂不等于无媒苟合?老夫闻得英将军父亲乃是我朝礼部尚书,最为重礼信义的一个人,难道这些礼仪竟不曾教过自家女儿?还是,英尚书本身就是个欺世盗名之徒?”
  本来大周民风开放,夜奔之事也不是没有,更何况是两人私定终身。江湖儿女更为不拘礼节,薛嘉与英洛此事也算不得最为出格,哪知薛夔不但将英洛臭骂一顿,竟连英田也不肯放过。
  座上薛月也觉薛夔此言过了,无论如何辱及她人父母总不是好话。再看堂下跪着的女子,此时竟然蹭一声站了起来,满面通红道:“前辈此言差矣!晚辈自己做的孽自己担当,何轮得到要老父前来担此骂名!他生了晚辈教养晚辈成人已是尽了慈父之责,若论不成材也是晚辈之过,前辈怎能辱及家父!若说晚辈有愧于小嘉,家父却不曾有愧于小嘉,若前辈觉得晚辈欠了小嘉一条命,晚辈此刻便可撞在小嘉墓前,还了这条命去!但前辈若再有辱及晚辈父亲之语,休怪晚辈无礼了!晚辈虽剑艺不精,可也不能听着家父受辱而无动于衷!”
  薛夔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来人呐,将这不知礼数的蛮女赶出去!”门外家丁一涌而上,将英洛挤在当间,架了她来一路拖着到了门口,扔出门去,呯一声关上了大门,留下堂上被这突发的状况惊的目瞪口呆的薛月夫妇与门外跌坐在尘埃里的英洛。
  第二日中午,薛月在房内算帐,林维舟从门外匆匆而来,连连道:“月儿,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那位英姑娘与爹爹吵起来了!”
  薛月一愣:“英姑娘昨日不是让爹爹叫人扔出去了吗?她还没走?”
  “哪走了?那位姑娘想不到也是位倔到家的主儿,咱们没答应她冥婚她竟然不肯走,在门外站了一个晚上,这会儿还立在大门外,不知是哪个碎嘴的把这事告诉了他,他撵了出去,这会正在跟英姑娘吵架呢,眼看要打起来了,你快出去劝劝吧!”
  薛月头疼的放下帐本:“爹爹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冥婚……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答应也就完了,怎么还同这姑娘杠上了?”一边抱怨着一边到了前面,只见薛府中门大开,门口立着两人嗓门哄亮,其中一人高声道:“你这丫头别不知好歹来,且等我杀上长安去,问问你那少教养的爹,怎么教出这么不识好歹的丫头来?连累了小嘉不说,竟然昏了头了,想结什么冥婚?”
  “薛老爷子,别人道你是个老顽固,今日始信!晚辈敬着你是小嘉的祖父,也不好出言不逊,但你一而再再而三辱及家父,莫非真觉得晚辈不敢说出你的不是来?你一味宠爱薛欢,何曾关注过小嘉?小嘉是个乖孩子,可不代表他全无心肝,我第一次来就瞧的清楚,你并不把他当一回事,今日小嘉出了事,论理我是最应该闭嘴的人,但我看不来你拿疼爱小嘉来说事,来阻挠我与他成婚!你若真的疼爱小嘉,就更应该答应结冥亲,就当还了他生前愿望,可惜你只一味的怪责别人,可曾追悔过自己过往对小嘉的态度?”英洛气急败坏,再加上两日来滴水未沾,这会腹中虽早饿得前胸贴了后脊梁骨,但被薛夔激得腹内怒火汹汹,虽嗓音沙哑但腰杆极挺。
  “他跟你说的?”薛夔似被她戳着了痛处,声音低了不少。
  岂知英洛根本不肯卖帐,回他一句:“我自己没长眼睛啊?看不明白吗?你不但不信小嘉,还疑心他是那起小人,真正不配做他祖父!”
  薛夔几乎给气得倒仰,抬手正欲修理这无法无天的丫头,只闻得女儿薛月远远奔了来,拦住了他,连连道:“爹爹,这可使不得!”
  岂料英洛见得他这样子,将脖子仰高,一副引颈就戮的姿势:“晚辈自知罪孽深重,前辈若愿意亲手了结了晚辈这条命,正好还了小嘉这笔债!”
  薛夔将前来拦着他的薛月给拨拉到了一边,安慰她道:“月儿不必着急,你不就怕我伤了这丫头的性命吗?她既上得战场,想来也有两下子,但不是江湖中人,一瞧就没有内力。既然如引,今日爹爹也不必借助内力,只用拳脚功夫好好教训一下她,也好教她知道知道年纪轻轻不能过于狂妄!”
  薛月深知这位养父的脾气, 拦的厉害了反而坏事,只得担忧的看一眼英洛,岂知这面容清妍的女子朝她微微一笑,礼貌道:“伯母不必担忧,洛这副身板也还禁得起摔打!前辈既然有心教导晚辈,自然是晚辈的福气!”
  薛夔闻言面色稍霁,二人捡门前开阔之地拉开了架势,等得林维舟从后堂赶来,她二人已经拳来脚往过了足有百招左右。周围围着一干薛府家仆,皆面色紧张盯着圈内二人,只见薛夔身上好几个泥脚印子,英洛也好不到哪里去,发髻散乱,可两眼放光,举一反三,只这一会功夫已经从薛夔处学了几招近身搏击之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本身形动敏捷,只是近一年多以来被巨毒折磨,虽被华彻拖在地煞门中好生调养了几个月,到底身体还是虚的,又一日夜不曾吃饭,额头已经见汗。
  林维舟见二人年龄在祖孙辈,但行为却着实不够稳重,两人皆是一般狂傲倔强的人物,针尖对麦芒,针蜂相对,不由埋怨薛月:“你也不肯拦着一点,看爹爹与个小辈打起来,难道脸上有光么?”
  薛月指着场中两人道:“你瞧,起先两人心中都有气,我瞧着打了一架倒缓和了许多。这位英姑娘虽无内力,但外家功夫能练到她这一步的,也是极少了,身手灵捷不说,举一反三,真正学别人之术为我所用。爹爹这会已放缓了速度,简直是在教她嘛,将一套薛氏醉月拳都打了一遍,可到了这丫头手里,却弃了自保的招数,只将其中应对之招删繁就简,化为已用,将那些醉态醺然的惑敌之招全删了去,临敌之际尚有这份机智,当真是个极为敏达的孩子。我先还疑惑,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莫不是上了战场将敌方将领迷惑了去方才有了那些丰功伟绩,这会明白了,凭她的外家功夫,马上功夫必然也不弱,建功立来原是意料中事。”
  其实她这一番揣测若给英洛听去,必定要偷笑了。她骑术至今日虽已不弱,但马上功夫却委实不及陆上功夫。
  这一架直打得日影西移,二人皆是精疲力尽方才作罢。英洛是几乎要瘫软在地,薛夔虽外貌如中年人,到底岁月不饶人,且不能用内力,全凭蛮力,只打了这个下午就感觉疲累不堪,最终停了下来。
  此时薛夔对英洛早已在为改观,自然说话也客气了许多,极是好奇道:“丫头,我瞧着你的武功路数竟是看不出师承门派,只是出手速度极快,角度刁钻,可否告知老夫师承?”
  英洛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半天没吭声,良久憋出一句:“水——”旁边丫头飞速去提了壶凉了的茶来,将手中茶盅斟满,还不及递上去,已被她劈手夺过了茶壶,嘴对嘴一仰脖直灌了大半壶下去,也顾不得周围惊掉下来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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