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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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 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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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俶来回踱步半晌,又与贺隋、贺铸叔侄密议了一会,三人便一道往郡城而来,得知那三名贺氏管事和典计并未关押在待罪监牢,而是被带往郡驿,现在的会稽郡驿成了陈操之和祝英台的官衙了。
  贺铸皱眉道:“那陈操之定已提审我贺氏典计,要取口供。”
  陆俶道:“取不取口供都无关紧要,这回是我们大意了,没想到陈操之竟敢下此狠手,他是认为贺氏在会稽孤立无援了啊,道方。你去吧
  陆俶与贺隋去见戴述,戴述按原先与陈操之、祝英台议定的,把事情都推到陈、祝两位土断使头上,请陆俶、贺隋去向陈操之分说。
  那贺铸带了几个仆从径来郡驿见陈操之,郡驿执役去通报,很快就出来说请贺舍人去相见。
  贺铸原还有些担心陈操之拒而不见,这平子心定了一些,整了整衣冠,昂首挺胸入内。
  陈操之与谢道韫立在厅廊下朝贺铸拱手,礼数不缺,从容冷淡,请贺铸到厅中坐定,侍者献茶。
  贺铸也没心情说废话,道:“陈左监,在下有一些要紧事想单独与陈左监说说着,看了谢道韫一眼。
  陈操之道:“贺舍人若说的是公事,祝副使正该与闻,若说的是私事,英台兄与你我都是同学,但说无妨
  贺铸轻“哼”一声,便道:“在下此来,是为了与陈左监言和,若陈左监释放我贺氏三名管事,我贺氏会再交出四百隐户”说到这里,目视陈操之,见陈操之不动声色,又道:“我贺氏还可以帮助钱唐陈氏渡过一个难关
  谢道韫心里冷笑:“贺氏果然以陈氏占田案来要挟子重,还说要帮钱唐陈氏渡过难关,真是好笑
  陈操之墨眉一挑,“哦”了一声道:“不知我陈氏有何难关?”
  贺铸见陈操之依旧一副淡然的样子,实在气恼,心想:“你陈氏大祸临头却不自知,还要我提点你,这本来应该是你陈操之来求我的,现:,“据我所知,扬州治中从事温济与吴郡辛缘、法曹诸八静系钱唐,温治中此来与汝陈氏有关,当然,也许是有益于汝陈氏的好事。”
  贺铸还想吊吊陈操之的胃口,想让陈操之出口相询,不料陈操之点;头道:“我陈氏宽厚仁义,颇多造福乡挥之举,温治中来钱唐莫非是考察我陈氏善举,将予表彰乎?”
  贺铸气极反笑,冷笑声不绝,终于道:“钱唐陈氏枉法犯禁,民愤极大,温治中下钱唐就是来查此事的,你若不信,可派人去钱唐问县令冯梦熊,有否接到文书?”
  陈操之点头道:“多谢提醒,我会遣人回去询问的。”
  贺铸见陈操之又默然无言,实在气恼,陈操之不知好歹,偏偏他又不能拂袖而去,只好又道:“陈左监,我贺氏可为汝陈氏化解此事,江左士族,相安无事才好。
  陈操之脸现讥讽之色,贺氏意欲构陷他,现在又以此来要挟,着实卑鄙,冷冷道:“是非自有公断,若我陈氏果然违法犯律,那就任温治中处置。”
  贺铸愕然,随即愤怒至极,负气而起,大声道:“好,我到要看看你陈操之能奈我何,钱唐陈氏与我山阴贺氏哪家先垮!”大步而出。
  谢道韫道:“子重今日似乎有些冒躁,何必与此等人斗气!”
  陈操之一笑,点头道:“英台兄说得是,不过贺氏典计既不能释放,我与贺氏就是势成水火,我也不想与贺铸多费口舌。”
  那贺铸出了郡驿,怒冲冲来到漓溪畔陆俶寓所,陆俶和贺隋都在等他消息,听他说了与陈操之会谈之事,陆俶、贺隋都面色阴沉起来。
  贺隋道:“陈操之似乎有恃无恐,何故?”
  陆俶微一沉吟,说道:“立即派人快马去钱唐,让人立即向县上状告陈氏非法占田,莫让陈操之有了准备,治中温济也差不多要到了。”
  当夜,负责审讯的冉盛与会稽郡廷橡从那三名贺氏管事和典计口里得知贺氏庄园里的隐户达一千五百户,签字画押后,陈操之向土断司、司徒府、尚书台分别写了文书,副使祝英台同署名,并附上贺氏典计的供状,表奏贺氏藏匿隐户数目惊人,且在土断中肆意阻挠,不严惩无以服众
  次日一早,会稽内史戴述命人将陈操之的三封奏章快马加急送往建康,现在就等朝廷处置贺氏的回复了。
  冬月二十七日,钱唐小吏倪泰斌控告陈氏侵占官田、强买自耕农田产、逼迫自耕农沦为陈氏佃户和雇农,县令冯梦熊当即取证,把三户陈氏佃户暂拘押在县署,也不开审,单等扬州治中从事温济一行到来。
  二十九日,温济与吴郡负责田产钱粮的主簿、法曹一行三十余人到达钱唐,即开始审理陈氏占田案,温济是太原温氏子弟,与郗超关系颇密,来钱唐之前温济已得郗超书帖,郗超要求温济秉公而断,温济提审证人后,又清查钱唐陈氏簿籍田册,全无倪泰斌等人指控的所谓违禁犯律之事,反而不断有佃户乡民来为陈氏请命,称道陈氏仁义惠民;葛洪的弟子、初阳台道院的道人李守一求见温济,言及陈氏出资制药,为民众治病之事,温济又亲自去访问了几家陈氏佃户,都道陈氏宽厚一
  温济当即审讯倪泰斌与另两位状告陈氏的农户,那倪泰斌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惊慌失措,另两位原褚氏佃户也慌了手脚,很快招供,说是受倪泰斌和山阴贺氏一名管事的调唆才构陷陈氏的
  这期间,陆俶与贺铸曾赶来钱唐拜会温济,温济知他二人来意,也不多言,将证人供词、陈氏簿册和记录下来的乡民赞誉让陆、贺二人看,陆俶知道温济之意不可挽回,卑言求情的话他也说不出,更怕自取其辱,与贺铸黯然告辞。
  腊月初三,已完成吴兴郡土断复核的谢玄来到山阴见陈操之和阿姊谢道韫,说起吴兴土断,谢玄道:“此次复核,共检出隐户五千一百五十户,与会稽的九千余户没法比,子重和阿兄这次功劳不朝廷定有封赏。”
  腊月初七,尚书台诏令送抵会稽郡署,将解送贺氏家主贺隋入建康下廷尉问罪,严命贺氏十日内交出一千五百隐户,其余案情,由扬州治中从事温济会同会稽内史戴述一道审理。
  温济在钱唐审完了陈氏占田案,将倪泰斌等人收监,即便赶来会稽审理贺氏藏匿隐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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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三、今夕何夕又见操之 字数:4370
  东起上虞蒿口,西至山阴斗门,长一百余里,总纳会稽三十六源之水,灌田万顷「民享其利,近二十年来,会稽风调雨顺,未发生大的旱涝灾害,鉴湖的功用也被人忽视,沿湖围筑堤堰造田之风愈演愈烈一一
  陈操之、谢道韫二人自腊月初等待尚书台诏令期间,与郡县的主簿、功曹诸吏,还有魏氏、谢氏、孔氏等大族的家主或管事,七日内行三百余里,绕鉴湖一周,察看水文地形,有些原属湖区通道的田园必须退田还湖,而有些地方水土变迁,比如兰渚山那一带,退潮还田已无必要一一,
  陈操之是来会稽复核土断的,并没有勒令会稽士庶退田还湖的权力,州令也只是严禁自此以后的围湖造田,在退田还湖上陈操之不能过于强硬,会稽士族对陈操之以严厉击贺氏,是颇有兔死狐悲之感的「魏氏、虞氏甚至孔氏、谢氏,表面支持陈操之土断,但私下里都对陈操之抱有戒心,因为不管怎么说,因陈操之到来,会稽士庶地主被迫交出了大量隐户,家族利益已然受损,若陈操之再严令他们退出湖田,那就把会稽士族全得罪了,有山遐、马臻的前车之鉴,陈操之万万不能激进行事,所以他只是陈说利害,向戴内史和会稽士绅建议,把部分阻碍灌溉的田地恢复成湖区,疏浚从西陵至郡城的贺公渠,让原先纵横交织的水网重新畅通无阻一一
  从余姚传来消息,虞预已经命佃户、部曲利用冬季水浅之机「修筑水渠,引余姚江、甬江之水入庄园田亩,为抵御可能到来妁旱灾做准备。
  虞预在会稽德高望重,精于经学、史学和天文历数,会稽士庶对虞氏家传的星占历算之学颇为迷信,知虞氏为抗旱作准备,方信陈操之说围湖造田的危害并非危言耸听,所以陈操之退田还湖、疏浚水道的建议得到了他们的采纳,会稽士庶大族共捐两千万钱助郡上兴修水利,会稽内史戴述是功名心重颇想有一番作为的,此前被郡丞陆锨及贺氏等大族牵制,政令难行,自陈操之来山阴后,一切大为改观,戴述对兴修水利之事自然要大力支持,郡县共出一千五百万钱,又从本次土断检出的隐户中抽调身强力壮的民夫两万人,在会稽十县修建水库、河渠,增强抗旱能力一一
  与会稽士族年长的一辈对陈操之既敬畏又持有戒心相比,会稽士庶年轻子弟大都对陈操之推崇备至,陈操之的内圣外王、人人皆可成圣贤之说深得他们之心,应会稽学子之请,陈操之又去卧龙山讲学三场,会稽学风为之一变,马融郑玄之儒学、王弼、何晏之玄风,至此有新思潮汇入「既迂执又奢靡的士风亦呈现蓬勃向上之生气。
  腊月初十,贺氏被迫交出一千五百隐户,贺氏在本次土断中总共交出了一千九百隐户,庄园中的隐户基本被搜刮一空,贺氏家主贺隋依然要解赴入京下廷尉问罪,可谓倒霉透顶,贺铸跟随前去,要为谋救叔父奔波。
  会稽郡丞陆锨知道贺氏遭殃他陆氏必受牵连,便向戴述告假,进京与父亲陆始、叔父陆纳商议对策去了。
  自八月始庚戌土断搜检出9!i十万三千六百二十户隐户、五万余口已重新编入郡县黄籍,成为向官府纳税服役的在籍民户,会稽王司马昱获知会稽土断成效显著,又知会稽正兴修水利,便会同中书省、约书台,下诏减免新入籍的这一万余民户两年内赋税减半,这样可化解会稽士庶大族因土断而产生的怨气,因为这些原先的隐户依然在各士庶庄园耕种执役,其赋税就要由士庶地主来承担一一
  腊月十四,会稽十县水利兴修已经大规模展开,土断后续事宜也已结束「陈操之准备明日一早带着宗之。、润儿启程回钱唐,谢道韫、谢玄姊弟将回东山。
  这日傍晚,戴述在内史宴请陈操之、谢玄、谢道韫、冉盛四人,本来象冉盛这种武职是难与文官分庭抗礼的,因冉盛是陈操之族弟,故而受到礼遇,除郡县两级有品秩的官吏外,会稽世家大族除贺氏外都有人列席这次夜宴,虞啸父、魏博、谢沈、孔怀和孔汪叔侄都未了,孔汪是前日才从东海国回来的,他与谢沈之女的婚期是明年正月初八,是以先期回来筹备。
  宾主言谈甚欢,戌时末,酒阑席散,陈操之、谢道韫、谢玄、冉盛回郡驿,虞啸父、孔汪也跟随前去,要与陈操之、谢玄细论长谈,夜里也在郡驿歇息。
  郡驿小厅,下垫莞席,上铺精致蒲席,陈操之、孔汪、虞啸父、谢氏姊弟围炉而坐,以茶代酒,引经据典、纵论儒玄,这五人都是博学多才之人,谈锋甚健,不觉夜已三更,孔汪依依不舍道:“子重、英台、幼度三位明日便要各自回乡,良朋聚会亦难得。”
  陈操之道:“明年春正月初八便是德泽兄的佳期,我等自要来讨一杯喜酒喝,到时又可聚会。”
  孔汪笑道:“幼度兄是明年三月的婚期吧,是在东山还是建康举办婚礼?”谢玄看了其姊谢道韫一眼,答道:“是在建康
  孔汪、虞啸父皆道明年去乌衣巷一醉方休,二人皆避而不谈陈操之的婚事,都想陈操之此番与陆氏交恶,娶陆氏女只怕更是难上加难了,至于祝英台要娶谢道韫,谢道韫至今不嫁,莫非也象陆氏女郎苦等子重一般等待这个祝英台?而且虞啸父、孔汪经此夜长谈,都觉得这个祝英台才华横溢,让人敬佩,论才学尽配得上谢家女郎,而且看谢玄对这个远房表兄也是相当敬重的样子一一
  十五日辰时,虞啸父、孔汪还有会稽郡、山阴县自内史、县令以下的官吏近百人为陈操之送行,卧龙山的敏十名学子也来相送陈操之,有十余个学子向陈操之表示意欲拜陈操之为师,随侍左右,陈操之赶紧拒绝,说他年后就要入西府,方今家国未宁,尚不是开堂讲学之时。
  谢玄、谢道韫今日要回东山,东山近而钱唐远,所以姊弟二人也来送陈操之叔侄一程,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山阴城西门,陈操之心细,见谢玄似有欲言又止之意,便近前执手问:“幼度,有何事要说?”谢玄却又摇头:“无事。”谢道韫问:“子重,明年参加了孔德泽婚礼,一道进京否?”
  陈操之微笑道:“那是当然。”又问:“我与安道先生合作的《东山行乐图》现在就由两格带去吗?”
  谢玄道:“明年入京,子重亲自给我三叔父吧。”补充道:“此画莫让我三叔母见到,子重那几个女伎画得实在妖冶。
  谢道韫没忍住,破颜一笑,赶紧以袖掩面,清咳几声,拱手道:“子重,就此别过,我二人也要赶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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