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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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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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回到草堂坐定。半句不提祝氏兄弟。陈操之自然也不会问。两个人也没再说谋入士族和桓温军府地事。只论黄老和佛陀。~超对陈操之所持地“真如”说极感兴趣。仔细问难。陈操之便将慧能《坛经》对“真如”地阐述一一告知。“般若”是智慧。而“真如”则是大乘佛教所谓地永恒不变地最高真理和万物之本体。类似于道家地“自然”。这可比东晋佛学地“般若性空”深远得多。而且更容易与玄学融会贯通。
  ~超欣喜道:“名僧支度乃我多年的方外之交,现主持会稽栖光寺,我这次去请谢安石出山,顺便访那栖光寺,与支度老和尚辩难一番,‘真如’一出,老和尚必瞠目结舌、佩服不已。”又问:“操之,你这些又是哪里学来地?真是不可思议。”
  陈操之道:“葛稚川先生的道院藏书极多,里面也有一些佛典,我都读了,苦学冥思,偶得‘真如’说,可与儒玄相互印证。”
  “操之既有出世之逸想,又有入世之勤勉,真奇才也!”~超不吝赞美。
  傍晚时分,陆纳派掾吏来请~超赴晚宴,说吴郡士绅与署衙官吏都要拜识盛德绝伦的~嘉宾。
  ~超本不愿意去,想想又去了,携了陈操之地手一道去赴宴,吴郡士绅、官吏早已识得陈操之,原以为陈操之这回得罪了~中正,就算定品成功也必被高高挂起,早早入品却一世不得官的岂在少数?更何况陈操之还是个寒门子弟!所以说陈操之在吴郡名气是极大,但还是无人看好,而这次太守府晚宴,~超与陈操之携手出现,吴郡的士绅官吏顿时对陈操之刮目相看——
  世人大多势利,见名门权贵的~超都对陈操之如此相敬,而他们门第、官职都比不上~超,自然也对陈操之礼敬有加,有地还私下揣测陈操之到底是何身份,敢当面让~内史难堪?联想到~希与桓温的怨隙,眼前这人物俊美、风仪绝佳的少年陈操之就更有了神秘感,让他们觉得深不可测。
  丞郎褚俭也来赴宴,看到陈操之与~超同席、从容谈笑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如坐针毡,打压寒门庶族又不是第一次,怎么也没有想到对付钱唐陈氏会这么难,弄得现在陆太守都对他淡然漠视,只怕他这个丞郎之位也难保,自褚文谦想娶陈操之的嫂子丁幼微开始,他褚氏就开始了一连串的噩梦,文谦和文彬现在都风评不佳,想要出仕也很不容易了。
  晚宴罢,~超在陆纳府上歇夜,陈操之也被留下作长夜之谈。
  次日一早,~超便即启程赴会稽,未惊动其他士绅官吏,只有陆纳、陈操之相送。
  去会稽要经过钱唐,~超与两个随从走地便是陈操之去年腊月回乡的那条路,在城南驿亭,~超与陆纳折柳作别,却道:“操之,你再送我一程。”
  ~超与六个挎刀随从牵着马,陈操之和冉盛步行,往南缓缓而行。
  ~超放眼四望,说道:“吴中山水如画,若天下太平,我在吴郡、会稽卜地而居,优游山水、呼朋唤友,谈释论玄,岂非妙事!”话锋一转,问:“操之见过陈郡谢氏地子弟吗,不然何以对陈郡谢氏如此了解?”
  陈操之暗暗警惕,这应该是昨日论谢氏“狡兔三窟”的说法让~超很惊讶,他陈操之一个十六岁少年如何能知道这些,看来有些超前地认知最好是深埋心底,少说多做为妙,便道:“我并不识得谢氏子弟,只是尝听葛师说起过王、谢二族,到了吴郡,就听到了更多关于谢安隐居东山的逸事。”
  ~超点点头,说道:“谢安不出山是不行了,谢万恃才傲物,难当重任,近日在淮南都督军事,准备北伐,恐怕失败难免——好了,不说这些,操之就送到这里吧,你下月即可遣族人赴建康拜会贾弼之了,希望两年后在姑孰西府能与你相见。”
  陈操之觉得~超似乎还有话要对他说,但见其踏镫上马,却只说了一句:“操之是聪明人,好自为之吧。”
  陈操之伫立道旁,望着~超打马远去,才返身回到驿亭,陆纳已经回城,只有来德驾牛车等在那儿。
  陈操之从车厢里取出柯亭笛,冉盛问:“小郎君要吹曲子吗?”
  之道:“~参军想听我地竖笛曲,我到现在才有吹曲”说罢,就在驿亭边柳树下,执箫吹奏起来,吹地便是钱唐江上桓伊曾听过的那曲《忆故人》,若桓伊能听到,就会知道这支曲子与去年已大不相同,惆怅感伤的思绪里又有前路珍重、他日相逢地期盼——
  冉盛耐着性子等陈操之吹罢,这才说道:“都说顾家郎君痴,我看操之小郎君更痴,~参军都走得没影了,哪能听到这曲子呢!”
  却听驿亭那侧有人“嗤”的一声笑,祝英台走了出来,身后还有两个仆从,说道:“~参军无缘听到,自有人能听到,真是大饱耳福啊”
  陈操之问:“英台兄怎么会在这里?为~参军送行吗?”
  祝英台道:“我不是送~参军,我送英亭回上虞。”
  陈操之讶然道:“英亭兄回上虞了,怎么也不告知我一声?”
  祝英台道:“如何告知你,你一夜都在陆府!英亭是临时有事才急着回去的。”
  陈操之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也没多想,只是问:“令弟回去,英台兄怎么不一道回去?”
  祝英台道:“若我也回去了,岂不是听不到方才那绝妙一曲了,听了刚才这曲,才觉得以前子重兄吹笛送客还是有些敷衍啊。”
  陈操之笑道:“如何能说敷衍,只是今日特别有意绪而已。”
  祝英台“嗯”了一声,又道:“只盼我与子重兄分别时,子重兄能有这样地意绪,能为我吹这样一曲。”
  陈操之道:“我再过十日便要回乡,应该是你为我送别,英亭兄会吹竽,英台兄不会吗?到时为我吹一曲吧。”
  祝英台脸色一凝,问:“子重兄不等免状下来就要回去吗?我听闻~中正已派书记官代他去建康司徒府述职,最迟五月底会回到吴郡。”
  陈操之道:“我钱唐家乡有些事,等不及了,尚值会留在这里等候,他会代我领取免状。”
  祝英台转头看着道旁柳林,说道:“那好,到时我送你一程。”
  陈操之与祝英台回到桃林小筑,还能赶上徐博士讲解《焦氏易林》,秦汉以来,易学大家辈出,著书汗牛充栋,徐博士却最推崇焦延寿的《易林》和《易林变占》,受徐博士影响,陈操之和祝英台最近也是研读《焦氏易林》,闲时常常互相辩难。
  想着还有十来日便要回钱唐,陈操之非常盼望这几日能常常见到陆s,但自上回在真庆道院表露心曲之后,两个人都有意回避,不敢见面太频繁,纯情如陆葳蕤也知道她与陈操之的恋情是为世所不容地,现在绝不能被他人察觉,她必须小心应对,她知道陈郎君在努力,陈郎君一定能娶她的,而她呢,虽然不知应该如何帮助陈郎君,但她能坚持,她会等到陈郎君来迎娶她的那一天。
  四月十八,陆s离开吴郡去华亭陆氏墅舍等待平湖荷花的开放,这回陆夫人张文纨没有跟去,因为荷花开放还要再过半个月,只有陆葳这样地花痴才会这么早就去等着。
  四月二十一,陈操之去太守府向陆纳辞行,陆纳虽早已知道陈操之四月底要回乡,但今日见陈操之来辞行,还是颇有不舍之意,问:“操之府上有何事这么着急要回去?”
  陈操之道:“离家数月,思念老母和幼侄,想回去探望,别无他事。”
  陆纳道:“徐博士下月也要回京口,因为其子徐邈要参加京口侨徐州的定品选拔,狮子山下的学堂也要关闭半年,待明年开春再重新开堂讲学,这么说操之今年是不会再来郡上了,也罢,明年四月我遣使辟你为文学掾,到时你就常在郡上了,看操之双手书写、与操之论书法是我的一大乐事啊。”
  陈操之道:“使君厚爱,操之感激不尽,操之有个请求,伏望使君恩准。”
  陆纳和颜悦色道:“你说。”
  陈操之道:“我同乡挚友刘尚值,也是此次定品的士人,我这次回乡,尚值在此留守代我领取免状,他倾慕使君风范,想在太守署衙谋一份差事,闲暇时也能聆听使君教诲,不知使君意下如何?”
  陆纳笑道:“这个容易——嗯,刘尚值,此人我有点印象,人物轩昂,就知书法如何?”
  陈操之道:“尚值今日随我进城,此时正在门房等我一道回去,不如使君唤他来,让他当场书写,如何?”
  陆纳很喜欢看别人写字,就好比看舞蹈一般,书法写得好的,不仅仅字美,那悬腕挥毫地姿态也具有一种美感,便命侍者传刘尚值来此。
  刘尚值衣冠楚楚地来了,很有士大夫的样子,见到陆纳,深深施礼,言语谦恭而不卑怯。
  陆纳略问几句,便让刘尚值写字给他看,刘尚值努力镇静,磨了墨,先用他拿手地汉隶《礼器碑》写了一首陆纳伯父陆云的一首《答兄平原诗》:
  “悠悠涂可极,别促怨会长。
  衔思恋行迈,兴言在临觞。南津有绝济,北渚无河梁。神往同逝感,形留悲参商。衔轨若殊迹,牵牛非服箱。”
  陆纳负手旁观,点头颌许。
  刘尚值又换了一支秃笔,在麻纸上用陆机地章草体写了陆机《文赋》的一段话:
  “伊兹事之可乐,固圣贤之所钦,课虚无以责有,叩寂寞而求音,函绵邈于尺素,吐沛乎寸心。言恢之而弥广,思按之而愈深,播芳馥馥,发青条之森森,粲风飞而飙竖,郁云起乎翰林。”
  刘尚值这两个月对陆机地章草《平复贴》可是下了苦功的,每日临摹三十遍,因为陈操之从陆府借出的《平复贴》是陆纳的摹贴,也就是说刘尚值其实是在临摹陆纳的章草书法,已临摹得颇具神韵。
  陆纳呵呵而笑,说道:“不错,可算是入品的好字。”踌躇了一下说道:“下月你便来署衙先做文吏,过两年让你补一个九品官职。”
  刘尚值大喜,赶紧谢过陆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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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卷二 深情 一、谁的陈郎君? 字数:2753
  平三年孟夏月二十二日辰时,陈操之主仆三人离开:氏草堂,踏上归乡之路,徐藻博士特意休学半日,携子徐邈相送陈操之,学堂的寒门学子二十余人也都来为陈操之送行,陈操之博学多才、性情温和内敛,在学堂里人缘甚佳。
  至于那些士族学子,除了丁春秋与祝英台、祝英亭兄弟外,并无其他人与陈操之有过密的交往,丁春秋、祝英亭已经回乡,但不知为何却不见祝英台的踪影?那日在城南驿亭祝英台说了要为陈操之送行的,看其平日为人,只以才学傲人,未见其以门第傲人,而且祝氏兄弟来徐氏学堂两个多月都是与陈操之、徐邈等寒门子弟交往,对士族子弟反而理也不理,所以陈操之对祝英台未来相送感到很奇怪,命冉盛到祝英台租住的农舍去看看,莫不要出了什么意外!
  冉盛腿长体健,奔跑如飞,不一会就回来报说,祝氏郎君已经搬走了,一早搬走的。
  陈操之不胜嗟讶,祝英台再怎么无礼,也不可能要离开吴郡而不向徐博士辞行,上次祝英亭走得那么匆忙,也还一早拜别了徐博士才离开的!又想:“或许祝英台在驿亭那边等着为我送行吧。”
  真庆道院的黎院主知道陈操之今日回乡,早就在院门前的古柏下等着,见陈操之在一群送行者的簇拥下走过来,便迎上前稽首道:“小道一早诵率道众诵读《太平洞极经》为陈郎君祈福,天、地、水三官、五岳四渎、川谷诸神,共佑陈郎君一路平安。”
  陈操之入真庆道院礼拜三清后出来,黎院主坚持要送陈操之到城南驿亭,一行人穿城而过,就有那妇人女郎、闲汉幼童缀在后面,妇人女郎是贪看陈操之俊美的容貌和洒脱的风仪、闲汉幼童则是看热闹,却都说是为了陈郎君送行,等到了城南,竟聚起了数百人,浩浩荡荡出了南门,不断有老妪、少妇、女郎往陈操之的牛车上送鸡蛋、瓜果、甜饼——吴郡女子比较文雅秀气,没有拿果子直接朝陈操之投掷——把个冉盛喜得大嘴咧到耳根,把车稍、车掩的帷幔撩开,尽情收纳。
  吴郡太守陆纳轻车简从,等在驿亭为陈操之送别,却见浩浩荡荡来了一大群人,起先是大吃了一惊,以为发生了民变,随即看到走在前面的是陈操之和郡学博士徐藻,才知是为陈操之送行的人群,不禁笑叹:“相传卫至建康,观者如堵,今日信矣。”
  陆纳便对那些为陈操之送行的吴郡民众说道:“陆某明年将辟陈操之为吴郡文学掾,诸位可以日日看到陈操之。”
  送行人群受气氛感染,欢天喜地得有点莫名其妙,可知后世疯狂追星族也是有悠久传承地。
  陆纳勉励了陈操之几句,陈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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