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底撩不起半点波澜。
或许，只有死亡，才能让她彻底的解脱。
“王兄。”瞳依抬头看着苏漓问道：“伶九除了是姐姐的师父，同我再无其他的关系么。瞳儿一直都怀疑……她其实就是我的生母。”
苏漓的眼底咻然射出一道杀气，沉声道：“她不配。”
苏漓转身面对着瞳依，抬手抚过瞳依的长发，“她只有叶静衣一个女儿，你个紫依同她半点干系都没有。孤这次来到地宫，就是为了找到紫依当年留下的另外一只易容蛊，想要为你恢复容貌，让你摆脱伶九的阴影。可惜……”
苏漓眉心一紧，“孤找不到。”
“王兄是为了我才冒险来到此处的？”瞳依惊讶的抬头，接着又摇头说：“王兄不该如此鲁莽，瞳儿不在意的。我不过是因为每次见到伶九都觉得异常的亲近，就像我初次见到姐姐的画像一样，所以，我才一直都怀疑她其实也是我的血亲。既然王兄说她不是，那我以后便不会再有任何心理负担。即便找不到易容蛊，顶着和伶九一模一样的这张脸，但我依旧是暮瞳依，是王兄的瞳儿阿夜的依依。瞳儿的初心永远不改，只是委屈了王兄，要你面对着我这副会让你心生不快的面容了。”
“你会对伶九生出亲近的感觉，是因为你体内的***蚀骨，是以她的心头血养大的。蛊虫靠近她便会躁动不安，你自然也会因为而生出错觉。”苏漓的目光转向了另一旁暮紫依的画像，“母妃曾说，伶九这一生其实都身陷囹圄受人摆布，她会疯魔皆是拜外婆和母妃所赐，还让孤在她铸成大错的时候放过她一次，但孤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饶她不死的那一次！若非孤遵守了和母妃的诺言，母妃便不会死，紫依也不会死，你也不会落入叶文成的手中，夜儿更不会被长生殿掳走，离叔也不用忍辱负重，至今还被绑在伶九的身边！”
苏漓的眼底迸发出了血色的恨意，看着暮紫依的画像继续对瞳依讲述了另外一段过往。
萧妃平息了六国战乱那年，苏夜年仅两岁。萧妃回到大雁王宫后不久，伶九便带着暮紫依找来，说是要将海神殿的祭祀之位传给暮紫依，而她则要归隐山林，再不过问凡俗之事。
萧妃对伶九一直都心怀愧疚，所以便答应了伶九的请求。谁料伶九竟突然发难，欲要刺杀刚刚学会走路的苏夜，萧妃一时不察，险些被伶九得手，危急关头，是暮紫依及时救了苏夜，还代替苏夜挨了一刀。
自小就对苏夜疼爱有加的苏漓勃然大怒，立刻就要将伶九毙于剑下，却被萧妃和暮紫依阻拦，说服了苏漓放过伶九。
事后，萧妃与伶九恩断义绝，苏漓借此认识了暮瞳依。伶九返回了海神殿中，但临行前却对萧妃立誓：此生绝不会原谅萧妃，必定会耗尽一生的时间向萧妃复仇，让萧妃的一双儿子生
不如死。
将离得知了伶九所为，立刻便赶去了海神殿质问伶九，但伶九早已料到他会出现，事先在海神殿布下了迷心阵，引得将离心魔发作，并以南疆蛊师的邪术夺走了将离的武功，把将离囚禁在了自己的身边。
又过了不久，秦逸二度起兵，诛杀了他的同胞弟弟秦夙登上了圣君之位。伶九带着将离销声匿迹，却暗中设下了一个又一个陷阱，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如毒蛇一般紧盯着大雁王宫。
那一年，苏漓二十二岁，苏夜年仅七岁。
五年过去，时过境迁，伶九也已失踪了好几年。在此期间，四方城新任城主百里澈将墨玉交给了苏漓，成了苏漓的八拜之交兼头号拥护者，苏漓也成功的拐走了海神殿新任祭祀暮紫依，却也因此而得罪了长生殿圣君秦逸。
秦逸不知，苏漓才是长生国嫡传的皇室后裔，只当他是大雁国一个小小的皇子，愤怒之余便以此事为借口，掀起了逐鹿九州的复国之战，率先朝雁国发兵，意图诛杀苏漓，让大雁自九州大陆的版图上永远消失。
苏漓身为将离的亲传弟子，自然不会惧怕秦逸，但他没有料到，他的背后一直都藏着一只黑手默默推动着这一切，当伶九发现时机成熟，便利用叶文成对她的爱慕把叶文成派往了大雁，让他掳走了苏夜，并制造了大雁王宫那场几尽灭族的血案。
萧妃为救苏夜，亲率萧家军攻打长生殿，却收到了伶九的传信，让她只身一人到后山想见。萧妃如伶九所愿赴约，然后被伶九以苏夜的性命威胁钳制，并关押到了一间密室，亲眼目睹了一场伶九专程为她设计的痛苦画面。
伶九模仿萧妃多年，行为举止早已真假难辨。
将离得知萧妃落入伶九的手中，不顾武功尽失前来营救，却被伪装成了萧妃的伶九欺骗伶九让萧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用她的身份向将离表明心迹，同将离互诉衷肠，并在不经意间对将离下药，使得将离铸成了大错，在萧妃的面前同伶九行了越轨之事有了肌肤之亲，然后，又在将离清醒之后揭穿了真相，并在将离的面前杀害了萧妃。
将离的情绪几近崩溃，但伶九的复仇却并没有结束。
她指使叶文成在苏夜的身上下了***蚀骨，引苏漓进入长生殿后废去了他的双腿，虽然暮紫依拼死将苏漓和苏夜救出，却在逃走之际被伶九打伤，在生下了流风之后耗尽了心血沉睡不醒。
伶九告诉苏漓，她不会让苏漓死去，却也不会让他轻松的活着。
她说：她会替苏漓维系九州大陆的平衡，却也会让六国间的征战永不停歇。她会让苏漓代替萧晚晴看着天下的百姓饱受血与火的摧残，让苏漓所在的大雁风雨飘摇日夜难安。他会让苏漓和苏夜兄弟反目，让苏漓和流风骨肉分离，让苏漓和暮紫依永不能团聚。
她为了复仇精研南疆驭蛊之术，并成功的将虫卵投放入六国大部分的水源之中，如今九州大陆上有七成百姓的性命皆握在伶九的手上，瞳依和苏夜的性命也握在她的手上，只要她吹动蛊哨，整个九州大陆立刻便会尸横遍野，只要伶九一日不死，九州大陆便永无宁日永无净土。
苏漓微微闭眼，上扬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自嘲的轻笑，“其实，孤根本不适合做一个帝王。孤并不在意这九州大陆会变得如何，但孤却不能拿你和夜儿的性命去赌。”
【236：兄长难为】
“王兄。”瞳依看着面前孤寂隐忍的苏漓，只觉得他周身全被彻骨的冰冷所包围。
眼底划过一丝忧虑，瞳依一步上前，轻轻的伸手抱住了苏漓。
苏漓微微一怔，然后便感觉到了一股淡然又静谧的温暖，就听瞳依低声道：“阿夜说过，要你等他回来，要你等着他把姐姐带回来。伶九既然不是我的亲人，我便不需再对她有任何的顾虑。王兄已经很累了，以后，这些事情便交给瞳儿来做吧。”
背负着这些仇恨和阴暗这么多年，独自一人承受了伶九的敌视这么多年，被迫将自己的弟弟和儿子全都送离了自己的身边，瞳依无法想象苏漓这些年来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早在第一次见到他时，瞳依便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孤独。此后她的身世被揭穿，苏漓将她当做亲妹妹一样来宠纵，瞳依的心底也早已经苏漓视为了自己无法替代的至亲。
没想到，苏夜当时随意的猜测竟然是真的，她对伶九那种强烈的羁绊竟然不是因为血缘，而又是因为蛊虫澉。
心底的阴影被扫清，此后，她绝不会对伶九手下留情。
“紫依若是能见到你平安长大，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开心。”苏漓抚过瞳依的长发，看着墙上的画像露出了悲伤又惆怅的神情。
“瞳儿不信王兄会对伶九束手无策。”瞳依抬起头对苏漓轻轻一笑，“王兄一直瞒着我们的，其实并非是伶九的身份，而是对付伶九的法子吧。”
苏漓的眼神顿时一深，“当年，若是紫依也像瞳儿这么聪明，或许便不会中了伶九的圈套，险些与我们天人永隔了。”
瞳依莞尔一笑，“若是姐姐听到王兄这般编排她的不是，定然不会轻饶了王兄。”
苏漓的眼底也划过了一丝笑意，侧目瞥了瞳依一眼道：“紫依不若瞳儿这般豪放，从来不会做出有损形象之事。”
瞳依顿时一阵无语。
他的意思是她经常举止豪放，做出损及形象丢人现眼的事情么！
这个苏漓……真想知道以前他同姐姐相处的时候是什么德行。
悲痛沉重的气氛稍稍松懈，苏漓神色一整，对瞳依正色道：“对付伶九的方法的确是有，但想要做到却并不容易。”
瞳依柳眉一扬，“王兄有什么计划。”
苏漓沉默了片刻，“告诉你可以，但不许让夜儿知道。”
“王兄还是要瞒着阿夜？”瞳依的心底有些意外，不明白苏漓为何至今仍不愿对苏夜言明一切。
“只有他一无所知，才能骗过伶九，让孤和百里澈的计划成功。”苏漓坦然的回答，瞳依立刻在心中为苏夜默默的哀悼。
原来苏漓是想光明正大的利用苏夜来牵制伶九，借此达成除掉伶九的目的，果然是亲哥……
看着瞳依同情的眼神，苏漓淡然的道：“当年，夜儿被叶文成掳走，你和叶静衣被送回叶文成身边，孤便猜出此事乃伶九指使。”
“救回夜儿之后，百里澈也治好了孤的双腿。四方城毕竟是长生国后裔最强的宗门之一，伶九武功再高也无法轻易进去，所以，孤便同百里澈商议了诸多方法，要除掉伶九救回离叔。”
当年，苏漓身受重伤险些成为废人，后来虽然被百里澈治好，却也性情大变，化身成了满身煞气的修罗。
伶九杀了萧妃之后，便令叶文成将萧妃的尸体交给了引起内乱的六王子。萧家经此一役几乎被灭门，萧家军也损失惨重，临危之际，是苏漓拖着伤残的身体出现，力挽狂澜，用满身的煞气冲开了一条血路，夺得了雁王之位，并将受叶文成蛊惑牵连进王都内乱的王子们全部斩杀。
苏漓继位后，立即将苏夜送往鬼宗密地囚禁，并对他不管不问任由他被鬼杀欺凌。伶九见苏漓待苏夜如此，认为他遭逢一系列打击已心坠黑暗，于是便暂缓了针对苏夜所制定的复仇计划，饶有兴趣的看着苏漓与苏夜兄弟相残。
将离此时虽已对伶九万般的痛恨，但为了苏漓与苏夜，便沉默的留在了伶九的身边，意图牵制伶九的作为，以求能再紧要关头救下苏漓和苏夜。
慢慢的，他发现伶九为了修炼南疆的驭蛊之术，不惜自伤己身，一日之内总会有片刻的时间神志不清无比的困倦。将离意欲刺杀伶九，却被伶九发现，然后才得知，伶九早已暗中掌控了这九州大陆上众多人的性命，包括瞳依和苏夜。如果她死了，身中***蚀骨的苏夜会立刻毙命。
将离投鼠忌器，不敢再轻举妄动，伶九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将离终于发现，她是因为以血养蛊，多年来体内累积了过多的蛊毒，逐渐被侵蚀了神智。将离本欲趁机取得她的心头血交给苏漓，又发现当她沉睡之后，毒素走遍全身，心血会变作污血，不但无法解毒，反而会加速***蚀骨的发作。
将离无奈之下，趁着伶九沉睡联络了苏漓，将这一切都告诉了苏漓。苏漓令百里澈趁机封住了伶九的五识，让将离带着她隐匿到了地宫，以地宫的阵法将伶九囚
tang禁。然后，他便开始肃清大雁朝堂，开始了针对叶文成和秦逸的一系列复仇。
然而苏夜大婚，瞳依被送到了苏夜的身边，两人在鬼宗密地误入了地宫，并且在地宫内因***蚀骨的共鸣提前唤醒了伶九。将离原本和苏漓约好，在鬼宗密地的出口等待苏夜，并告知他一切，让他和瞳依暂避到四方城中，让百里澈设法为他们解毒。但伶九醒来，也得知自己遭到了苏漓的暗算，勃然大怒下发现了苏夜和瞳依，于是便佯装继续沉睡，令将离把九州山河图交予了瞳依，且与瞳依定下了五年之约，意图在瞳依和苏夜的心中埋下恐惧的种子，以便日后驱使他们为自己所用。
苏漓亲自迎苏夜回宫，却发现将离没有出现，而苏夜也依旧对多年来背地里发生的一切茫然无知。苏漓立刻猜到地宫生变，便决定继续隐瞒苏夜，让他远离和伶九之间的争斗。
“剩下的……我大概可以猜到了……”瞳依低下头问：“王兄是要像圣后一样，为阿夜扫清一切障碍，将我们身边的危险全都解除，然后让他做一个远离黑暗与真相的千古一帝？”
苏漓微微一怔，瞳依抬头凝视着苏漓的眼睛，“圣后当年那般选择，让伶九代替母妃承受了母妃本该承受的一切，就是为了让母妃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