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饯小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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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饯小宫女-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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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我为秋香”四字非华府管家敏感字。而此时,石榴已经自报过姓名……瞬间想通这个让人郁闷关节,石榴不敢多呼一口气,生怕被他们瞧出异常来。自己心跳声几乎都能听到了。半晚上努力可千万别功亏一篑,毁在这个憋屈事上。
    唉,谁叫她只粗通几个字,每天读都是蜜饯配方呢!多读几本诗书,说不定就能写出更加隐晦巧妙信件了。这样藏头诗太直白,果然过不了关么……石榴微微咬了咬嘴唇。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维护,只怕说话越多,越容易被人揪出破绽来。更何况石榴行是“装天女”这种成功则全胜、失败则全输谎言。
    “天女,这封信……”都督之子看着石榴。
    “您无权过问天女与星宿之间书信。天机不可泄漏。”在她慢慢涨红脸色还没把她彻底出卖之前,石榴高傲地用抬起右臂,食指尖正冲都督之子鼻子。天女要装就干脆高贵冷艳目空一切……天女要风,不能来雨,天女应该说一不二,对,高贵冷艳白莲花。
    所幸都督之子还没怀疑到“奸细”上面,封建迷信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至少神通震慑还在。
    难装也要装下去啊,石榴提了一口气硬撑着,坚持就是胜利,决不后退。
    旁边使者面露罔色,若有所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悄悄擦了一把汗,施礼道:“布上五言诗首字,读起来颇有歧义。这种字呈给临淄郡王看,是否不太合适?天女,我们跟武李皇族一向友好互待,引起不必要误会,恐怕不太好……您还有其他符文消灾吗?”
    言下之意,他们不能把这块布送到临淄郡王府中去,天女最好重新画符写字。
    石榴听得心里也颤悠悠,她也不能再让他们继续胡思乱想了,再想迟早会出事。
    她食指尖在都督之子面前停留了短暂两秒,向下折去,蜻蜓点水般戳在布帛上,从起首“石”字开始,慢慢滑过。
    “既然这些字让诸位顾虑,我通透一回。”石榴摘下面纱,对拿着布都督之子笑了笑:“您似乎对文字很有天赋,如果您感兴趣,本天女愿传授您一种叫做英语语言。”
    “但是,您断错句读了。”如果早知道回纥人这么精通汉字,她肯定不直白地写。
    “布上并非五言诗,而是本天女写给灾星长短句,叙叙旧,请他收到之后看在本天女面子上减点灾祸。”石榴抑扬顿挫地读出来:“石苔小,青色榴花怀黄蕊。去年子满枝,买镜照红,翠马前顾,踟蹰勿贪好酒醉。添衣自加餐乱饮,已伤胃。”
    都说天衣无缝、天书无字,如今见到位天女,人家写了字了,照旧不好懂。天人都很玄乎啊,不能拿常理去揣测,好好供养为上。众人释然。
    “派去送信人就照这样读给临淄郡王。布帛已经写好,无法再添加标符,那样会毁了它灵力。”石榴收回胳膊,并提醒他们,天机原本不可泄漏,自己亲口读出来,效果已经削减。“让临淄郡王供奉三日再焚祭灾星。”
    “我本不该插手这件事,死几个回纥人与我何干?各安天命算了,诸位好自为之。”三天,那厮应该能看懂吧。石榴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撇下他们,径自到房中休息。回纥人依言捧着消灾布帛,下去牵马送信。
    饿着肚子躺在床上,石榴抱住枕头,枕里只填了一半黍子,松松软软,不像小槐子胳膊结实有力量。那布给了李隆基,他决不会烧掉,但愿郡王能把它拿给小槐子看。
    “别怪我,亲爱。我保证这不是逃婚。”石榴搂紧枕头。哪怕今夜脱险有了天女身份,想逃跑会简单很多,她也要继续走下去,去回纥,去完成心中那个疯狂主意。
    不为别,就为她有幸生于这个女皇时代;为这女子们哪一点不如儿男;为捎带着给老朋友弄些战马;以及,为小槐子和自己谋个后路……隆基那个昏君能抢儿媳妇,未必将来不动“强抢臣妻”念头。看他对自己态度一次比一次坚决,躲得过一时,躲得了一世么?躲避终究不是法子。
    人呐,总有老那一天,对镜悲白发,非石榴所愿。自从踏上明堂前丹墀,远远望见了仪仗之后那位皇上,石榴便不由自主被那种气场所感染,说不明道不白,心潮澎湃了,也想要去做一件让男人们刮目相看事来证明一下自己。
    得了天女身份,岂能随意浪费。异域、塞外、突厥,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可惜不能跟小槐子一起分享了。这次她要完完全全一个人去办妥战马事,谁也别想阻挠,更不许帮忙,哪怕是未婚夫也不行。
    “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石榴舒展眉头,成群骏马扬蹄奔入她梦中来。
    五王宅中,临淄郡王已经点了安神香睡下了。回纥信使坚持要见郡王,不肯将物品转交。待李隆基被唤醒、穿戴整齐出来之后,回纥信使才按照石榴交待那样宣诵,交待完毕,回驿馆复命。
    “司膳天女?三日后焚祭可消灾?”李隆基拿冷水擦了一把脸,坐在灯下看那块裙布。司膳天女当为石榴无疑。“呵,摇身一变,成天女了呀。石榴,你怎么不直接说自己是菩萨,真笨,寺里天女散花都穿得很少,跟没穿一样。”
    他按着信使所诵,看了一遍,觉得不对劲,特意托人送来,就为了抒发抒发感慨然后劝他戒酒?既然是石榴给他书信,狡黠如石榴,定是设障眼法。
    再读,豁然开朗。他禁不住笑了,如此不通句子,待日后要手把手教导她如何写诗。
    “唉,你总是这样。回纥荒蛮,我不舍得自家姊妹去,怎舍得你去。”李隆基将布帛折好收起,觉得石榴简直就是在肆意胡闹。无论如何,明天他还是要下帖子,争取把石榴给救回来。
    石苔小青色,
    榴花怀黄蕊。
    去年子满枝,
    买镜照红翠。
    马前顾踟蹰,
    勿贪好酒醉。
    添衣自加餐,
    乱饮已伤胃。
    石榴去买马勿添乱,小怀子照顾好自已。
    首字藏头,告诉郡王,石榴要去买马,不要擅自行动干扰到她计划。中间藏心,告诉小槐子,照顾好自己。石榴在烧柴裁布筹划一罐盐时,所能拼凑思量出这样诗句,至此已是不易了。这番苦心,不知那人能不能收到,收到之后,能不能懂呢?
    你在我心中啊……越是珍贵,越要藏起来。像红绫饼,像哑师傅蜜枣。女儿家心思,一笔一画,都藏在这陈醋所书字里行间。
    “小槐子,我不在时,严禁纳妾。”石榴于梦中仍念念不忘,闻到布帛上醋味了么?姐姐我可是预先怀了满满醋意警告你哦,敢出轨,阉立决,没有秋后算账那一说。
    翌日清晨,鸿胪寺派来护卫拜见了回纥使团。他们接到回纥都督之子所递洛阳治安混乱函,奉命前来护送使团返程。
    参天可汗道,六十八处驿站,来自于神都洛阳护送令已发送。
                  奔赴边塞
    两匹白马拖着描八鸾碧里青偏幰铜木轺车,停在石榴面前。
    很华美,车顶有缀了五彩绦伞盖,左侧跪着御奴。石榴看到都督之子在她前面登上了另一辆车子,才扶着木辕上车坐好。这个四处漏风不挡尘土花瓶车子,一点都不如她从长安到洛阳时用那辆普通马车'炫'舒'书'服'网'。
    “出城。”护卫统领一声令下,旌旗齐动。石榴独自坐在车上向左右两边街道张望,护卫太多了,都骑着马,叫她无法分辨远处那团飞驰过来模糊人影到底是路人还是熟人。
    洛阳,她还未曾好好亲近这座城,便随着回纥使团匆匆离开了。
    催马来迟临淄郡王没有赶上送帖子宴请回纥人。待向驿馆里小吏询问清楚鸿胪寺派人沿途护送之后,他不得不调转马头,没精打采地原路返回。
    有人护送,意味着连在半路设埋伏希望都没了。看来皇奶奶跟他一样重视回纥在突厥人面前天然优势地位。区区五十个回纥人,还真成了抢不得打不得杀不得棘手问题。
    “出去逛逛也好,她叫我吃了这些年亏,定然也能祸害回纥不浅。”李隆基勒住马,遥望天上飘过白云。云都比他自由啊!至少能飘出洛阳去。
    有天女身份在,石榴应该不会受委屈。他很快调整了情绪,因为想到石榴此行表明了为他买马而去,这算是在尽一个“身边人”职责在辅助他么?李隆基肯定地点点头,一直都算呀,从小时候做蛋糕供他孝敬武后开始,一直都算。
    “那么,尽情去飞吧,郎等着你好消息!”拢起双手,冲西边大喊了一声,险些惊到路边挑着担子赶市行脚商人。
    “郎放你去作飞天,但不许对别人散花!”最后这一句,喊得格外洪亮。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权当她是个任性女干将吧。终究还是自己势未积成,力不从心,掣肘处太多。他叹着气,驱马朝积善坊走去,有太多事情等着他重新考量和布置。
    半个月后,回纥使团仍走在参天可汗道上。
    石榴晒黑了一层,瘦了两圈。旅途比她想象情形辛苦许多,首先是她需要顾及形象问题,白天不能躺在车上睡觉,坐来坐去,腿都快失去知觉了。其次,无人同车说话解闷,憋成了哑巴。星垂平野阔这类景象,看一回叫大自然震撼,看两回叫美景,看三回、十回、直到闭眼是它睁眼还是它,那叫视觉疲劳、单调乏味。
    然而回纥人却越来越有精神,每天大嚼烤馕大烧羊腿,比在洛阳看上去精壮多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果然如此。
    尽管行程漫长又辛苦,石榴一路上也尽了她职责。作为一个司膳天女,她向回纥使团提供了多种方法来保证饮食洁净。此外,偶尔也能观星蒙对“明日刮风、下雨”之类天气预报。
    坐轺车上发呆是件很痛苦事情,石榴难以忍受风吹日晒外加双腿酸胀、无可消遣天女生活,开始在脑中给小槐子排演一套榻上秘籍,从最基本坐着躺着立着,到难度稍大些“半坐着”“半躺着”“像迈克尔杰克逊那样呈45度角立着”,总之,小槐子是她。
    等石榴想够了整整一百零八种招式时,回纥使团终于越过阴山和克鲁伦河,进入翰海府境内。下了参天可汗道,他们再走上两三天路程就能到家。
    两三天,很近了,几乎等于站在家门口。驿站那些饭菜早吃腻了。这天午饭选在一座相对繁华小镇上解决。一下车,石榴便被回纥语包围住,听不懂,布幌子上头写奇怪文字也看不懂。但她仍兴致勃勃地跟着都督之子走进店里去,总算能下地走动走动,顺便跟另外十个被赐回纥洛阳宫人说说话。
    他们人多,一家小店坐不下。回纥使者又领着石榴等人到隔壁食铺中,这才勉强凑够二十多张桌子。石榴好奇待会儿能吃到哪些招牌菜,想跟掌勺聊聊厨艺,却不会说回纥语。她身份特殊,那十位姑娘常常敬而远之,石榴只好坐在条凳上看街景,耐心等待午饭。
    外面来来往往都是回纥装行人。赶着羊群、牵骆驼、骑驴子,石榴定睛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逮到一个骑马。幞头、圆领衫……这是位老乡啊!
    “老乡,您贵姓?”石榴朝他挥手。
    骑马人转过头来,人挺富态,大圆脸,五官长得很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样子也不过二十出头。待他翻身下马,石榴才看清楚这个中等身材肚子微腆圆脸小伙。
    “某姓王,单字翰。”他很热情,向石榴和店内坐着一群人拱手问好。
    石榴也热情地回应了他:“用过午饭没?一起吧,难得遇到老乡。”她往旁边挪了挪,跟在自己家招待客人没两样,腾出一片地方来给王翰坐。
    王翰摸摸肚子,他刚吃过。盛情难却,又是汉人,他还是坐了下来,跟店家比比划划,右手半握作了个喝动作,要点一壶茶水。
    石榴见他不会说回纥话,很惊讶,问:“翰兄,你就这么点菜?如果想吃一盘炒鸡蛋,难道学母鸡下蛋吗?既然不通晓语言,为何在这里骑马?”
    “哈哈,小娘子此言差矣,某照着别人桌上菜来点。今天已经吃饱了,只消来壶水润润喉。”王翰端着茶碗品了一口,辛涩不堪,加胡椒太多了。跟他在家中享用茶汤根本没法比。遂不勉强自己吃苦,搁下茶碗又对店家比划一番,站起来东倒西歪走了两步,示意他要酒。
    “您是来回纥游历吗?”石榴想起很多年轻诗人会跑到塞外寻找灵感,以为眼前这位也是。
    王翰摇头,拿起一根筷子蘸着茶汤在桌子上写名字:“某名翰,故来翰海看一看。”
    石榴哦哦应着,跟他攀谈起来。王翰过得很洒脱,至少在石榴看来,他是个很洒脱人,有足够田地供他剥削银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边塞上这些地方差不多都走过了。听他讲,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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