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飞雪雨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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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飞雪雨含烟-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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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他们的故事

“你恨我不恨?”

这是容恪最后对山衍说的话。

山衍当时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望着天空。

后来容恪就死了。

那天钟歆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你恨他不恨?”

山衍笑问道:“你呢?”

钟歆摇头,“有什么好恨的呢?如若没有他,我或许早已经被卖到勾栏院那种腌臜的地方。”

钟歆身上裹着被子,显得愈加单薄,声音低沉,似从九天云外传来,显出一种怆凉之意,如他浑重苍凉的兵法。

容恪说:“钟歆心重,恐怕无寿。”

一句话给钟歆下了判词。

一地白雪,刺得眼疼。

山衍说:“钟歆心重,但缺狡诈。”

容恪当时说了一句,山衍但笑不语。

时光往前移,那一年,容恪十三岁,山衍也十三岁,山衍成了容恪的陪读。

同一年的冬天,山衍的父亲,兵部侍郎山言止牵连进国库失窃案,茫茫白雪里,山衍在容恪的门外跪了好几个时辰,到底跪了多久,山衍也不记得了。

门开了,容恪说:“罢了,我替你去走一趟吧,至于能不能说动皇兄,就要看山侍郎的造化了。”

山衍叩谢,容恪走出去很远,山衍的头还埋在雪里。

求容恪不过是没有指望的指望,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顶什么事?

容恪回来,只是摇头。

第二天,山言止斩首午门外,山家上下只山衍一人独活,他也成了容恪第一个内宠。

容恪到上书房门外的时候,正遇上迎面走来的萧青莲,萧青莲已经在百步之外,容恪的目光还定格在萧青莲的背影上。

容恪冷笑一声往回走。弃卒保车。山言止死,萧青莲活。

***

山衍总是刻意不去想容恪,直到那天和独孤楼一起站在东都城楼上,望着楼下堆积如山的尸体,模糊的旧人往事呼啸而来,山衍灿然而笑。

“你恨我不恨?”

“不恨。”

山衍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的。

山衍恨谁?

萧青莲。

那是以前,现在也淡了。

山衍望着独孤楼,忽然笑道:“我以为你会屠城。”

那么多年的仇恨耻辱,只有站在现在这个位子往下看才可能释怀。

独孤楼望着远处的青山,默然不语。

山衍叹声道:“非不愿,实不能。”

进城之前,钟歆说:“关内百姓向来念正统,若能收服,大事可成。”

山衍当时只笑笑,没有说话,钟歆终究是个孩子,孩子从来都很心善。

独孤楼轻声道:“我还没那么狠心。”

山衍说:“其实我们错了方向。”

独孤楼转头,山衍说:“和荣国的决战,有运气的成分。荣国的势力远不如南朝,尚且如此艰难,如若要和靖朝开战,靖朝毕竟属于正统,恐怕……”

独孤楼静静地听着,山衍沉默了一会儿道:“玉真败了后,西域的科尔丹吞了玉真原来的疆土,现在算是北方最强的一股势力。我听说,南朝和科尔丹往来密切,南朝已经嫁了一个公主过去。”

独孤楼接着道:“如果两方联手,我们腹背受敌。”

山衍说是。

独孤楼说:“所以?”

“所以不若退到河北,去打科尔丹,一来,复国在望;二来,和南朝隔河相峙,以图将来。”

“以你的意思,我们要将这里拱手让给萧家?”

山衍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独孤楼笑道:“你和飞雪的意思如出一辙。”

山衍一惊,独孤楼拿出一纸白笺,山衍接过去,上下扫了一眼,清隽秀挺,正是萧初过的笔迹,说了些劝降之语。

一句话:若能降,共打科尔丹。

山衍看着这一纸劝降书,看了很久。

若有第二次合作,未尝不可。

但打下的科尔丹归谁,信中没有说。

***

几天后,回到商州。

独孤楼木然地坐在假山上,目光空洞地看着脚下还未化尽的细雪。单爱荣缓缓走了上来,轻声问道:“陛下还在为是否和南朝开战忧心?”

独孤楼对单爱荣的问题置若罔闻,好半天,才喃喃道:“兰兰没了。”

单爱荣霎时呆住,如同被雷劈过一般。

当独孤楼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是浑身僵硬,眼前一片漆黑。那一年,也是在这寒冷的冬季,天空也在飘着细雪,她拼命拽着他的手不松开,不停地哭,“楼哥哥不能骗我,你一定要来接我……”

独孤楼用手狠狠地拍打着假山上的石头,直到满手是血都没有停止,又一个至亲的人离他而去,他以为他早就将生死看得很开,可现在还是心痛得浑身颤抖不止。

单爱荣木然地看着独孤楼拍打坚硬的石头,什么也没说。独孤楼后来累了,手上的动作慢慢停止,有些忧郁地开口:“荣叔,是我害了兰兰,我早就应该去把她接回来,是我抛弃了她。”

单爱荣安慰道:“陛下不要想太多,这不是陛下的过错,是冷血的萧家人害死了她。”

“不,是我的错,我应该带她回来,然后和她一起回辽东,中原之地本来就不属于我们。”

“陛下……”

单爱荣还想说什么,独孤楼摆了摆手,单爱荣心中喟叹一声,走下假山。

屋内,山衍负着手在窗前站立,看着单爱荣的身影从窗前飘过,苦笑一声,身后传来钟歆的声音:“看来还是要打的。”

山衍叹道:“打也是可以打的,不过宜速决。”

钟歆点头道:“要是久拖不决,必死无疑。”

山衍转身笑道:“照你这么说,站在飞雪的立场,飞雪肯定会期待持久。”

钟歆说:“财力上,我们不如南朝,这是不争的事实。”

钟歆没有往下说,山衍在心中说了一句:“南朝还有萧初过。”

屋内静默了很久,二人只默默地看着屋外的飞雪,雪越下越大,逐渐成鹅毛之势。

“你有后悔过吗?”山衍忽然不着脑地说了一句。

钟歆问:“后悔什么?”

山衍没再开口,钟歆说:“没有。”

山衍笑了声,走过来,摸摸钟歆手里的暖炉,道:“有些凉了,我去给你换点热水。”

钟歆说:“我想阿姐了。”

山衍摸暖炉的手滞了一下,轻轻拍了下钟歆的肩膀,没有说话。

那一天,大雪飘飘洒洒,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停歇。

独孤楼在假山上坐成一个雪人。

第二天一早,山衍被派往科尔丹和谈。

收拾旧山河

 军队在梁州驻扎了很久,期间,初过一直比较忙,我几乎看不到他。 我没什么事做,想想自己不能光吃饭不做事啊,就去找军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好歹我也在沧海谷住了一段时间,给段天涯当过下手。况且,我也算是久病成医了。

谢道横。

没想到初过竟然请来谢神医,我喝了他那么长时间的药,也算是老熟人了。我一阵惊喜。

谢道横看到我后,先愣了下,接着欢喜道:“其实我早就看到夫人了。”

我笑笑。

谢道横说:“夫人身体可大安了?”

我笑道:“有神医的灵丹妙药,早就好了。”

谢道横有些不放心,给我把了把脉,然后点点头道:“算是彻底清除了。”

清除?

我当时也没甚在意,以为他说的是病根。

我说:“我是来给神医当下手的。”

谢道横哈哈笑道:“在下可不敢劳驾夫人。”

话虽这么说,谢道横忙起来的时候,使唤我比使唤自家闺女还要利索,我倒也乐得帮忙。

那天,我又在帮谢道横捣药。

谢道横长吁短叹了会儿,我笑道:“神医这是为何?”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轻叹道:“侯爷和夫人是老夫非常敬重的一双璧人,对夫人和侯爷之间的事,老夫可能也没资格说什么。但是那天我看到侯爷憔悴成那样,很不忍心。夫人昏迷了好多天,老夫每天来给夫人诊断的时候,总会在外间看到侯爷,他从来不进去,说要是夫人看到他,肯定会一病不起。”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的泪水已经落下了。

谢道横看到我这样,有些无措地愣在那里。我抹去泪水,朝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他眉头微蹙,半响开口道:“其实侯爷也很为难,段先生的药本来是加在饭菜里的,后来因为夫人流产,侯爷才知道段先生的药药性太猛烈,夫人承受不了。”

听着谢道横的话,我一头雾水,一直在捣药的手也停了下来。恍惚间,听到谢道横接着说下去:“后来老夫又配了些药,里面加了些固原补气的成分,但药效总归不如先前的,所以才让夫人直接喝汤药。夫人本来的体质就有些弱,喝了一阵后不想再喝,最后才滑胎的。”

谢道横话音落下去很久,我还怔在那,他在说我两次滑胎的事?我怎么一点都没听明白呢?

我呆了半响,踌躇着开口:“神医说的段先生是……我师傅……段……段天涯?”

谢道横看到我发愣,也愣住了,最后轻轻点头,但脸上显示出的神情是,比我还要惊讶,震惊得无以复加。

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我头脑慢慢恢复了意识。

我将这中间的弯弯绕理了半天,才大致搞明白,原来,段天涯给我配了副药,但初过却没有告诉我,只将药加在饭菜里。

可是,段天涯为什么要给我配药呢?难道我掉进沧海谷后,身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还有,初过什么时候知道我和段天涯的关系的?请他出山的时候?

我被这些问题缠得,心中一团麻乱,正准备问谢道横,谢道横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缓和过来,轻叹道:“侯爷可能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夫人的事,看在侯爷一片悔意的份上,夫人就原谅侯爷,可好?”

我愣怔,半响道:“我和他谈不上谁原谅谁的。”

“既如此,夫人为何不肯帮侯爷?老夫一直都知道夫人才华绝艳,必然有着锦绣计谋,可夫人好像不愿意帮侯爷。”

先不管谢道横给我扣的高帽子,他这话重点在后面,说我不愿意帮初过。

我愕然,我是不是真的身在靖营心不在啊?连一个外人都这么说。

没有啊,我只是很少碰到初过,晚上,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

我怔了一会儿,浅笑道:“神医多虑了,以初过的聪明,我想出的点子肯定比他不及的。”

谢道横盯着我的脸,看了好几分钟,才把视线移开,神色莫辩。

倒是晚上,初过难得回来得早,看来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我笑道:“我们要在梁州待多久?”

初过笑道:“快了。”

我哦了一声,初过说:“以凌儿之见,我们该走哪条道?”

我愣在那,初过说:“楚州、襄州、梁州。”

我笑,“不是已经选择了梁州么?”

岳国的都城现在在商州,要攻下商州,东、中、西三个战线可以打,东走楚州,中走襄州,西走梁州。在这三条路线中,楚州离江州最近,走楚州,可以避免长途行军;襄州是水陆要塞,离商州最近,走襄州,可以直捣商州。梁州,我没想到什么优势。

初过灼灼地看着我,一直没有说话。我忽然想起,从梁州进关内,要从散关走,散关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条道也太危 3ǔωω。cōm险了。

我的心里一咯噔,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初过道:“看你的样子,你是不赞成走梁州。”

“走梁州,该犯的兵家大忌全犯了。”我嘟囔。

初过哈哈大笑道:“你倒说说,我都犯了什么兵家大忌?”

“一是千里行军,辎重多,还没开始,将士已疲,此消彼长,对方正好以逸待劳,气势上首先就不及;其次,过关难度太大,我要是对方将领,就算开始没想到,至少现在也该想到了,那就是封住我们的关口,烧掉所有的栈道,死活都不会让靖军进入的;第三,要是我们在梁州耗下去,粮草难以为继,最终我们只能无功而返;第四,要是这时候,岳军突袭襄州,我们救还是不救好呢?襄州要是丢了,岳军挥军南下,但要是我们回援襄州,天知道,岳军会不会从梁州攻入益州。益州本来就有二心,这么一来,大半个江山就全是他们的了。”

我说得畅快淋漓,说完,猛灌了两口水。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凤凰的敌人,可现在真的成了敌我双方的时候,我的心境竟然如斯平静,不起一丝波澜。

他抿了口茶,轻笑道:“你分析得倒也透彻,只不过……”

我静静地等着,他却戛然而止,定定地看了我半天,叹声道:“还是不说了,省的你担心。”

省的我担心?

我其实没有听明白,他这话是说省的我为谁担心。

我心中又想起那个“天下第一关”,不禁担心道:“我们什么时候过关?”

我一直坐在矮塌上,而他则一直坐在矮桌旁边的草垫上面,沉默了一阵后,他轻轻走到我的身边,我的心一阵没来由的恐慌,注视他的身形,想往后挪一点,却不敢。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有一种湿漉漉的触感,帐篷内本来就很闷热,此刻好像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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