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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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纪事-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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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便多谢了。”我循着声音的方向团团一揖。老者和那名叫肇勇的侍从只得闪身打开大门让我们进去,又有几个僮仆出来将马牵走。
  安顿好了住下分配了房屋,翠影跑去帮大家打点,我坐房间里还在惦记来时路上的那些绝美风景,一时动了风雅之性,在行李里摸出绅霆赠得那支萧来,蹒跚着蹭出房去。
  院子的甬路上洒了黄土,看出是精心打扫过的。我们住得是第三进院落,向后望去纵深应该还有二进,似乎建筑风格并不是时下流行的样式,恐怕年代已十分久远了。住在如此大规模的古建筑中,不到处参观一下定是必生之憾,我一路欣赏过去,古朴大方的建筑到处浸印着文化的氛围。我慢慢地踱出大门,发现西南侧竖立一座大碑,自幼研习书法的我,对这种古迹是从来无法抗拒的。
  走近一看竟是有名的《大唐嵩阳观纪圣德感应之颂》碑。石碑由三部分组成,碑下部为精雕长方形石座,四面刻有十个石龛:前后各三,两侧各二,龛内十座浮雕武士像。中部碑身上刻碑文。碑首分三层,上层为素面的束腰带座宝珠,宝珠两边,两只卷尾石狮,后脚盘蹬在宝珠的基座上,前爪把持宝珠,狮嘴吞吻在宝珠上面,栩栩如生,十分壮观;中层较大,上面浮雕连续的大朵云气图案;下层的四边稍大于碑身,前面篆刻额文,额文两边浮雕双龙、麒麟。此碑为唐玄宗天宝三年刻立,隶书端正工整,笔法俊逸遒劲,书者徐浩为著名书法家。该碑雕工精细,达练圆熟,是唐代石刻艺术之珍品。
  我不由自主蹲在地下,捡了根树枝一笔一划的在铺得平整的黄土上临起碑来。半晌,脚腕受力过久,伤处痛疼,我竟一下子坐在地上。正欲起身,一只手伸到面前,我没有多想,借力站了起来,哪知蹲得久了血流不畅,双腿酸麻就要向前跪倒,那手紧忙将我向里一带,我跌进一个宽厚的胸膛。我抬起头来道谢,玉色的袍子之上是一张望之脱俗的脸。虽然有英武的眉,漆黑的眼,直挺的鼻,如刻的唇,却少了一股烟火气,多了一丝道家风骨,眉宇间隐隐的有一种高贵不可侵犯的神情,让人一见之下就有种甘付趋使的心情。
  扶我站好,他弯下腰将我掉在地上的箫拾了起来,交还给我。“这黔江的玉屏箫本就珍贵,阁下这支又是罕见的通体碧绿,应该极为难得吧?”听声音正是刚才出言留我们住下的那位。
  “尊驾只是一瞥就能识得此物,更是独具慧言,莫非不是凡人?”我活跃了一下气氛,他玩味的冲我点点头。
  “刚才阁下临碑时,我在一旁欣赏,似乎是颜体的根骨,笔画清劲丰肥,间架严整茂密。只是略显劲力不足,有些过于清秀了。”
  好毒的眼睛,我临的是徐浩的字,他竟能看出我的根基路数,看来书法造诣定是非凡。“愚人拙划,竟叫尊驾见笑了,还请赐教。”那人也不推辞,在腰间抽出长剑,在地上飞快的书写起来。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
  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是谁在阁楼上冰冷的绝望
  雨轻轻淌朱红色的窗
  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霞
  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ju花惨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
  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
  徒留我孤单在湖面生霜
  花亦相挽飘落了灿烂
  凋谢的石道上命运不堪
  愁没都江秋心在两畔
  怕你上不了岸一辈子摇晃
  谁的江山马蹄声荒乱
  我一身的戎装呼啸苍苍
  天微微凉你轻声地叹
  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看了前两句,我就惊奇起来,不只是他的字简直和碑上的如出一辙,而是他写的这首词不正是周董的《ju花台》吗?怎么回事?莫非他也是同我一样穿越时空的吗?心中突突直跳,好像找到了同伴前的激动,又不敢冒然询问。决定再试探一下,就拿起箫来吹出了这只曲子。他听到弦律顿了一下,抬头惊奇的望了我一眼,将剩下的几句写完。
  “阁下可是即景作的这支曲子?怎的与这词如此的合拍?真是大才。”他一脸刮目相看的表情。
  “这首词是尊驾有感而作吗?”我不死心。
  “是我前日去苏州一位老友住处见到他收藏的一副字画,只觉词句脱俗就记了下来,倒叫阁下见笑了。”
  “哪里?尊驾的字俊逸脱俗,让鄙人大开眼界。想必那位老友该是姓郑吧!”我想到那日三人斗才曾经给郑板桥写过这词。
  “原来阁下也认识郑老,想那字正是颜体,莫非是出自阁下之手?”
  “献丑了。”虽然看来我的希望落空了,却还是有隔世知音之感,他认得我的笔体,他欣赏我喜 欢'炫。书。网'的歌词。立即觉得他的眉目亲切起来。
  “在下名叫九思,阁下就是落款的卓斐了?”
  “正是在下。”
  “难怪,难怪。九思可否有幸再闻天簌?”
  我没有推辞,突然想看看儒气的他英武的样子,没有考虑就说到:“如此好剑不如闻乐起舞。”不待他答应就吹起那首‘精忠报国’来了。
  他亦随曲挥剑,配合着节奏挪腾跳跃,挥洒自如。当真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一曲即了,不晃不喘,收剑凝立,定定地看着我。
  “好剑法!好身手!”我由衷地赞叹。
  “请你稍待。”他转身进门吩咐了门房几句旋又出来。
  不多时一个小僮拿了一只同样通体碧绿的笛子出来恭敬地交到他的手里。“我亦略通音律,献丑一首,想请教阁下的精妙剑法。”说着将剑柄倒转送了过来。
  “尊驾太抬举卓斐了,鄙人不通武道,怎敢班门弄斧?”
  他坚定的将剑柄塞在我的手里,将笛子送在口边吹将起来一副不容拒绝的神气。受过乐坊正规训练的我怎么会没听过这曲子?是从宫廷传出的大乐弦索十三套中的将军令。曲声刚劲时似有千军万马,低婉处又如泣如诉,真个百折千回。我略想了想,就挥剑在地上写下诗句。
  吾友有宝剑,密之如密友。
  我实胶漆交,中堂共杯酒。
  酒酣肝胆露,恨不眼前剖。
  高唱荆卿歌,乱击相如缶。
  更击复更唱,更酌亦更寿。
  白虹坐上飞,青蛇匣中吼。
  我闻音响异,疑是干将偶。
  为君再拜言,神物可见不。
  君言我所重,我自为君取。
  迎箧已焚香,近鞘先泽手。
  徐抽寸寸刃,渐屈弯弯肘。
  杀杀霜在锋,团团月临纽。
  逡巡潜虬跃,郁律惊左右。
  霆电满室光,蛟龙绕身走。
  我为捧之泣,此剑别来久。
  铸时近山破,藏在松桂朽。
  幽匣狱底埋,神人水心守。
  本是稽泥淬,果非雷焕有。
  我欲评剑功,愿君良听受。
  剑可剸犀兕,剑可切琼玖。
  剑决天外云,剑冲日中斗。
  剑隳妖蛇腹,剑拂佞臣首。
  太古初断鳌,武王亲击纣。
  燕丹卷地图,陈平绾花绶。
  曾被桂树枝,寒光射林薮。
  曾经铸农器,利用翦稂莠。
  神物终变化,复为龙牝牡。
  晋末武库烧,脱然排户牖。
  为欲扫群胡,散作弥天帚。
  自兹失所往,豪英共为诟。
  今复谁人铸,挺然千载后。
  既非古风胡,无乃近鸦九。
  自我与君游,平生益自负。
  况擎宝剑出,重以雄心扣。
  此剑何太奇,此心何太厚。
  劝君慎所用,所用无或苟。
  潜将辟魑魅,勿但防妾妇。
  留斩泓下蛟,莫试街中狗。
  君今困泥滓,我亦坌尘垢。
  俗耳惊大言,逢人少开口。
  曲毕剑收,一副字刚好写完,他走过赞到:“好一首《说剑》,元稹的诗原应这样写。”我学着他先前的样子,将剑柄倒转递了回去却被他推了回来。
  “好箫送知音,好剑送侠士,如蒙不弃,此剑就赠于卓姑娘了。”听他口称姑娘我不由得一愣,旋即释然。郑板桥不羁的心性告诉他实情也是很正常的事,也就大方的没有否认。
  “此剑委实太珍贵,吹毛断发、利可断金,卓斐与公子不过萍水相逢,实不能受。公子好意卓斐心领了。”
  “绅霆的礼物你能收,我的应该也不需要推辞吧!”这次我是真的惊在当场了。
  “你识得萨贝勒?”
  “岂止认识。”他将刚才吹过的笛子送过来,与我的箫放在一处,同样的材质,同样的明黄色丝绦原来这箫笛正是一对。“看来我们真的有缘。”第一次看见他笑,眼睛弯弯的,让人心里一下子柔软起来。
  正欲问明详情,那个叫肇勇的侍从走过来恭敬的请示:“主子,天晚了该用膳了。”九思将剑鞘解下来,套在剑上交到我的手里,转身回去了。望着他的背影,明黄色的辫绳与剑上的丝绦一样醒目,我不禁怀疑起他的身份来了。
  “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发呆。天气这么冷你又有伤,要是冻坏了怎么办?快回去吧!”陈若澜出来找我了。
  “哦!我见这石碑的字好,想来看看。”我在他面前有点慌乱。
  “这剑是谁的?好像很不错。”
  “哦!没什么,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天不都黑了吗!我拿出来防身的。”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这是别人送我的,不愿伤害他的真心,也不想看见他那吃醋受伤的表情。心里惴惴地就好像是与人偷情怕被捉地那种忐忑不安。
  “这字都是你写的?书法不错!有机会写一幅送给我吧!”他没有看出来我们不同的笔体,我心下稍安。
  我回头看了看刚才的几副字,不舍得将它们抹去,抬头对陈若澜说:“我真饿了,咱们进去吧!”
  
  




第二十章 澄通法师

  大家齐聚在厅里胡乱的吃了些干粮,你一言他一语的聊些路上的见闻。霍阿伊大哥讲他亲眼见到几个哈萨克勇士大战汉匪的经历,启坤坐在我身旁听得津津有味,兴奋得跟着手舞足蹈,一个回手碰到了我伤着的手腕,我不由得“哎呀”了一声。他回头看见打到了我,吓得小脸一下子白了,“哥哥,我不是有意的,你没事吧?”
  “不要紧的,只是稍稍碰了一下,你别担心。”我忍着痛安慰他。
  “大哥!登封县一定有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明日我和乌先生他们一齐到县里去,请一个来瞧瞧卓斐的伤。”陈若澜看见我痛得咬破了的嘴唇,转过头去征求李璧君的意见。在他心里恐怕真是把李璧君当成了我的监护人,事事都要得到他的首肯,真是弄得我啼笑皆非,这男人太爱自作主张了。
  李璧君听了他的话,就望向我,目光里也流露出附议的想法。“我不妨事的,不要再耽搁了,过了今晚就和大家一起到县里去,乌老先生他们去办货,我们就在车里等着,这样就可以不用走回头路,直接西行。”我有些急了,恨他一点也不爱惜自己,为了这些许小事又要耽搁时间。
  “卓斐莫急,我们明天去县城,你就在这留守等待就好,这是西行的必经之路,我们也得再回来路过这里。”乌老先生安抚我道。
  “哈哈,原来卓阿达西辨不清方向呀?”乌力安江笑了起来。
  “也不是这样了,只是这几日的路走得曲曲折折,我有些糊涂罢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看着我的羞态,大家都会心的笑了。只有陈若澜可能有些生气撑住了没笑,只是狠狠的看着我。我佯装未觉,一笑而过。
  突然他移开了视线,显然听到了异响,“什么人?”他警觉的将手按在剑柄上,撩起下摆,轻轻一跃,跳到门口向外喝问。叩门声响起,屋门开处,只见那名叫肇勇侍从带着几个僮仆立在门外。
  “请问阁下有何贵事?”虽经过进门时的剑拔弩张,陈若澜依然不卑不亢。
  “贵客远至却招呼不周,多有得罪。我家主子命我奉上几盘果品,以偿适才言语不敬,还望效纳。”这个肇勇却一改方才的张狂态度,毕恭毕敬的说。他身后的小僮捧着果点一字站在门口。
  “借住已是打扰了,怎么还让主人家破费?况且我们已经用过饭了。”陈若澜有点出乎意料。
  “你主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兄弟们是穆斯林,吃不得中原的饮食,还请拿回吧,真是对不住了”乌老先生站起来,已有些不悦。
  “这些点心是我家主子饭前特意派人到几里以外的登封县有名的马记清真果子铺里购置的,这位老先生还请放心食用。”说着他就指挥小僮们将果品点心摆在了条桌上。“各位还请早些歇息,更深露重莫要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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