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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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骨-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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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小声地在苏因罗耳边说:“我也真是傻呀,如果早来找你,说不定早能像现在这样在你身边了。可是我害怕啊,我没有脸来见你,才在燕谷躲了二十年……”
    说到这里,他又呜呜地哭起来:“我只骗过你这一件事,我早就后悔了。你知道我胆子小,我不敢跟你说,想就这么瞒你一辈子吧,那也挺好。可你还是恨上我了,临死都恨我!”
    萧琮见他这副模样,于心不忍,心想他纵然千错万错,却没有对不起我,反而对我有恩。便上前扶着他,低声道:“师傅,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吧。”
    谁知吕修白不睬她,仍自顾自说着话,突然神情一变,竟抱着吕修白的尸体站了起来,疯疯癫癫地说:“他来了,他来接你了!他连死都要霸占着你,为什么,为什么?因罗,我还是快些带你走吧!”
    说罢竟发足飞奔,直冲进林子深处。
    冷寂云这才回过神,怒喊道:“你站住!”跟萧琮一起追了过去。
    吕修白越奔越快,一径穿过树林,跑到悬崖边上。
    他怀抱着苏因罗,整个人摇摇欲坠,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两人一起吹落下去。
    萧琮不敢再往前走,和冷寂云一同停在十几步外。
    冷寂云惊道:“你别再往后退了!”
    可吕修白好像受到惊吓似的,又向后退去,边退边喊:“她是我的,你别来抢,你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两人这才明白,他精神恍惚中竟把冷寂云当做是容貌相似的冷谦了。
    苏枕河不知何时也赶了来,站在远处嘲讽道:“她恨你还来不及,怎么还会跟你在一起?”
    吕修白闻言身体一抖,低头望着怀中的苏因罗,呓语道:“你恨我吗,你真这么恨我?我知道错了……”说着又流下眼泪。
    萧琮瞧他神志不清,便要趁这时候上前救人。
    刚刚踏前一步,却见他嘴角一咧,对着苏因罗哈哈笑道:“我把你夫郎孩儿都害惨了,你当然恨我啦!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死也要去找那个人,是不是?”
    苏枕河笑道:“那当时是了。”
    “我不许!”吕修白两道眉紧蹙,语气像是爱极了,又像是恨极了,“你不喜欢我,我偏要和你生生世世,你不想见我,我偏要你骨里肉里都有我!”
    萧琮和冷寂云看出他神情有异,同时大喊道:“不要!”
    却见他和苏因罗紧紧地抱在一起,往后一倒便跳下万丈悬崖。两人先后纵身扑到崖边,竟来不及抓住他们一片衣角。
    “哈哈哈哈,报应啊。”苏枕河望着消失在崖边的身影,长声大笑。
    萧琮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吕修白能及时得到消息,赶来南山。
    这定是苏枕河一手安排,她不但要苏因罗死,还要她死得痛苦不堪,这才能解心头之恨。
    冷寂云怒火攻心,回过身来斥道:“我杀了你!”
    他的长剑已被折断,便抽出萧琮的软剑,剑身一荡,朝苏枕河直刺过去。
    萧琮大惊,跟着一掠上前。
    可是没等两人靠近,苏枕河忽然两袖一挥,抖起一阵狂风,砂石瞬间飞扬起来,隔住了视线。
    两人下意识地举袖一挡,待过得片刻,哪还有苏枕河的踪影?
    冷寂云怒道:“恶贼,你为何不敢应战!”
    少顷,四周忽然传来阵阵笑声,在树林上空不断回荡:“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何必再战?”
    萧琮皱起双眉,将声音借由内力远远传递出去:“苏枕河,白道血阁相争二十年,早该有个了断了。我今日同你摆下战贴,一决胜负,你敢是不敢?”
    等了半晌,那声音再度传来:“六月初八,岭北正气崖。”
    话音一落,眼前树木竟一同摇晃起来,震得树叶沙沙抖动,再过半日,便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第88章 惊梦

接下来的几天;萧琮为苏因罗和吕修白置丧,朗月楼上下皆穿素服。
    因为找不到尸骨无法收殓;只能立起两座衣冠冢;一座建在苏家祖坟;一座迁回了燕谷。
    吕修白一死,萧琮理所当然要成为药师门的新门主。
    可她一来在燕谷的时间尚短,对门中事务算不上熟悉,二来还顶着朗月楼楼主的头衔,确实没有余力了;思来想去;便推举医术最好的小师妹田悦接任。
    料理完这几件大事;眼前却还剩下一件头等难办的事。
    萧琮一想起来,多少有点发憷。
    她和前几天一样,亲自去厨房里熬好了一碗药,硬着头皮端进卧房。
    侍从全被她遣退,靠坐在床头的冷寂云一见她进来,果然黑沉了脸,怒道:“萧琮,你想一辈子点着我穴道不成?”
    萧琮早料到他这般反应,没脾气地赔笑道:“我哪敢?只要你好好待在楼里调养身体,我现在就给你解开。”
    那日回到朗月楼,男人一醒过来发觉自己身在何处,立即便翻了脸,一刻也不肯多待,硬要回紫煞分堂去。
    可他从前的旧伤已经损了元气,加上这些日子以来的劳碌奔波,再不悉心调理一番是不行了。
    萧琮好说歹说劝他不住,不得已点他穴道。直到晚间两人同屋而眠,也不担心那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偷跑了,这才敢解开。
    没想到冷寂云这回倒痛快得很,当即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哪也不去了。”
    萧琮闻言,却只低头笑了一声。
    她径自在床边坐下,慢慢吹着汤匙里的药汁,等凉了一些,就送到他嘴边去,除此之外再没旁的动作。
    冷寂云皱着眉把头一偏,不喝她喂过来的药,气得咬牙道:“我已经答应你了,怎么还不给我解穴,萧大楼主也耍起无赖了?”
    “我无赖?”萧琮睁大眼睛愣了半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前天也不知是谁答应得好好的,一转身就翻脸不认,偷我的马跑了。敢情冷公子一言九鼎,从来不耍无赖。”
    “你!”冷寂云给她揶揄得无话可说,又想起当日被她捉回来时的狼狈模样,不由得羞愤交加,可恨手脚动弹不得,只能冷着脸生闷气。
    萧琮见他恼了,忙道:“好好好,我无赖,我无赖还不行?”嘴上哄着,手里的汤匙一刻不耽误,又递了过去,“来,先喝了药。”
    冷寂云瞪着她,硬是不张嘴,心想:好你个萧琮,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来二去,药都顺着嘴角洒出来。
    萧琮一边拿帕子给他擦嘴,一边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哎,看来只好用二师妹教我的办法了,你可不能生气啊。”
    男人冷哼一声,理也不理她。
    萧琮撇撇嘴,浑没有半点平日里在外人面前的楼主做派,歪着脖子把脸凑到那人眼前,嘿嘿笑道:“听说四师弟生她气的时候也跟你这样,每天不肯喝药。但他大着肚子,不喝不行,豫章那丫头就想了个办法,还真让他把药喝了,你猜是什么办法?”
    冷寂云依旧偏着头,装作没听见。
    萧琮叫他两声也不答应,便自己就着碗边含了口汤药,扳过那人下巴,趁他惊愕出神的当口,对着嘴唇亲吻下去。
    “唔,你……”冷寂云猝不及防地被她逮个正着,牙关很快失守,苦味的药汁流入口中。
    好不容易被萧琮放开,男人已是气喘吁吁,刚被牙齿厮磨过的嘴唇鲜亮动人。
    萧琮得了甜头,这会儿正偷眼看他的脸色。见他气急了似的,顿时没了底气,用手碰碰他手背,小心翼翼地:“说好不生气啊。”
    “你混蛋!”她这么一说,冷寂云更气了,两眼狠狠瞪着她,咬牙切齿地。明明是一副恼怒之下的模样,却因脸上未退的红晕,怎么看都少了几分气势。
    萧琮低着头有点不服气,小声嘟囔着:“我亲我自己的夫郎,怎么就混蛋了……”
    冷寂云眼睛一眯,挑着眉毛问她:“你说什么?”
    萧琮差点咬着自己舌头,笑嘻嘻道:“我说我混蛋。”说着又把药送到他嘴边。
    冷寂云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动刀动枪他不怕,这会儿听她好像嘴上抹蜜似的,尽跟自己油嘴滑舌,反倒给噎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心里气不过,想要把头扭到一边,又想起刚才被萧琮喂药的情形,耳根禁不住一红,最后难得听话地张了嘴,任由她一勺一勺把药喂进嘴里。
    一碗药见底,萧琮扶着他躺下,仔细地给他盖好被子。
    见他还是气呼呼的样子,宁可转头看墙也不看自己,萧琮挠了挠头,把手伸进被里,找到他的手轻轻捏着,讨好地哄道:“别气啦,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冷寂云不吭声,连眼睛也闭上了。
    萧琮叹口气,顺了顺他的头发,柔声道:“但是这回听我的,什么都别想了,好好休息。”
    她端着空碗在床边陪着冷寂云许久,心里千头万绪。
    她何尝不想教他每天都开心呢?但是自打从苏家回来,那人再没露出一次笑容。
    萧琮知道苏因罗这一死,男人心里那道陈年的伤口不但不会愈合,反而撕裂得更深了。
    她用尽各种办法,都不能博他一笑,那倒不如惹他生气。
    那人每天朝她瞪眼,咬牙,骂她,怎样都好,都好过他像刚回朗月楼的时候那样,整天整天低着头发呆,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到了晚上,萧琮照旧搬着铺盖睡到外间。
    有了前几天的经验,她不敢再睡熟,时刻支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果然刚到夜深的时候,那人又睡得不踏实起来。
    这也是从苏家回来以后才添的毛病,起先是失眠,后来好不容易能睡着了,就总是做恶梦。从刚开始的一晚上惊醒一两次,到现在似乎愈发严重,四次五次也都有过。
    “冷……我冷……不、不要……我不许……苏因罗!”冷寂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额头上密密麻麻冒出细汗,整件中衣都湿透了贴在身上。
    萧琮这会儿已经赶进里屋,先拿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然后把人裹进锦被里抱着。
    “又做恶梦了?”她紧紧搂着怀里的人,把他黏在脸颊上的汗湿长发别到耳后去,“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她本来不是能说会道的人,白天跟冷寂云耍起贫嘴,还能厚着脸皮讨几句便宜。
    现在真到了着急的时候,反而什么话都忘了,来来去去只有那么几句,一遍遍在男人耳边重复着。
    过了好半晌,不知是不是她的安抚起了作用,冷寂云渐渐睁开眼,呼吸也平缓下来,伸手推她道:“我好多了……”
    萧琮这才松了口气,把人从怀里放出来。
    桌上的烛台刚刚点起,细小的火苗仿佛一晃就要熄灭了。暖融融的烛光投向床帏,将两人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
    冷寂云的眼眶还有些泛红,低头沉默了许久,忽然想起被自己吵醒的萧琮还陪在一旁,目光一动,闷声道:“别管我了,你去睡吧。”
    他自己躺下来,卷着被子朝床里蜷起身体,形成一个极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过了一会儿,呼吸声渐渐变得绵长,仿佛真的熟睡一般。
    萧琮望着他微微弓起的后背,脸色难看得吓人。
    她当然知道那人根本没睡,只是不想再每天三番两次地折腾人,害她也睡不了多久罢了。
    这个傻瓜。
    她心里一阵阵发疼,真要不去揭穿他,由着他作践自己身体,那她这一晚恐怕也要辗转难眠了。
    萧琮无奈地摇摇头,吹灭了蜡烛,脱掉外面的衣衫,轻手轻脚掀开床帐便躺了进去。
    冷寂云本就只是闭着眼睛假寐,一感觉到动静也忘了要装睡,翻身看见她时目光里还带着惊讶:“萧琮,你……”
    萧琮不等他说完,又把人拉进怀里,声音又低又缓:“别说话了,睡觉。”
    冷寂云还在发怔,按在他腰上的手臂忽然紧了紧,使彼此更贴近。身边传来的暖意将他层层包裹起来,立刻驱散了梦境里的彻骨严寒。
    他愣了许久,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要把人推开,可是对方的怀抱太温暖舒适,让他每一根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稍一犹豫,伸出的手便在半空中顿了顿。
    萧琮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却不点破,只顺势握住了那只手,塞进被窝里,搓着他的手指问:“还冷吗?”
    男人望见她眼里真真切切的疼惜,不禁又愣了愣,才低头慢慢地摇了摇。
    萧琮也不管他说冷还是不冷,只是将人搂在怀里捂着。被子掖得严严实实,待在里面暖和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忽然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我怎么又梦见她了……难道她真的死不瞑目,天天给我托梦?”
    男人的声音很低,低得几乎听不清。
    这么多天以来,萧琮头一次听他主动提起这件事。
    她动作一顿,随即手臂用力把人拥得更紧:“别胡说。”
    冷寂云躺在她怀里,难得的听话,声音却有些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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