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华民国史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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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华民国史下卷-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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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关于为人祈求长寿的和平教派,见戴维〓凯利:《寺庙和贡舶:18世纪罗汉 教派与疍民结社》,《现
代中国》第8卷第3期(1982年7月),第361—391页和理查德〓石:《没有造反的太平盛世说:华北
的黄天道》,《现代中国》第8卷第3期(1982年7月),第305—337页。肯尼思〓利伯索尔:《天津
这种宗教相信新的公正时代的到来,强调自我解救并吸收民间武术,在适当
的情况下有可能促进叛乱从当地爆发开来——如1813年八卦教很快从其他
社会和市场结构动员徒众,或如太平军和义和团迅速从原来基地向外蔓延。④
对淮河以北苏、豫、皖三省水患频仍的贫困地区加以研究,发现叛乱出
自家族及社区网络制订的掠夺性或保护性的策略,目的在于使它们的成员能
在那毫无指望的居住地区继续生存下去。掠夺性的策略利用抢劫、求乞、走
私和械斗;保护性的策略则建立民团和联庄会,构筑设防的村寨。这两种策
略互相作用,并都要建立武装力量;地方的平衡一旦遭到破坏,两者都能扩
大成为叛乱。①这种观点强调农村动荡的连续性及其非革命的特性适用于某些
地区常有的动荡状况,如广东的宗族械斗。
正如19世纪太平天国叛乱和义和团叛乱所表明的那样,非法的社会组织
的各个方面和社会动荡的不同原因,有时可能合在一起成为超越其根源的运
动。这样的主要事件,十分清楚地提出了革命潜力的问题,以及传统的太平
盛世观念和经济反抗的局限性。
有些人认为流产的革命太平天国叛乱的原因包括穷困和社会分裂、外国
经济的有害冲击、对侵略的爱国愤慨、蔑视军事上虚弱的政府——这些原因
听起来很像提出来说明20世纪革命的那些原因。由基督教变通而来的太平盛
世的使命与乌托邦式的憧憬,鼓舞一支热诚的队伍快速地进军,并对儒家的
伦理和信仰规范提出了强烈的挑战。社会平等主义和重新分配土地的纲领,
是就农民的不满提出的,这一反应显示了对地主的敌视,若是在20世纪,它
会把农民吸引到共产主义的纲领上来。太平天国领袖们所拟定的理想主义的
社会政治结构,本可以从根本上改变当时的政府制度。既然太平神示的先验
的普济主义所提出的一些主张似乎有点夸张,同时它不只是一场农民革命,
它实在是20世纪中叶以前对农村困苦做出的规模最为巨大的尝试。②
然而,由于领导及组织上的内部弱点和名流领导的反对派的强大力量,
太平军失败了。他们由于中国社会顽固的地方主义而告失败。他们一旦放弃
原先在广西的根据地,在长江流域建立政府就不能深入到社区中去。太平军
没有充分发动农民,没有赢得名流的支持,秘密帮会也保持自身的独立。最
后,太平军来到长江下游,已不是革命者,而成了入侵者,同样杀害穷人和
富人。① 这次叛乱未能变更社会秩序,其主要历史遗产是有助于发动50年后
推翻清朝的其他社会政治力量。
义和团绝非革命团体,但是,它短暂的叛乱把农村动荡的许多方面结合
在一起,并且引发了与义和团起源毫不相干的诸多事件。②义和团同白莲教有
直接组织联系的史料很分散,也不足为凭。然而,义和团确实实行教派礼仪,
的革命与传统,1949—1952年》第14—15页提到1950年天津的许多和平教派。
④ 欧大年:《抉择:中国社会中的民间教派》,《现代中国》第7卷第2期(1981年4月),第159—161,
167—168页;斯特万〓哈勒尔和裴宜理:《中国社会中的融合教派导论》,《现代中国》第8卷第3期(1982
年7月),第288—293页。关于太平天国基督教的太平盛世方面,见孔斐力:《太平天国幻想的渊源:中
国人造反的跨文化方面》,《社会与历史比较研究》第19卷第3期(1977年7月),第350—366页;和
鲁道夫〓瓦格纳:《重新制定天国的美景》。
① 裴宜理:《华北的叛乱者与革命者》,第3章。
① 寇尔:《民众对太平军:包立生的东安义军》,第7—21页。
② 这种说法依据周锡瑞:《论义和拳运动的社会成因》,《文史哲》1981年第1期, 第22—31页。
并吸收了某些教派的信仰,与山东西部的天主教社区抗衡。义和团的地方团
体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发展。在山东省相对繁荣的西南部,地主势力强,
租佃率高,义和团开始是名流领导的防御土匪抢劫的地方自卫团体。在比较
贫困的西北部,土地产量不高,不足以吸引地主投资,租佃率也相对较低。
在这里,由普通村民领导的义和神拳实行平等主义的仪式,通过这样的仪式,
任何神灵附体的人都可被奉为神。山东巡抚支持拳民组织起来保卫村寨,却
没有认识到西北部的义和拳根本不同。就是这些不受势弱的名流约束的神拳
成员,无所顾忌地扩张到直隶东部,有转而反对官吏的危险,但是他们最为
敌视的是基督教徒和外国人。
一旦运动开始扩大到失去控制,它就灾难性地变得与朝政有了牵连。朝
廷的保守派试图利用义和团来加强他们的地位,同时摆脱外国人对国家的干
扰,如此高层的支持,使运动得以更加迅速地发展,这种运动政府通常都会
设法加以镇压。它立即激起了外国干预。运动的不同阶段因而涉及各种社会
力量不同的配合。最后出现的政治后果,包括南方名流疏远政府和对庚子赔
款附加税的愤恨,和这一事件开始时可预见的任何结果相去甚远。
这两次叛乱均显示出极端分子的潜在势力,不过都未能改变当时的社会
结构就终止了。它们失败了,不仅因为反对的力量更强大,而且因为叛乱的
领袖们(徒众就更谈不上)没有新秩序的明确规划。农村强烈不满所孕育的
政治可能性,尚待在不同类型的领导下变为现实。
工人运动及其农村纽带
在20世纪,工业化开始产生明显的城市无产阶级。不过城市工人既不是
新现象,离开其农民出身也不甚远。工匠和劳工久已是城市景象的一部分。
他们常常是特定农村地区的移居者,暂时住在城市。他们的帮伙组织、秘密
帮会、同乡会、行会,同农村社会组织不是截然分开的。实际上,在高度商
业化的珠江三角洲,19世纪的行会可以横跨城镇作坊和乡村家庭生产者的统
一体,并与地方宗族和教派组织互相影响。①
使用蒸汽动力工厂的引进,开始改变了这种状况。因为它把数量更多的
工人集结在主要由客观市场力量支配其活动的、性质不同的城市环境中,然
而,并没有同过去截然中断关系。一方面,介乎老式手工作坊和大工厂之间,
有许多由动力驱动机器的小工场。另一方面,工厂劳动力的需求不断增长,
加速了农村人口向城市迁移。民国时期,城市不断从乡村吸收农民,他们随
身带来了旧的行为方式。①
这些工人常常来自某些特定的地区,和家庭并没有断绝联系。例如,上
海的纺织女工主要来自江苏南部。特别是无锡和常州,或来自江苏北部。雇
佣反映出私人关系,车间常由同村的姑娘组成。同样,天津铁工厂的徒工是
从河北某些有锻铁传统的县招来的,并很可能因原来在乡间的亲戚关系、同
① 谢文孙:《中国农村的行会资本主义:珠江三角洲乡村企业家创业的传统, 1875—1925年》(1982年
11月在哥伦比亚大学现代中国讨论会上提出的论 文),第1—4页。
① 艾琳〓托伊伯:《日本、台湾和中国东北的移民和城市》,载伊懋可和史坚雅编:《两种社会之间的中
国城市》,第374页;吉尔伯特〓罗兹曼:《中国清代 的城市网和德川时代的日本》,第78页。
乡关系或其他个人关系而同工厂主有联系。②
这类别国早期工业化共有的典型模式,从一种观点看,意味着无产阶级
是高度流动的农村平民在城市的投影。工人不一定长期留在城市,姑娘们回
家乡结婚。老工人常常把家留在乡下,而且有史料证明,30年代经济萧条时
期,长江下游城市的失业工人回到了乡下。工资也补充了农民家庭的收入。
童工的部分所得可能直接送交父母。境遇较好的家庭可用城市工人所得的工
资购置土地;较贫困的家庭则用来维持生活。③城市工人的社会观点,很可能
取决于在农村的家是否要他(她)以工资弥补家庭农业收入之不足,或他(她)
是否来自(通常)没有亲戚网扶持的边际农村阶层。
在城市里,新来劳工的农村出身大概会妨碍劳工的团结。处境较好的、
有技术的江南挡车工,和苏北来的更穷、更粗鲁的女工——她们做最脏的活,
提升的机会最少——之间的敌对状态,掩盖了他们对工厂主的怨恨。甚至如
1929年北平电车工人罢工的重大事件与传统风潮的相似之处,和欧洲资本主
义工业化晚期阶段出现的以阶级为基础的经济斗争相比,也要多一些。①
此外,许多城市工人的讨价还价的地位是非常可怜的。早期的现代工业
实际上是由剩余的农业劳动资助的。离家出外做工的工人只能得到很低的工
资;年轻的男女童工在有些工业部门中是劳动力的主要部分,甚至比成年工
人更不能控制他们的境遇。长期形成的招工和训练的方法,在这些过渡性的
境况中可能变得被歪曲了。例如包身工招工制度反映了以地方为基础的与劳
动有关的迁移模式;但是上海帮会的控制,使纱厂女工面临被诱拐和被强奸
的厄运,并且降低她们的生活条件,因为工头为她们的工棚付钱,控制着工
棚。同样,天津铁工厂的徒工制度为厂主提供不熟练但非常便宜、无需付工
资的徒工,以供厂主轮换工人;徒工三年学徒期满常被解雇,需另找工作。②
尽管客观情况如此不利,在20年代,工人们还是开始在拥有大量工厂工
人的城市里组织起来。在像广州这样的地方,老式行会已有高度发展,它们
为动员工人提供了组织基础,但是新建的组织却仿效西方工会的模式。起开
辟作用的是较有技能、有魄力的壮年男工,如机械工人和海员,而组织的推
动力则主要来自新知识分子。
在广州地区,工会在五四运动以后迅速代替了行会和同业公会。在1920
—1922年,适值第一次世界大战战后繁荣期,形成了第一个组织工会的浪
潮,它反映了在需要劳工的经济扩张时期,工人对自身力量增长的正确认识。
这些年的罢工提出了提高工资、改善劳动条件的自发要求。1923年初,京汉
铁路工人受到血腥镇压,其后工潮中断两年,这与经济衰退期和全国性的劳
② 关于上海纺织女工的情况,来自埃米莉〓霍尼格:《上海纱厂女工,1912—1949年》(斯坦福大学,博
士学位论文,1982年);关于天津铁匠的情况,来 自盖尔〓赫沙特:《飞锤走凿:三条石工人》,《现
代中国》第9卷第4期(1983 年10),第387—420页。关于合同工制度,见霍尼格:《包身工制度与女
工: 解放前上海的纱厂》,《现代中国》第 9卷第4期(1983年 10月),第421—454 页。
③ 城乡劳力交换诸方面的论述,见兰德尔〓斯特罗斯:《困难的工作:中国江苏 西部农业的政治经济,
1911—1937年》(斯坦福大学,博士学位论文, 1982 年),第44—50页有论述。
① 戴维〓斯特兰德和理查德〓韦纳:《20年代北京的社会运动和政治言论:1929 年10月22日电车风潮
的分析》,《远东研究中心论文选》第3集(1978—1979 年),第 137—180页。
② 陈明:《劳工与帝国》,第140—141、150页提出的一些论点,与霍尼格关 于上海所提的和赫沙特关
于天津所提的论点相似。
工运动政治上的退却同时发生。先前罢工所得再度为通货膨胀所消蚀,这是
造成1925—1927年第二次罢工浪潮的部分原因。但是,在这些年里工人运动
与政治问题和民族主义问题的关系更为密切——如省港大罢工和抵制洋货便
是例证。国民党和共产党的联合助长了激进主义,广州新的国民党政府又鼓
动建立群众组织。到1927年,香港有200个工会,广州有300个工会,在整
个珠江三角洲估计有70至75万工会会员。
然而,劳工运动并没有成为一股强大的政治力量。知识分子鼓动者,特
别是共产党员,同工会的一般会员关系有限,后者仍主要关心改善自身的经
济状况。工人们把反对帝国主义和军阀的政治斗争看作是达到这一目的的手
段,而左翼知识分子则以推动工人的经济斗争作为走向革命的一个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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