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掷骰子吗-量子物理史话》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上帝掷骰子吗-量子物理史话- 第3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这件事说来话长,可能要用掉一整章,我们还是废话少说,这 就开始吧。 纳粹德国为什么没能造出原子弹?战后几乎人人都在问这个问题。是政策上的原因?理论 上的原因?技术上的原因?资源上的原因?或是道德上的原因?不错,美国造出了原子弹 ,他们有奥本海默,有费米,有劳伦斯、贝特、西伯格、魏格纳、查德威克、佩尔斯、弗 里西、塞格雷,后来又有了玻尔,以致像费因曼这样的小字辈根本就不起眼,而洛斯阿拉 莫斯也被称作“诺贝尔得奖者的集中营”。但德国一点也不差。是的,希特勒的犹太政策 赶走了国内几乎一半的精英,纳粹上台的第一年,就有大约2600名学者离开了德国,四分 之一的物理学家从德国的大学辞职而去,到战争前夕已经有40%的大学教授失去了职位。 是的,整个轴心国流失了多达27名诺贝尔获奖者,其中甚至包括爱因斯坦、薛定谔、费米 、波恩、泡利、德拜这样最杰出的人物,这个数字还不算间接损失的如玻尔之类。但德国 凭其惊人的实力仍保有对抗全世界的能力。 战争甫一爆发,德国就展开了原子弹的研究计划。那时是1939年,全世界只有德国一家在 进行这样一个原子能的军事应用项目。德国占领着世界上最大的铀矿(在捷克斯洛伐克) ,德国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化学工业,他们仍然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科学家,原子的裂变现象 就是两个德国人——奥托?哈恩(Otto Hahn)和弗里兹?斯特拉斯曼(Fritz Strassmann )在前一年发现的,这两人都还在德国,哈恩以后会因此发现获得诺贝尔化学奖。当然不 止这两人,德国还有劳厄(1914年诺贝尔物理)、波特(Bothe,1954诺贝尔物理)、盖 革(盖革计数器的发明者,他进行了α散射实验)、魏扎克(Karl von Weizsacker)、 巴格(Erich Bagge)、迪布纳(Kurt Diebner)、格拉赫(Walther Gerlach)、沃兹(

Karl Wirtz)……当然,他们还有定海神针海森堡,这位20世纪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之一。 所有的这些科学家都参与了希特勒的原子弹计划,成为“铀俱乐部”的成员之一,海森堡 是这个计划的总负责人。 然而,德国并没能造出原子弹,它甚至连门都没有入。从1942年起,德国似乎已经放弃整 个原子弹计划,而改为研究制造一个能提供能源的原子核反应堆。主要原因是因为1942年 6月,海森堡向军备部长斯佩尔(Albert Speer)报告说,铀计划因为技术原因在短时间 内难以产出任何实际的结果,在战争期间造出原子弹是不大可能的。但他同时也使斯佩尔 相信,德国的研究仍处在领先的地位。斯佩尔将这一情况报告希特勒,当时由于整个战场 情况的紧迫,德国的研究计划被迫采取一种急功近利的方略,也就是不能在短时间,确切 地说是六周内见效的计划都被暂时放在一边。希特勒和斯佩尔达成一致意见:对原子弹不 必花太大力气,不过既然在这方面仍然“领先”,也不妨继续拨款研究下去。当时海森堡 申请附加的预算只有寥寥35万帝国马克,有它无它都影响不大。 这个计划在被高层放任了近2年后,终于到1944年又为希姆莱所注意到。他下令大力拨款 ,推动原子弹计划的前进,并建了几个新的铀工厂。计划确实有所进展,不过到了那时, 全德国的工业早已被盟军的轰炸破坏得体无完肤,难以进一步支撑下去。而且为时也未免 太晚,不久德国就投降了。 1942年的报告是怎么一回事?海森堡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这答案扑朔迷离, 历史学家们各执一词,要不是新证据的逐一披露,恐怕人们至今仍然在云里雾中。这就是 科学史上有名的“海森堡之谜”。 
第八章 论战二 
castor_v_pollux   
  索尔维会议是由一位比利时的实业家Ernest Solvay创立的,并以他的名字命名。第 一届索尔维会议于1911年在布鲁塞尔召开,后来虽然一度被第一次世界大战所打断,但从 1921年开始又重新恢复,定期3年举行一届。到了1927年,这已经是第五届索尔维会议了 ,也许,这也将是最著名的一次索尔维会议。   这次会议弥补了科莫的遗憾,爱因斯坦,薛定谔等人都如约而至。目前流传得最广  
的那张“物理学全明星梦之队”的照片,就是这次会议的合影。当然世事无完美,硬要挑 点缺陷,那就是索末菲和约尔当不在其中,不过我们要求不能太高了,人生不如意者还是 十有八九的。   这次会议从10月24日到29日,为期6天。主题是“电子和光子”(我们还记得,“光子 …photon”是个新名词,它刚刚在1926年由美国人刘易斯所提出),会议议程如下:首先劳 伦斯?布拉格作关于X射线的实验报告,然后康普顿报告康普顿实验以及其和经典电磁理论 的不一致。接下来,德布罗意作量子新力学的演讲,主要是关于粒子的德布罗意波。随后 波恩和海森堡介绍量子力学的矩阵理论,而薛定谔介绍波动力学。最后,玻尔在科莫演讲 的基础上再次做那个关于量子公设和原子新理论的报告,进一步总结互补原理,给量子论 打下整个哲学基础。这个议程本身简直就是量子论的一部微缩史,从中可以明显地分成三 派:只关心实验结果的实验派:布拉格和康普顿;哥本哈根派:玻尔、波恩和海森堡;还 有哥本哈根派的死敌:德布罗意,薛定谔,以及坐在台下的爱因斯坦。   会议的气氛从一开始便是火热的,像拳王争霸赛一样,重头戏到来之前先有一系列的 垫赛:大家先就康普顿的实验做了探讨,然后各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阵营,互相炮轰。德 布罗意一马当先做了发言,他试图把粒子融合到波的图像里去,提出了一种“导波” (pivot wave)的理论,认为粒子是波动方程的一个奇点,它必须受波的控制和引导。泡利 站起来狠狠地批评这个理论,他首先不能容忍历史车轮倒转,回到一种传统图像中,然后 他引了一系列实验结果来反驳德布罗意。众所周知,泡利是世界第一狙击手,谁要是被他 盯上了多半是没有好下场的,德布罗意最后不得不公开声明放弃他的观点。幸好薛定谔大 举来援,不过他还是坚持一个非常传统的解释,这连盟军德布罗意也觉得不大满意,泡利 早就嘲笑薛定谔为“幼稚”。波恩和海森堡躲在哥本哈根掩体后面对其开火,他们在报告 最后说:“我们主张,量子力学是一种完备的理论,它的基本物理假说和数学假设是不能 进一步修改的。”他们也集中火力猛烈攻击了薛定谔的“电子云”,后者认为电子的确在 空间中实际地如波般扩散开去。海森堡评论说:“我从薛定谔的计算中看不到任何东西可 以证明事实如同他所希望的那样。”薛定谔承认他的计算确实还不太令人满意,不过他依 然坚持,谈论电子的轨道是“胡扯”(应该是波本征态的叠加),波恩回敬道:“不,一点 都不是胡扯。”在一片硝烟中,会议的组织者,老资格的洛伦兹也发表了一些保守的观点 ,and so on and so on……   爱因斯坦一开始按兵不动,保持着可怕的沉默,不过当波恩提到他的名字后,他终于 忍不住出击了。他提出了一个模型:一个电子通过一个小孔得到衍射图像。爱因斯坦指出 ,目前存在着两种观点,第一是说这里没有“一个电子”,只有“一团电子云”,它是一 个空间中的实在,为德布罗意…薛定谔波所描述。第二是说的确有一个电子,而ψ是它的 “几率分布”,电子本身不扩散到空中,而是它的几率波。爱因斯坦承认,观点II是比观 点I更加完备的,因为它整个包含了观点I。尽管如此,爱因斯坦仍然说,他不得不反对观 点II。因为这种随机性表明,同一个过程会产生许多不同的结果,而且这样一来,感应屏 上的许多区域就要同时对电子的观测作出反应,这似乎暗示了一种超距作用,从而违背相 对论。   风云变幻,龙虎交济,现在两大阵营的幕后主将终于都走到台前,开始进行一场决定 命运的单挑。可惜的是,玻尔等人的原始讨论记录没有官方资料保存下来,对当时情景的 重建主要依靠几位当事人的回忆。这其中有玻尔本人1949年为庆祝爱因斯坦70岁生日而应 邀撰写的《就原子物理学中的认识论问题与爱因斯坦进行的商榷》长文,有海森堡、德布 罗意和埃仑菲斯特的回忆和信件等等。当时那一场激战,讨论的问题中有我们已经描述过 的那个电子在双缝前的困境:如何选择它的路径以及快速地关闭/打开一条狭缝对电子产 生的影响。还有许许多多别的思维实验。埃仑费斯特在写给他那些留守在莱登的弟子们( 乌仑贝特和古德施密特等)的信中描述说:爱因斯坦像一个弹簧玩偶,每天早上都带着新 的主意从盒子里弹出来,而玻尔则从云雾缭绕的哲学中找到工具,把对方所有的论据都一 一碾碎。   海森堡1967年的回忆则说:   “讨论很快就变成了一场爱因斯坦和玻尔之间的决斗:当时的原子理论在多大程度上 可以看成是讨论了几十年的那些困难的最终答案呢?我们一般在旅馆用早餐时就见面了, 于是爱因斯坦就描绘一个思维实验,他认为从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哥本哈根解释的内部矛盾 。然后爱因斯坦,玻尔和我便一起走去会场,我就可以现场聆听这两个哲学态度迥异的人 的讨论,我自己也常常在数学表达结构方面插几句话。在会议中间,尤其是会间休息的时 候,我们这些年轻人大多数是我和泡利就试着分析爱因斯坦的实验,而在吃午饭的时 候讨论又在玻尔和别的来自哥本哈根的人之间进行。一般来说玻尔在傍晚的时候就对这些 理想实验完全心中有数了,他会在晚餐时把它们分析给爱因斯坦听。爱因斯坦对这些分析 提不出反驳,但在心里他是不服气的。”   爱因斯坦当然是不服气的,他如此虔诚地信仰因果律,以致决不能相信哥本哈根那种 愤世嫉俗的概率解释。玻尔回忆说,爱因斯坦有一次嘲弄般地问他,难道他真的相信上帝 的力量要依靠掷骰子(ob der liebe Gott würfelt)?   上帝不掷骰子!这已经不是爱因斯坦第一次说这话了。早在1926年写给波恩的信里, 他就说:“量子力学令人印象深刻,但是一种内在的声音告诉我它并不是真实的。这个理 论产生了许多好的结果,可它并没有使我们更接近‘老头子’的奥秘。我毫无保留地相信 ,‘老头子’是不掷骰子的。”   “老头子”是爱因斯坦对上帝的昵称。   然而,1927年这场华山论剑,爱因斯坦终究输了一招。并非剑术不精,实乃内力不足 。面对浩浩荡荡的历史潮流,他顽强地逆流而上,结果被冲刷得站立不稳,苦苦支撑。 1927年,量子革命的大爆发已经进入第三年,到了一个收官的阶段。当年种下的种子如今 开花结果,革命的思潮已经席卷整个物理界,毫无保留地指明了未来的方向。越来越多的 人终究领悟到了哥本哈根解释的核心奥义,并诚心皈依,都投在量子门下。爱因斯坦非但 没能说服玻尔,反而常常被反驳得说不出话来,而且他这个“反动”态度引得了许多人扼 腕叹息。遥想当年,1905,爱因斯坦横空出世,一年之内六次出手,每一役都打得天摇地 动,惊世骇俗,独自创下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当时少年意气,睥睨群雄,扬鞭策马, 笑傲江湖,这一幅传奇画面在多少人心目中留下了永恒的神往!可是,当年那个最反叛, 最革命,最不拘礼法,最蔑视权威的爱因斯坦,如今竟然站在新生量子论的对立面!   波恩哀叹说:“我们失去了我们的领袖。”   埃伦费斯特气得对爱因斯坦说:“爱因斯坦,我为你感到脸红!你把自己放到了和那 些徒劳地想推翻相对论的人一样的位置上了。”   爱因斯坦这一仗输得狼狈,玻尔看上去沉默驽钝,可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在他一 生中几乎没有输过哪一场认真的辩论。哥本哈根派和它对量子论的解释大获全胜,海森堡 在写给家里的信中说:“我对结果感到非常满意,玻尔和我的观点被广泛接受了,至少没 人提得出严格的反驳,即使爱因斯坦和薛定谔也不行。”多年后他又总结道:“刚开始( 持有这种观点的)主要是玻尔,泡利和我,大概也只有我们三个,不过它很快就扩散开去 了。”   但是爱因斯坦不是那种容易被打败的人,他逆风而立,一头乱发掩不住眼中的坚决。 他身后还站着两位,一个是德布罗意,一个是薛定谔。三人吴带凌风,衣袂飘飘,在量子 时代到来的曙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