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李敖:为中国思想趋向答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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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李敖:为中国思想趋向答桉-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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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三〕见《汉书》司马相如传,其实消渴乃今日的糖尿病。参看《医剩》引王世懋《二酉委谭》。 
  〔注四〕李白《流夜郎赠辛判官诗):“昔在长安醉花柳,五侯六贵同杯酒。” 
  此诗中“花柳”乃指花街柳巷。“花柳”当病名来用始自日本人。 
  〔注五〕孙思邈(唐人)《千金要方》:“治阴恶疮,以蜜煎甘草未涂之。”又窦汉卿(宋人)《疮疡经验全书》:“霉疮由于与生疳疮之妇人交合,薰其毒气而生。”这些记载都充分表明了中医那种“医者意也”的妄断。 
  其实唐宋人此类文字只是指风疠疥疮风等病而言,并不是梅毒。 
  〔注六〕其他关于梅毒的史料,明清两代很多。重要的有《人身图说》,韩悉(对不起,不会打,上矛下心)的《杨梅疮论治方》,鄂尔泰奉敕撰的《医宗金鉴》,嘉约翰的《花柳指迷》等。 
  〔注七〕《霉疮秘录》的作者,在他的书中“总说”里写道:“余家世业医,自高祖用和公至不佞已八世,方脉颇有秘授。独见霉疮(即梅毒)一症。 
  往往处治无法,遂令膏梁子弟,形损骨枯,口鼻俱废。甚则传染妻子,丧义绝育,深可怜惜。于是遍访专门,亦无灼见。细考经书,古未言及。究其根源,始于午会之未,起于岭南之地。至使蔓延通国,流祸甚广。” 
  〔注八〕《说苑》“指武”:“凡武之兴,为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后加诛。”王融《三月三日曲水诗序》:“设神理以景俗;敷文化以柔远。”束哲《补亡诗》:“文化内辑,武功外悠。” 
  〔注九〕《书经》“周官”:“立大师、大傅、太保,兹唯三公。”《汉书》“百官公卿表”:“太师、大傅、太保,是为三公。”又《姚氏纪事编》:“康熙二十五年(一六八六)三月上谕:‘严禁五圣庙,革除太保。’” 
  〔后记〕这篇文章原登在《文星》五十八号(一九六二年八月一日)。同年十一月十二号,我同尚勤逛台北牯岭街的书摊,她发现一本美国海贝植(LeRoyF。HeimurgerM。D。)的《梅毒详论》(Syphilis),是民国十三年中华医学会发行的。书前有一章《梅毒的历史》,其中一段话可资参考。 
  有谓中国古代史上已载有梅毒之病症,在西洋史上首先发表者为香港法国领事Dabry氏,时在一千八百六十三年。氏又谓在那稣降生前二千七百三十六年之黄帝所著内经内曾引述之,但王占民医士则谓其无据,且谓中国古代之医学书上从无论及梅毒病之只字者。(页二) 附录  李成先生来信 
  李敖先生: 
  先生一向主张西化是全盘的,其间没有选择的余地,准此,则梅毒也非接受不可,但,依逻辑:与梅毒全盘连在一起的,还有六0六、九一四、盘尼西林,乃至染了性病,可获免费(国立医院)的治疗,并将由何人传染过来向有关当局告发,俾便强制传他也来接受治疗。这类在欧洲多国行之已久的立法,也是全盘与梅毒连在一起的,先生似应强调一下,俾读众可窥全豹。 
  同理,“太保”也全盘接受了,然而人家从教育、宗教、家庭等等方面如何苦口婆心劝化太保,这方面的措施,也是全盘属于大保问题的,也希望先生多多研究。 
  又如对于异己思想的容忍,也是全盘民主风度中的重要一环,西化论者似宜特别注意。 
  至于西化可否选择问题,自是见仁见智,一时似乎难获结论。 
  但正如先生所指出我们老祖宗善于内法外儒、夜行采纳之类,现在我们的“老前辈”本领也不小:当此国破家亡的时候,他们可以选择人家殖民地住下,享受人家的法律保护、人权保障、言论自由;然后,拿美援、办书院、接受殖民地大学的荣誉博士学位,一面放言高论传统道说国史之重要,慨叹于人心之不古,“中华民族花果飘零”,一面可以纳女学生做姨太太,还可以用美援送她去美国留学,这种选择,真深得中体西用之妙呢,你能说他们不是圣之时者么? 
  西化应全盘,还是选择,真是难说,先生以为如何? 
                 读者李成十月二日香港 




论“处女膜整形” 
  打开报纸,常常可以看到两种奇妙的广告:一种是“警告逃妻”;一种就是“处女膜整形”。 
  所谓“处女膜整形”,只是这一类广告的通称。它的表达法有多种,比如: 
  一、处女膜整形(一九六三年五月三十一日《征信新闻》) 
  二、处女童贞回复(一九五九年十月十七日《中华日报》南部版) 
  三、整形瘤菜花无痛复原形(一九五九年十月十七日《中华日报》南部版) 
  四、处女膜修补(一九六三年八月二十四日《自立晚报》) 
  五、处女整形(一九六三年九月八日《民族晚报》) 
  六、妇产整形手术(一九六三年九月十五日《民族晚报》) 
  七、阴道整形(一九六三年九月十五日《民族晚报》) 
  上面随手所举的这些,名目尽管有典雅派、通俗派、写实派或印象派之分,可是实际上,所指的都是一回子事。 
  这回子事,真可说是中国新闻史上的大事、国粹史上的大事,也是世界上古往今来(文明的国家也好、野蛮的部落也罢) 
  绝无仅有的妙事。 
  别看这回子事在报纸上只不过是个经常露面的小广告,它所表示的意义,著加以分析和讨论,足可激发对传统阴影的新认识,并且对真现代化和假现代化的不同,有一个具体的了解。所以我不能锗过这个好例子。但因为题目太大,牵涉的范围大广,这篇文章只能算是粗枝大叶的一个概论。 
  在中国传统的意识形态中,有一个重要的主义,它曾被人信奉遵行,却未曾被人一语道破,这个主义,我把它定名为“处女膜主义”。 论“处女膜主义” 
  所谓“处女膜主义”,用抽象的字眼,就是“处女主义”。 
  “处女”,照传统说法,它的定义该是指没跟男人性交过的女人。这个定义,除了对那稣的妈妈不适用外,按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正的麻烦出在对“处女”的鉴定上面,传统的鉴定办法很简单:只是看处女膜破不破、出血不出血,不破身不出血的,就被看做非处女。反之,就是“守礼谨严之处于也”! 
  这种鉴定,在章太炎的老师俞樾的《右台仙馆笔记》里,曾描写出一个范例: 
  直隶永平府某县,其地闺范极严。凡女子初嫁,母家必使侦探。成婚之次日,夫家鼓乐喧阗,贺客杂沓,则大喜;若是日阗然,则女家为之丧气,女之留否,唯大家为政,不敢与争矣!积习相传如此,虽其意固善,然亦敝俗也。有王姓,嫁女于李氏。却扇之夕,李以新妇貌陋嫌之。次日托言非处子,不举乐,仍呼媒妁送归母家。女幼失母,随其嫂以居,嫂知小姑无他,乃问昨夜洞房事,则固未合欢也。嫂曰:“然则安知其不贞欤?”力言于翁,使翁讼于官。官命验之,果守礼谨严之处子也!乃判李姓仍以鼓乐迎归〔注一〕。 
  这个例子的妙处在男家“托言非处子”而要退婚,女家却请出县太爷来叫人鉴定,鉴定结果,“果守礼谨严之处子也!”(参看〔注五〕) 
  又如清朝吴芗干(厂字旁)《客窗闲话》里记明武宗搞李风姐,李凤姐“任帝阖户解襦狎之,落红殷褥,实处子也!帝大悦。”蒲松龄《林四娘记》中也记林四娘自谓:“妾年二十,犹处子也!”结果“狎亵既竟,流丹浃席”! 
  由此可见,“处女”与“非处女”之分,端在一“膜”耳!一“膜”之存否,端在“落红”、“流丹”耳!这种看法本是毫无生理常识的皮“膜”之见,因为用处女膜来做贞节的证明(anevidence of virginity),是大有问题的。处女膜的存在或不存在。 
  大小与厚薄,根本是因人而异的。跌跤、碰伤、意外、手淫等等缘故,就可以使某些女人的处女膜破裂;在另一方面,生理上的因人而异,甚至在妓女身上还有处女膜!(见英国Haveiock Ellis“psvcholoiiy of Sex”中“The Nature of the Sexual lmpulse”一节。中国医典上所谓的“五不女”——螺、纹、鼓、角、脉,其中就包括了“石女”或“实女”,当然属于处女膜的变异。) 
  但是,我们缺乏生理知识的老祖宗,却一味从“处女膜”上来鉴定“处女”和“非处女”,结果使许许多多女人含冤莫白! 
  清人采蘅子在《虫鸣漫录》中有两个故事: 
  一、某家女,偶与邻少聚语,族伯遇之。数日后过伯家,伯忆前事,训以男女有别,应自避嫌。女闻而默然。 
  次日,偕伯母晨妆对镜,故插酒疵令(处女膜)破,滴血水中凝如珠,佯诧曰:“血入水不散,何也?”伯母曰:“汝(处) 
  女身,应如是。”女颔之。盖以释前疑耳。亦智矣哉!(卷一) 
  二、有十二三幼女,服破裆裤,偶骑锄柄,颠簸为戏。 
  少顷即去。一老翁见锄柄,有鲜血缕缕,知为“落红”,检而藏之,未以告人。数年后,女嫁婿,(婿)疑不贞。翁出柄示之,乃释然——盖血着物日久必变,唯“元红”终不改色。(卷二) 
  这两个故事不论真假,都可以反衬出中国人对处女膜看法的重点。在这种看法的要求下,许许多多的悲剧与冤屈,便一件一件的形成了! 
  一个有趣的例子一定该表彰一下:一二0四年的秋天,成吉思可汗(成吉思可汗)正在打天下的时候,一个父亲带了女儿忽兰小姐投奔他,但在半途中就被乱军挡住。当时碰到成吉思汗的部下纳牙阿,纳牙阿怕忽兰小姐被乱军强暴,所以劝他们父女不要前进,避了三天三夜。可是最后见到成吉思汗的时候,这位蒙古军队的头子开始多疑了!他疑心部下纳牙阿可能先占了这女孩子的便宜。正在纳牙阿有口难辩的时候,忽兰小姐开口了,那段对话极妙,姚丛吾、札奇斯钦两先生新译的(蒙古秘史)翻译如下: 
  忽兰说:“……现在且不必问纳牙阿;若可汗恩典呀,莫如向天命父母所生的肉体查问便了。”(李敖按:Arthur Waley在Notes on the Yuanch'ao Pi-shih中考订忽兰可敦的原意是向她的“皮肤”查问,而所指即是处女膜。) 
  纳牙阿也说:“我只一心侍奉主人。凡是遇见外邦的美女子、美夫人和后腿健壮的好骏马,就献给我自己的可汗。除此以外,有别的心肠呀,将我处死!” 
  成吉思可汗说:“忽兰可敦说的是。” 
  就在那天将忽兰可敦试验,果然一如她所述说(不曾被污),成吉思可汗因此对于忽兰可敦异常宠爱;又因纳牙阿言行一致,即大加奖赏,说:“(为人)忠心诚实,以后可以托付重大的事体。”〔注二〕 
  “处女膜主义”既然大行特行,自然就形成了重视处女膜的观念。相对的,同时也形成了鄙视失去处女膜的女人。结果呢,是不近人情的“处女膜主义”一进而蔓延成为“泛处女主义”。 论“泛处女主义” 
  “泛处女主义”,是我造的一专有名词,顺便造个英文字,那该是pan-virgin-hood。“泛处女主义”可说是“处女膜主义” 
  的抽象扩大与建构化。换句话说,它是由“处女膜主义”繁衍出来的一套新的意识形态。它的类型可归纳为五种: 
   自动殉情 
  殉情的特点是女人“从一而终”,不论许配或已嫁,一女人只要跟一男人订婚或结婚(甚至未婚私通),在这男的死后,她不愿再活,又不能恰巧“一恸而绝”,所以只好自杀明志。最有名的例子莫过于吴敬粹《儒林外史》第四十八口的那场《徽州府烈女殉夫》。王三姑娘死了丈夫,她决心要殉节,她那中礼教毒的父亲王玉辉高兴了,说: 
  我儿.你既如此,这是青史上留名的事,我难道反拦阻你?你竟是这样做吧!我今日就回家去叫你母亲来和你作别。 
  她的母亲知道了,大骂她父亲: 
  你怎的愈老愈呆了?一个女儿要死,你该劝她,怎么倒叫她死?这是什么话说? 
  王玉辉答道: 
  这样事,你们是不晓得的! 
  可是她的母亲不行,跑去劝王三姑娘,劝了六天,王三姑娘还是绝食求死,到了第八天,终于饿死了。王玉辉看他太太大哭女儿,反倒埋怨道: 
  你这老人家真正是个呆子!三女儿她而今已是成了仙了,你哭她怎的?她这死得好!只怕我将来不能像她这一个好题目死哩! 
  于是王玉辉“仰天大笑”,兴高采烈的欢呼: 
  死得好!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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