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的岁月:李新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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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逝的岁月:李新回忆录-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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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讲武一过沈河,就是许庄铁魔头许铁英的匪窟。李文彪给我讲起了许多〃老铁子〃(即铁魔头许铁英)的罪恶史。许于1914年生于许庄,其父许炳瑞是个大地主,因吸毒和浪荡把家业败尽,老婆也气死了。续娶武八汪村的李氏女儿为妻,生了三儿一女,后来都成了土匪。老大就是铁魔头,老二外号〃二瓜儿〃,老三〃三官儿〃或三黑子,女儿则是然妮子,这四人在土匪群中都很有名。人们传说他兄妹四人武艺高强,能双手打枪,左右开弓,百发百中。其实这都是瞎说,双手打枪并不难,但哪能左右同时瞄准呢?所谓左右开弓,百发百中,全是胡吹。主要还是因为这帮土匪特别凶残,老实的农民怕他们,这些瞎编的东西才到处流传,以至越传越玄。许铁英于30年代初即以贩卖小盐为生,当时贩私盐是非法的,必须有一些武功才能对付军警和贼伙。他既干这一行,自然要学会舞弄刀枪。后来他跟舅父一起当土匪,他的舅父是兵痞出身,藏有枪枝,他就学会一些瞄准射击的技术。他的弟妹们跟着他当土匪,也都学会了使枪。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受过严格的现代军事训练,也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哪来什么神枪法?只是在一次与另一伙匪徒拼杀中,被对方连发五枪未中,他的匪伙称赞他数枪未伤毫发,他的头像铁磨一样,于是他便自号〃铁磨头〃。但老百姓却把他称作〃铁魔头〃,因为他杀人作恶,简直就是一个魔鬼。还在抗战之前,铁魔头已是永年一带著名的土匪头儿了。抗战开始,国民党的统治崩溃,土匪会队,纷纷自立为王,一县之内,司令多如牛毛。这时铁魔头也打起抗日招牌,把他的匪伙组成地主阶级的〃保险团〃,自任团长。但他不久就投降了日本,当了汉奸。日本投降后,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收编了永年的两股伪匪,一股是王泽民匪部,编为河北省保安队第一纵队,王被委任为少将司令;又一股就是许铁英匪部,编为河北省保安第二纵队,许也被委任为少将司令。李文彪除给我介绍铁魔头匪帮的政治情况外,还讲了许多他们的罪行和兽行。永年县流传着一句话:〃男人躲债,女人躲祸,最难躲的是铁魔头绑票。〃铁魔头绑票之多,对肉票之苛刻,特别是对不能按期赎票者,其屠杀之残忍,是远近闻名的。铁魔头弟兄奸淫妇女的兽行,尤其令人发指。有一个二百来户的村庄,除个别老妇外,差不多全村的妇女都遭受过他们的蹂躏。尤其是三官(三黑子),行迹更为恶劣,被他糟蹋的妇女不计其数,连他很年幼的侄女也未能幸免。他的婶母向铁魔头哭诉,这家伙却说他弟弟年幼无知,要她婶母原谅。铁匪弟兄哪里还有一点人性!铁匪的妹妹也是一个淫乱无度的女妖,她经常强迫她看中的男青年与她同居,随时轮换,因此丑名远扬。铁匪嫌她败坏了家声,终于将她活埋了。第三部分 在永年做县委书记 5。试胆量(2) 

从西杨庄的村外经过的时候,李文彪又给我谈起王泽民的罪恶史,说王匪曾盘踞西杨庄,在这一带作恶很多。刚过西杨庄,就碰到了县大队的通讯员,他给我们送信说,铁匪今天又出来一股,要我们注意,别再往前面去了。因此我们在东杨庄就停下来休息。房东正在给我们烧水,一个民兵慌慌张张地进来报告:老铁子从东北方向往东杨庄来了。问他有多少人,他说:〃不清楚,反正不少哩。〃李文彪问我怎么办,我说:〃听你的。〃他说:〃咱们不能走,咱们人少,一走,敌人追上来就不好办。〃他领着我们到了村东北的塞墙边,我们八人分为三组,每组相隔约二三十米,李文彪带两个警卫员朝东北方向警戒;我带着郝金生向正东警戒;张班长和两个警卫员在我的南面,也朝正东方向警戒。因为我在当中,李文彪要我指挥。刚进入既定位置,敌人就摸索着向我们接近了。我轻声叫大家注意,听我的命令开枪。敌人离我们只有百余米时,我下令开枪:〃连发!〃我们有四支驳壳枪,一对冲锋枪和三支小手枪。冲锋枪和驳壳枪集中在一起连发,形成的火力是很可观的,敌人遭此意外的打击开始后退了。我又命令用步枪射击。这时附近村庄都响起了稀落的步枪射击声,大概是联防的民兵放的。我估计敌人会再度来攻;但听到附近的枪声后,我确信战斗会被围城部队知道,他们一定会很快来支援我们,特别是我们的县大队,因为他们知道我和李文彪到前面来了。果然不一会儿,敌人又来了。他们是先打了一排枪,特别用机枪连续发射了几排子弹之后才向我们这里推进的。我们沉住气,未还一枪。当他们离我们百米左右时,我们像先前那样集中火力射击。敌人稍停了一下,又继续前进。离我们不过五十米了,我们一排手榴弹扔了过去,可仍有敌人向我们扑来,我们又连续扔了两排手榴弹,十几颗手榴弹同时爆炸,声震原野,敌人退却了。这时,北面、南面,到处都是枪声,并有机枪声。很显然,支援我们的部队来了。前面的敌人消失了。

我们回到村里,房东不但给我们烧好了水,而且准备了吃的东西。我们确实也感到饿了,便大口吃起来。一会儿,民兵来报告说,县大队截住了敌人的退路,铁匪向南面跑了。又一会儿来报告说,敌人拐了几个弯,终于回城里去了。我们刚吃完,县大队的张连长带着一个排来了,还带来了大队副政委李学文给我的信,他在信中责备我不该晚上随便到前方来,几个人就和敌人开打,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可负不起责任。我把信给李文彪,他看后笑了一笑,没说什么。我们起身往回走的时候,一看表,已是凌晨四点钟了。

这天上午,我睡了个大觉。晚上开县委会,我把成立围城司令部的经过以及分区要我们抓紧在铁路沿线发动群众的意见作了传达。经过热烈的讨论后,决定集中一批干部,由我负责带队到四区(临洺关以东)、六区(铁路以西)去发动群众,实行《五四指示》,通过减租清算斗争,解决农民土地问题。路子谊到五区(老区)检查,以〃五四指示〃为标准,看老区的农民土地问题解决得如何?达到了什么程度。一、二、三区当前仍以对敌斗争为主,但要抓紧作调查,准备在条件成熟的地方逐步实行〃五四指示〃。为了能让大家放手去工作,我提议把县委机关搬回五区的小北汪,因为讲武离许庄太近,并且群众还没有发动起来,县委委员们在外面工作,对家里总是不放心。由于开会前匆忙,这个意见只和路子谊商量过,并没有充分和大家酝酿,所以一提出来大家都怔了。抗战胜利后才逐渐把县委机关往前挪,这是胜利和前进的表示,现在要往后搬,难道我们失败了?又要往后退?大家都感到困惑,不发言,实际上是不赞成。

宋钦稍一踌躇后,发言赞成县委搬家。他说:〃大家都不说话,无非是怕说后退。唉!后退嘛,当然不如前进痛快。不过该退的时候还是以退为好。抗战开始我们不是占了永年城吗?后来还是退出了。后来一直退到了沙河边。抗战胜利了,我们才前进到了这里,但还是进不了城。现在又要打仗,又要发动群众,不退一下能行吗?我看先退一下,下一步再前进,进到城里去。〃他的话还没说完,立即受到反驳和嘲笑。有人说:〃难道我们还要退到沙河边去吗?〃有人说:〃沙河边好嘛,听不到枪炮声,多安全呀。〃还有人补充一句:〃有的人就是怕听枪炮声呢。〃宋钦听了这些话,脸涨得通红,很想起来反驳,但又忍住了,只在我身边嘟嚷了两句:〃枪炮声又不是音乐,我就不爱听,谁爱听就听去吧!〃接着又轻声说:〃怕听枪炮声的也有人能坚持抗战到底,爱听枪炮声的不也有人投降了日本人吗?〃这时李文彪站起来说话了,他高声说道:〃在正式的会议上别开玩笑好不好?要县委搬家又不是宋钦提议的,为什么老冲着他来开玩笑?昨晚我同李政委到前面去了,本想试试他的胆量。结果李政委不但胆量大,很沉着,而且指挥有方呢。今天他提议把县委搬回小北汪,我看是敢进敢退,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为了县委同志们到前方的到前方,到四、六区的到四、六区,我赞成李政委的意见。这样,大家都无后顾之忧,有什么不好呢?〃经过一番议论,大家的意见趋于一致了,我让路子谊做结论。路说:〃今天大家都充分发表了意见,而且展开了争论,现在意见已经统一,是否还要表决呢?〃他停顿一下,又说:〃对这样重要的问题,还是表决一下好。赞成县委机关搬回小北汪的请举手!〃结果全体举手通过。他接着又说,既然大家的意见完全一致,没有一个反对,那么说办就办,明天就搬。最后我要说一句,就是有些同志今天对宋钦的态度不好。宋钦同志怕听枪声,是个缺点,但他在永年坚持艰苦斗争,八年如一日,既没有换帜(指投降)也没有脱鞋(指妥协或半路回家),永年老百姓谁不尊重他?我们为什么能拿他来开玩笑呢?我看以后不光在会上不能这样,就是会下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他转身对宋钦说:〃宋钦同志,请别介意!我来给你道歉,为你鼓掌。〃随着他的掌声,大家一起鼓掌。这时宋钦笑了,连说:〃不敢当,不敢当。〃在非常欢快的气氛中我宣布散会。通过这次会议,我很佩服路子谊的才干。一个贫雇农出身的干部,虽然文化不高,但处理问题能这样的周到完满,真不容易呀!广大工农中确是很有人才,知识分子看不起工农的偏见是应该破除的。

见到于川的时候,我把到前方和开会的情况告诉了她,并对她说:〃知识分子必须和工农结合才能在革命事业中发挥作用。而要取得工农干部的信任,第一要勇敢,在战斗中不怕死,第二要能吃苦,生活上能和他们打成一片。这两点对知识分子来说是不容易做到的,但必须做到。我们到永年来,第一点李文彪对我已经佩服了,其他的人更没有话说。现在应该做到第二点,和大家过一样的艰苦生活,我想把我的中灶待遇取消,省下的钱归机关食堂,这样机关的同志都会满意。于川同意我的意见,果然全机关的同志都说我们好,能和大家打成一片。炊事员打菜的时候,还对我们特别照顾呢。

第三部分 在永年做县委书记 6。冶陶会议(1) 

全国土地会议结束后,晋冀鲁豫中央局随即在武安冶陶镇召开全边区县委以上的干部会议,讨论土改及整党问题。我因为参加全国青年工作会议,比薄一波同志约晚一些才离开西柏坡。记得我和警卫员郝金生二人快马加鞭,赶阴历八月十五回到永年县委驻地(小北汪)。当晚皓月晴空,正好和妻子过一个团圆的中秋节。谁知进屋一看,人去房空,什物乱七八糟,仿佛出了什么事似的。忙请李秘书来一问,原来几天前于川感到腹内疼痛,估计要生产了,便要来一辆铁轮轿车,匆忙起身,准备赶到武安白求恩医院去。因为铁轮车颠簸得太厉害,刚走到邯郸,孩子就生下来了。这时于川尚住在邯郸车站区,由车站区区委书记周金光派人照顾。我们县委宣传部长李庆和也看她去了,已去三天没有回来。周金光与我在北方局共事,是一位很好的同志。李庆和与我在永年也相处得很好,有他俩人在,我是很放心的。但一听李庆和三天未回,我心里就感到有些不妙,忙问李秘书,于川和孩子的情况怎样?李秘书回答道:庆和是邯郸打电话来叫去的,他去后一直无消息,于川母子的情况一点不知道。这一下我可急了!于是乘着中秋夜色,连夜赶往邯郸。在路上,我对郝金生说:我今晚没吃上月饼,连累你也吃不上了!金生说:于川对我那么好,我恨不得马上见到她呢。马不停蹄,不过三四个钟头,我们便赶到了邯郸车站区。

在区委没见到周金光,他有工作出去了。胡一哉立即来见我。她是四川人(胡绩伟的夫人),为人爽快,一见面就责备我:〃你居然也来了!亏你想的好主意,生孩子要到白求恩医院。你知道从永年到医院有多远?临产之前让产妇坐铁轮车,那不会把人颠死吗?多亏有金光,还有我,要不,你们夫妇可别想再见面了!好,现在快去看看你的尊夫人吧!〃说着,领我到附近一间老百姓家的小屋里,她说忙着开会,又匆匆走了。

随后,周金光、李庆和都来了。等他们走后,于川才把详细情况告诉我。第二天辞谢了周金光、胡一哉和李庆和,便匆匆上路,赶到冶陶去开会。

赶到冶陶时,预备会早已开始。我先找到我们永年县委住的房子,见到了副书记路子谊和县长宋钦。他俩很紧张地告诉我:地委说我们永年执行了地主富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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