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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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醉-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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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怀臣抿唇几分嗔责,“还是这般咄咄逼人的,沉不下心。”
  青黛秀眉就轻讽地挑起了,“世人都敌不过大人的心机千万,我做作遮掩又有何用?既然把柄在手,大人自然可以迫我相随。不过若是为了那个宝藏,只怕这次是搬错了菩萨。”
  一时语利如锋,四野寂寂。
  雍容的丞相大人随手轻抚着褐马颈边发亮的毛皮,立在原地默不出声。倾瞳被清冽隐寒的目光压得气息微滞,不甘心地瞪了回去,终究引得对面那人悠悠地一叹,“你就算不开心,也不该出言无状,难道当真想害死后面那个人?”转而扫过斑驳的深林,沉下了声线,“出来吧,再不现身,就休要怪我!”
  转眼间,树丛中窸窸窣窣移来一行碎步,白天“云涧”上的红衣女子踏草而来。衣带旖旎,风姿妩媚,娇笑着似在逛那满是俊俏少年的大街。她边抚胸边媚眼斜飞,“公子走得好快,可赶死奴家了!”倒好似马上人是她忠心的情人,理所当然地追上来。
  倾瞳才自暗暗咋舌,就见莫怀臣一卷衣袖,那女子合身扑杀失了准头,被一股强力拂飞出去。绯裙在空中旋转翻飞,落地微一喘息便及笑道:“你这冤家,这般伤人的心!你再打啊,今天奴家可死给你看!”两道弧刃当真架在自己的颈间,再次朝莫怀臣逼了过来。 
  蓦然横里飞来的一截枯枝,不轻不重拂过人面,阻了红衣女的身形。林中随即扬起一串银铃般的笑骂,“你这个风骚女人,想抢走他,没我漂亮可不成!”
  那女子倒好似压根不明白方才被救了一命,偏笑得花枝乱颤,“妹妹懂什么?但凡男人,都爱可抱在怀中酥热入骨的,光有个脸蛋可不中用。而且他越是拒绝,就代表越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就像现在这般,是不是啊,冤家?”
  倾瞳忍不住偷瞅了莫怀臣一眼。那人周身星芒烁冷,依旧如玉公子的淡然模样,不过温和叹道:“再耽搁,你就教坏她了!”
  一道惊鸿白影带起一道流风,好似一柄冰寒锐器,突破了骤然袭向倾瞳的缭乱刀光。正一指点上那柔腻如雪的颈窝,消弭了林间才自纷飞而起的杀机。 
  后头急来一声清音,“小心眼儿……”
  他就屈指收了劲道,垂首微一勾唇,“抱歉!”墨玉般的眸心激起层层深旋,刹那吸尽了人的神魂。出手如风,已然迅捷几点拂在她的后脑。
  红衣女委顿倒地,莫怀臣翩然按鞍上了马,“我们走吧!”见倾瞳未动,才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杀女人。不过你招惹上的那个人,我还无心为敌。”
  望着那道潇洒绝尘的背影,倾瞳不禁暗自叹息一声,果然当日是这人取了她的兵略图。到如今,自己全然落在下风,为了杜家亦不可中途开溜,只得暂且引辔,怏怏拍马跟上。
  雾气凌晨,曲城的一户客栈被人敲开。店小二还未醒透,就被迎面一迭声催促闹晕了,“两间房,一碗热粥,还要两桶热热的水!”那调子原十分清甜,虽染了些仆仆风尘,倒依旧悦耳。轻纱后头隐隐两点漆亮与人一对,纤指点点后头的同伴,“银子他给!”
  店小二这才瞧清来人的通身气派,紧着将客人往店里让,“两位客官里面请,楼上有上房!”
  门外的男子这才优雅地踱了进来。一身净秀白衣,浑不似赶了半夜的路。瞧着同伴直往楼上走,就和声体贴道:“不要壶茶暖暖身子?”
  那位窈窕女子却停也未停,“我要睡觉。浓茶伤胃,粥是你的!”
  店小二窥到那男子浅浅的欣然,心里就有了数了——这八成是一对吵了架的小冤家,不知道为了什么赶夜路来的。那位女子虽然对爱人甩了脸子,到底还是牵心着呢。于是乎故意笑补了一句,“不巧了。今天上房只有一间了,两位,是不是挤挤?”
  浮动的面纱登时如水波一旋,气焰倒直冲着小二身边的仙人气质的白衣男,扬起清音挑衅三分,“喂,小心眼儿,要和我住一间么?”
  那店小二才为那面纱下一瞬而过的玲珑轮廓惊失了神,就听到白衣男子无奈地一声轻咳,“小二哥莫误会了,她一间我一间,快些带路吧。”
  倾瞳扭头便走。明晓得此人计谋深沉,惹他不快并非上策。不过事到临头,居然还是忍不住与他针锋相对,连自己也不懂是为了什么。一夜奔波加之疑虑重重,反而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不晓得何时终于盹着了,一觉醒来已是天光敞亮,床边的小几上安静地搁着一个豆青丝袋。打开一瞧,咬咬牙妙目便转了几转,取了里头东西立于镜前,哼着歌儿好一阵描画。
  大狐狸,你等着!
  翻掌推门,袅袅婷婷下得楼去,呼啦啦鸡飞狗跳,惊翻了下头的食客——罗刹样的煞白脸蛋,胭脂好似鸡血贴在双颊,粗眉黑得虎虎生风,加上胡乱涂就的血盆大嘴,那双明眸再是如何滟滟似水也补救不了。何况她还风情万种地扭到那个悠闲靠窗等待的俊逸公子身侧,一屁股坐下,嗲声抛个媚眼,“公子久等了!”
  四周登时摔碗砸杯,嗤笑声和着窗外的拂绿柳枝,飘啊飘……
  莫怀臣果然被才咽下的茶噎着了,俊面都憋得泛红,一时捂唇咳嗽了好几声。瞅着瞅着,清净的桃花眼底掠过一道朦胧的笑影,“还在生气?”
  “哪能呢?”倾瞳笑吟吟地凑近了,全不顾周遭兴味足足的视线,“公子这般体贴细致,什么都为我备齐全了。我感激都来不及,这才盛装打扮为博恩人一笑。如何,公子还满意么?”
  他不禁摇头叹,“你啊……”一顶油黄斗笠已经扣上那惊世骇俗的妆容,轻责声依旧和如春风,“等我走了,你这般招招摇摇的,能安生到回禹华城去?”
  “你走?你,你要放我走?”她一惊。
  “我从来没有迫你同行,不是么?”他为她斟了半盏热茶,不紧不慢地讲道理,“而且昨晚的情形,凭你一人,难道能逃过那个高手的追踪?”
  倾瞳倒怔住了。
  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分明取走了她私藏的兵略图,却一直不曾声张;分明不会游水,却故意为救公主奋不顾身;分明懂得龟息术,却叫她误以为他身处险境所以拼命相救……而这一次,分明他是冲着那宝藏的秘密才出现在苍洛山,却大费周章地救了自己,然后眼都不眨就决定放她离开?
  算计了那么多,隐瞒了那么多,难道以为她还会信他毫无所图?
  不错眼珠地盯着他,一时千头万绪,不晓得从哪一桩开始对峙谴责。对面人却在那头安然地建议,“这家小店的咸粥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怒发冲冠。拍桌!
  饿久了的肠胃却极不配合地“咕噜”一声,刹那令人无颜。
  “怎么不吃?要喝酒要吃肉,还要最好的!”
  吃垮他更好!
  乡野小店诚然不如大城精致,倒也有模有样。倾瞳着实饿了,一时又与莫怀臣实在分说不清,只好闷头大快朵颐。莫怀臣倒斯文多了,不过拈几丝青菜就着馒头慢慢嚼。倾瞳问了几句公主近况,得知她一切平安,不过为了自己的失踪着实哭了几场。莫怀臣只字未提那日的落水,她也就隐了在淮西王府的一段。两人相谈两句又是冷场,倾瞳就有些食不下咽。一盘像样的糖醋鲤鱼端上来了,却没动分毫,鲜味倒怪勾人地飘了满堂。
  他们不吃,自然有人发馋。
  三张桌外的门边,亮开个蛮横不讲理的粗嘎嗓子,“我说,你们那鱼眼睛要不要?”说话间已经如风卷近。近观原来是个光头大肚的和尚,满身懒散的落拓气,百结的袈裟更是似曾相识,却是前日在“云涧”上挑战的鬼和尚。
  倾瞳正吃得百无聊赖,私心里倒不讨厌这个坏嘴的莽和尚。笑着手下灵快两点,一双鱼眼就飞射向那人面门,“想要便接着。”
  那和尚还当真老实不客气地一张嘴接了,立马嚼得嘎吱作响,露出怪陶醉的模样,“妙,还是鱼眼最妙!要是这会儿有……”玉指纤纤早变了一盏可人清酒到他眼前,“这个么?”
  鬼和尚乍对上斗笠下头那双濯濯丽眸,不禁呆了一呆。回过神来再瞅瞅旁边的男客和他手边一盏热茶,突然接了酒杯一饮而尽,哈哈震得人耳鼓发麻,“我说,你这么善解人意的妞儿,怎么就陪着这么个冰块吃饭?来来来,洒家陪你喝!”
  倾瞳瞧他大喇喇的就蹭到他们这桌坐下了,忍不住也笑,“你倒不拿自己当外人!”
  “那是。都是江湖儿女,相请不如偶遇!”鬼和尚就已经抓了卤牛肉往嘴里送,回头直接吩咐小二,“再给大爷上两斤酒、三斤肉。”
  店小二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又端上来两盘菜一副碗筷。鬼和尚也不吃菜,拎起酒瓮就猛灌了一气,爽快地吼吼有声。清洌的酒水便汩汩淋漓着带胡楂儿的下巴,哗哗地往下淌。倾瞳晓得莫怀臣最爱洁净,那和尚碰过的东西,他果然再不伸筷。一时好气好笑,于是侧目转着手中的白陶小杯,“喂,等会儿这酒钱你付还是我付啊?”
  鬼和尚兀自落下了酒瓮,炯炯大眼铜铃般瞪着人,赖道:“不是你请客么?”
  倾瞳就俏皮地挤了挤眉心,“那可不成!一桌喝酒的,当然先趴下的那个付酒钱了。”
  “还有这么一说?”
  “当然!”
  “一个女人夸什么海口?”和尚晃着黑里透红满满两颊肥肉,明显有些轻蔑,“你知道这是什么城么?这里可是酒乡曲易城。”
  “噢?那正合我意了。”
  “合意?哈……”他伸筷去夹那盘糖醋鲤鱼,“等洒家吃点东西垫垫,今天叫你死得服气!”
  不提防筷子却被一股无声无息的柔劲扫开,某人的筷尖先自拈了那块最肥美的鱼肚,落到倾瞳的碗里,“别光顾着玩。”
  倾瞳不由热了热脸——自己不耐烦挑刺,所以向对湖鱼一类敬谢不敏,这人倒记得清楚呢——不过眼下不宜胡思乱想,早些兵不血刃地摆脱掉眼前的麻烦才是正经,遂对着鬼和尚笑道:“我说你小看女子,有胆量就和我赌一把,我赌你会稳稳当当睡到明天早上去!”
  “哈,这世上有醉倒洒家的酒局?”鬼和尚终于进了套,“小妞儿,今天你怕会血本无归哩!”
  店里就扬起一阵如泉水般的轻笑,乘着三分春风,似可直上逍遥的九霄,“哈,谁赔本可就难说了。店小二,既然这里是酒乡,总不会缺酒吧。把你们镇子上酒庄里所有收罗得到的酒都买一瓮来,今日自有人付账!”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周末愉快,啦啦啦啦
偶改错字,汗。还有,亲们表霸王偶么,55555,偶真滴周末都在杯具码字中……




☆、数酒巾帼

  不知不觉日已西斜,桌上大大小小二十来瓮酒罐反射着环环锃亮的橘芒。
  店小二揉着忙前忙后快跑断了的腿,再瞅着那么些开了盖的酒瓮,伸着脖子咽了下口水。
  乖乖,如果真把这么些酒喝下去了,不醉死也要胀死了。
  果然那个怪异的女客又出了花样,在面前摆两只白瓷中碗,“这么着,你先选一种酒,然后换我,然后再换你,盛满即饮。直到一方认输或者醉倒为止!”
  鬼和尚咧咧嘴,却一指从刚才起就默不出声的白衣男人,“那他呢?”
  倾瞳登时拍桌嗔嘲,“你这和尚少啰唆!喝酒是咱们俩的事,与他何干?事到临头你倒推三阻四的,难道是怕了?”
  鬼和尚被堵得嘴角一抽,旁边温雅的男人已和善地摊摊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喝就喝,洒家还怕你不成?”
  也不知是被面前这张涂得艳俗的鬼面吓到了,抑或被她那股洒脱气势稍微镇住,鬼和尚嘟囔一句终究起了身,鼻尖凑到个个酒瓮上闻了闻,单指勾了个褐色的酒瓮,半空一拧急转起来,那酒忽而化作一道雪白银线飞射进三只碗内,浅浅没了底。
  倾瞳婉转笑赞“好”,取了个瓦青陶罐轻巧斟酒,“高粱头曲配这个合适!”
  交错换位,转眼酒碗已满,林林总总地添了六七种烈酒。
  纤纤玉手先自捧了酒碗,那股爽快劲儿却是豪气万千不让须眉,“请!这第一碗都是头曲,烈而猛,是为‘烈风追赤日’。”
  “好!好个‘烈风追赤日’!你这丫头有意思,喝碗酒还说得这么漂亮。”鬼和尚大笑击节,仰脖送酒。
  一碗毕,但闻清音遥遥,“第二碗,绵长优柔中一枝独大,却是‘惊雷裂乾坤’!”
  二碗毕,满室流香,小店震动。
  “第三碗,夺心入肺,慷慨踏沙歌。”
  “干!”
  和尚疾吞,倾瞳慢饮。一个刚猛一个幽婉,一句一咏,好不豪情慷慨。直瞧得旁边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众人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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