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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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醉-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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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静的瞳人惊异一闪,“什么?那方才……”
  
  “方才么,是医治你积年的病症所需,小瞳就是你最佳的药引。你接受了她体内的药热,寒症一段时间不会再犯。但是从此也只有她才能救你的性命,一旦寒疾复发,痛苦会加倍深重,没有她自愿为你化气疗伤,三年之内,你必死无疑。魏风死了,老夫今日是看在小瞳面上,才给你留下一线生机,你有何话讲?”
  
  “呵……”莫怀臣很轻地笑了一声,薄唇酿出个自嘲的弯弧,“她会怎么样?”
  
  “她就快醒了,醒了只会比你活得长久。”
  
  “那就好。”
  
  简单的三个字,不辩解,亦不求饶。
  
  死风倒出乎意料,“小瞳和魏风自小一起长大,此刻必然恨你入骨。你以为能轻易说服她救你性命么?”
  
  “并非如此。”莫怀臣摇了摇头,挑眉淡道,“只是三年时光,很够了。”
  
  三年,问鼎河山,聚拢民心,得之失之都已足够长久。
  
  死风梗了一下,不禁有些悻悻,“你倒是傲气。”
  
  对面那人不置可否,清冷的目光飘过倾瞳蹙起的眉心,就变得柔和了,“不过,可否给在下一点时间?”
  
  眸光波波如水,全是那个女子的影子。
  
  死风冷哼了一声,“老夫送你个忠告,成大事者不可为情所困。睿极静极情之所隐,亦会害人害己。江山美人,选哪一边,你要自己想好。”
  
  “多谢教诲。”
  
  死风拂袖转身,兜着风儿仙气飘飘,“追冰!”那只雪狼就随着悠悠往外走,轻悄行到门边的黄帷旁,却回首对莫怀臣一咧嘴,露出两排尖尖的獠牙。
  
  不想被莫怀臣余光瞥见,不禁失笑——这只追冰,该是只雄狼。
  
  只余下他们二人,宫夜浓浓,越显安谧了。
  
  修长的指顿了一顿,便温柔滑过眼前冰媚的轮廓,她弯弯的眉,挺秀小巧的鼻,诱人无比的唇,如兰的呼吸……好像无论如何的苍白憔悴,都无法掩住她惊心的美丽——那般令人百转千回,美得惊艳绝伦。
  
  他一直以为自己无错。
  
  无错,但却愧对她。
  
  原以为此生除了为丰家血洗仇恨,他早已不在乎任何事,甚至于自己的生死。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一个杜倾瞳,撞到他眼前,掉进他的罗网。她的一颦一笑却不知何时化作活水,沁入了冰冷的肺腑,丝丝线线的甘甜,温润了沉默的胸口。
  
  明知道不该,不能,不可。
  
  可偏偏越是苦厄矛盾,越是纠缠成结,便越思之念之欢喜深重。
  
  原来欢喜一个人,也会令人如此之痛,也如此的,寂寥啊……
  
  昏睡的人儿仿佛感觉受到了注视,不安地摇了摇头,发丝蹭在纱枕上细微地轻响。莫怀臣的眸心便自亮了些,眼见着她的长睫不断细密地颤动,面容便作凄惶的泣色,就轻握住她的手,渺远的声气好似秋夜里湖上升起的雾,“瞳。”
  
  她手边一紧,“魏风!”惊呼出一句,骤然睁开一双如星火的瞳人,“魏……”,她的视线落到他的面上,一凝,“莫怀臣。”
  
  莫怀臣的桃花目略弯了弯,魔丝般的视线千丝万缕包围过来,缠绵着某种忧伤的温存。伸出的手越发小心,仿佛怕速度快了会带给她惊吓,“终于睡够了么?我很担心。”
  
  还未触到她的胳膊,就被她回手狠狠一推,声线猝然凌厉起来,“你还敢来这里?”
  
  伤口又涌出一阵热,他叹道:“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解释。”
  
  “解释?行!”倾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翻身跃起,左右一晃眼,踉跄着取下墙边的剑。宝剑出鞘瑟瑟,夺命的寒光便对准了那个人,“你让我捅二十三剑,我就听你的解释!”
  
  “你……”他望着她,清越的声音沉下来,“杀他,杀你,绝非我的命令,也非我的本意。这一点,你总该信我!”
  
  相信?到了这个地步,这个男人居然还要她信他?
  
  倾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沉面如冰,唯有眼中射出万分的讥诮,“你若问心无愧,就不要躲!”
  
  说时迟那时快,恨剑如虹飞刺。
  
  倾瞳只道自己身体虚弱无力,并不知她的体内还残存着莫怀臣的真气,出招的威力其实胜过往日十倍。残影闪过,只听得噗的一声,永远优雅的身躯骤然顿住,后背穿出一截雪亮的剑尖。殷红的血色林枫般染开在月白的丝衣上,自下腹迅速绽出一朵绯艳无双的花。倾瞳吃惊地垂首,才发觉他呼吸浅而急促,肩头一带也布满触目惊心的红色。
  
  痛,身上的心上的,新伤旧伤,每一处都在迸裂。
  
  莫怀臣只是仰了头,苦涩地凝望着眼前的女人,“下令斩……杀杜魏风的,是对他心怀宿怨的肖智,肖智,肖智也已被司紫送去了地府。”墨瞳深黑一片,浓浓的疲惫快从眼中溢出,“可事已至此,看来这解释也嫌多余了。不过,你既不信我,为何会……刺歪了?”
  
  握剑的手颤抖起来,银光在他胸口下方跟着微微闪动。
  
  她为何刺歪了?因为她没用,因为她……她该死地曾如此钟情于眼前的寂寞清冷的男子,见到他那一刻好像连命都不在乎的该死模样,她居然就手软了,没法子将剑锋送进他的心脏中去。
  
  “我并不曾委屈你!就算是肖智动的手,你一样难辞其咎!”
  
  “是啊。”他低吟了一声,“所以,我是你的仇人,你该恨我入骨。”
  
  何况,他还害死了她所有直系的血亲,余承天,余战,余非,皇城一半以上的禁军,死了,通通死了。
  
  莫怀臣随意点了自己的穴位止血,两指夹住剑身迅速一抽。剑身割在血肉上的惨然响动令倾瞳骤然撤了手,倾瞳怔然瞧着那个谪仙般的男人拔剑,然后将那把剑柄重新交回她手边,“所以,你若执意要我赔命,最好是趁现在。”
  
  “你……”倾瞳怔住了。
  
  看着他不断涌出的鲜血和寂寥的眼,倾瞳好像被什么掐住了脖子,拼命呼吸却喘不过气来。一颗心被千刀万剐,血肉凌迟。
  
  眼前历历是这个男人的一切——他的骄傲,他的伤痛,他的温柔,他望着她微微笑着的模样,他揽她入怀松墨的清香,他的真心,他的仇恨,他的天下……满满的都是这个令人又爱又恨又敬又怜的他。
  
  可是,还有一个杜魏风。
  
  魏风的沉默,魏风的守护,魏风十几年的陪伴,还有魏风无声地倒在血泊里,身上那满满的狰狞的二十三支箭羽……
  
  她终于狠狠地吸气,提起手中锐利无端的剑锋,不顾一切对准那人的胸口,“你受死吧!”
  
  一朝绝情月,利刃和悲鸣。
  
  他伫立未动,杀意激起黑发飞扬。
  
  只差了半分,倾瞳被一个外来的重物猛地撞歪了方向,一颗毛茸茸的头颅旋即拱上她的纤腰,亲昵地发出呜呜欢乐的低鸣。
  
  倾瞳站立不稳跌倒在地,正好靠在雪狼环绕的肩上。怔忪一瞬,她顿时反抱了雪狼的脑袋,埋在它的脖颈里,涌出的泪水浸湿了它的皮毛,“追冰,追冰,你来了。你怎么来了?”
  
  门口的黄帏被人掀开一角,死风老人的语声没好气地响起,“它再不出现,你真要杀了绍渊的丞相大人?”
  
  “师父!”
  
  “不争气的……下山以后,就把我教的东西都忘干净了吧。”死风一把拉起倾瞳,又横了莫怀臣一眼,“还有你,刚才是真不想活了,还是算准了老夫不会让她动手?”
  
  “生生死死,又能如何?”莫怀臣很淡地扯了一下唇角,眸心云烟散尽,只得深浓不见底的墨黑。他轻咳了一声,“不是要杀了我么,现在可以继续了。如若不然,你便随我走。”
  
  “你……你……”倾瞳不料他还有如此念头,这样的挑衅她,真是自寻死路,她狠狠擦干了满眼恼人的迷蒙,“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拾剑的手却被死风按住了,“看在他一晚上耗了所有的真气,死活都不顾要救你苏醒的分上,今日就算了吧。”他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分明摇摇欲坠、却强撑着保持清醒的某人,有条不紊地补充着,“何况没有你的原谅,他就算养好了伤,也没有几天舒坦日子可过了。”
  
  “什么意思?”
  
  ……
  
  那一夜,宫烛飘摇,明焰吞吐。
  
  虚弱苍白的绝色女子,冲同样苍白的俊逸男子扬了手,指向远远曲折的宫门,语气淡得仿佛永不再起澜波,她说:“丰子汐,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偶码滴速度,完全慢到不可思议了,今天弄到早上五点半,偶自己都想晕死了先,5555555。武汉太热,杂事太多,某言鸭梨很大,哎。
抱抱亲们,久等了,亲一口啊啊!╭(╯3╰)╮




☆、盈瞳公主

  又是一年紫薇花节。
  
  络绎的人群,欢腾的叫卖,情人羞涩的笑靥轻染了整座禹华城,连层层彤云都在远天幻出盈盈欲滴的桃红彩紫。
  
  禹华的深宫里却好不幽静,傍晚的“停岚殿”里流散着层层的墨香。案上除了书牍,就是一盏清茶,淡绿的玉龙毛尖悠闲卧在杯底,已经凉透了。
  
  小太监禧路在旁边木木地罚站了一下午,看见主子还没有起身去用膳的意思,就顺势靠在檀木雕琢的八骏图屏风上,一腿虚立,一只手悄悄揉着自己的小腿偷懒。不想门口忽然响起了一声“皇上驾到”,禧路着急要站稳,扎着手就推翻了檀木屏风。
  
  只听稀里哗啦乒乓作响,惊到了在一旁打盹的追冰。它半睁了一下眼四下一扫,就慵懒地重新蜷好,换了个爪子枕着卧在老地方纳凉。只有地上断尾巴砍脑袋的一群衰马,悲愤无比地瞅着才从桌案上轻盈扬起的头颅。
  
  那是一位黑发如云的女子,流目似水,玉容间自然一股风流滟魅,不笑不动也叫人情不自禁的心怦怦乱跳。她的目光溜过满地狼藉,又轻扫过尴尬的禧路,只是不温不火地吩咐,“收拾干净,三天内给我拼回来,否则赶去浣衣房!”
  
  禧路的下巴顿时掉得老长,瞪眼拖了哭腔,“主子啊……”
  
  “琉璃灯,白玉盏,这次是我的八骏图。事不过三,你记性差,自然要领罚。”她轻啐着打断他的恳求,才翩然起身,青色丝裙在脚底流漾着竹叶间的和风,款款迎到外间,冲着来人敛身为礼,“倾瞳恭迎皇兄。”
  
  来人一身灿烂的明黄锦袍,绣着九龙盘踞,威严而高贵,唯有腕间一串白玉佛珠,流润温雅如那人的神气。他见她行礼便急急伸手一搀,柔声道:“快起来,你我关系,一定要这么虚套么?”
  
  “礼法伦常,总要严明遵守,才能约束民众。”杜倾瞳微微笑着,唇边现出一对浅浅的梨涡,“皇室是榜样根本所在,怎么可以由倾瞳破例坏了规矩?”
  
  余箫怔了一下,叹口气,“朕总是说不过你。”
  
  流媚的眸子淡弯着,“是皇兄宅心仁厚,不跟倾瞳一般计较。今天来惜若阁,可是有事?请坐……兮铭,上茶。”
  
  余箫顺势坐下,看着眼前女子,心腹间便混杂着无数的感情——感激、敬佩、爱怜,还有一丝萦绕不去无可表述的惆怅。
  
  她如今是他亲封的历越盈瞳公主,也许亦是旷古绝今,最为独特的一位公主。因为她不仅贵为公主,还入朝为仕赫赫声威,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年前,历越朝野震荡,效忠余非的文官大肆批判他趁乱篡位,余战的势力则在西南举兵谋反。她没有离开,为他留在了禹华,为他接受了朝中的官位,依靠杜府的支持,一一平定朝局。因为朝中无将可派,她更加亲自点将为他出兵平乱,三月之内平复了那场天大的风波。战败的余战旧部都逃至与堰丘接壤的幽州之地,得到了堰丘的支持,就死守着幽州十二个郡,龟缩不出。
  
  彼时堰丘以逸待劳,历越军却是久战力疲,她便当机立断,与堰丘国君和余战旧部共同签订协议,一年之内互不侵犯。而后,她又马不停蹄赶回了禹华,费心助他打理内政,时过一年,她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千般玲珑窍,进退皆神通。
  
  她明睿冷静,赏罚分明。朝中对他这个帝王的作为还偶有非议,可对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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