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周遭的人都绽了笑脸；低语着走了。赵明佺正在松土，听见自己娘子这样吆喝，也不由抬起头向这个方向看看。徐焰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儿看热闹，两个丫鬟更是羞红了脸，背过身去恨不得把脑袋都扎进地里。
“嫂子，你别叫了；怪丢人的。”徐焰见状；过去扯扯秦晓晓衣袖；用眼色指了指她身后两个丫鬟；“你以前怎么着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这现在怎么跟个村妇似的。”
秦晓晓白了徐焰一眼，不服气地反驳道：“还是羽娘好吧？人家才不会抛头露面在这田间地头大喊大叫——当时若是跟你跑了，你一定会后悔的，还是相公好。”
“嘶——”徐焰倒吸一口冷气，也不回话，搓着手溜达到一边，继续笑眯眯看着秦晓晓。秦晓晓不鸟他，转身看见两个丫鬟凑在一起低着头笑得开心。
“你们两个……”秦晓晓黑着脸悄无声息出现在二人身后，然后趁她们毫无防备之时开口，“笑什么笑！”
“小、小姐……”妒霜忍着笑，转过身握着嘴，“小姐都是从哪里想出来这些话儿，真真逗趣儿。”
秦晓晓正欲张口纠正一下妒霜对吆喝的错误理解，凌寒又敛住自己脸上的笑意转过身：“以前从没见过小姐这样，以前在院子里唱个曲儿都要看看旁边有没有人的。”
“你们懂什么？”秦晓晓翻了两个丫鬟一眼，“本小姐要挣钱啊，这是挣钱的方式好不好？不吆喝别人怎么会知道你卖的是什么？这一吆喝，别人就知道了，就会来买了；别人一来买，我们就有钱挣了，不是么？这叫广告效应，广而告之。”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总觉得现在站在她们面前的小姐跟以前大不一样。以前的小姐是那样羞怯，对人对事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做出与姑爷私奔这件事叫她们这两个贴身丫鬟都惊异了很久。可是现在来看，眼前这位别说私奔了，只怕搁在当时，她明目张胆就撕了那位赵明佢的庚帖丢到媒婆脸上了，哪里会自己憋在屋子里哭个没完没了。
“明白了？”秦晓晓见两个丫鬟对着大眼儿瞪小眼儿，以为自己把她们俩绕糊涂了，便伸手到她们眼前晃了晃，把她俩的魂儿勾回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凌寒摇摇头，照着秦晓晓头些日子教的开始用那只小石磨磨绿豆浆。妒霜见状，也蹦跶过去帮忙。秦晓晓鼓鼓嘴，整理着摆放在一旁小桌子上
的调料，心里盘算着像家里早点摊儿那样弄个小三轮儿再弄个罩子出来，可是没玻璃，好忧桑好忧桑。
“这位小哥，你吃不吃辣椒？”秦晓晓整理好了东西，凌寒那里也磨好了绿豆浆出来，秦晓晓走到徐焰的车夫那里，问道。
“怎敢劳烦夫人？”车夫面露惶恐，“不劳夫人动手了。”
“哪里，就算是我今天开个张。”秦晓晓笑道，又转向徐焰，“你要不要吃？”
“嫂子这还没卖钱，就送出去两份了啊。”徐焰打趣秦晓晓，“当心赔本儿。”
“怎么会。”秦晓晓快步走回炉子前，手脚麻利地用右手舀了一勺绿豆浆，左手用浸了油的小刷子在铁板上抹了一圈，将勺子里的绿豆浆折在铁板上，发出“滋啦”一声响，香味也随之散发出来，刺激着人的味蕾。
很快两套就出来了，秦晓晓一下子傻了眼——没有塑料袋！要知道，煎饼果子的流程嘛，最后做好了，就该有一个透明塑料袋接着，放进去拎着，找个地儿解开来一吃，幸福非凡。
可现在的问题是，没、有、塑、料、袋！
秦晓晓咬着嘴唇看着眼前两套煎饼果子发愁。徐焰早就顺着香味儿过来了，就连车夫都被香味儿吸引得向摊子多走了几步。
“做好了？真快。”徐焰说着就伸手去拿，却被秦晓晓一巴掌拍掉魔爪。
“怎么了？还不许吃？”徐焰一脸委屈，倒像是撒娇的小孩子，“我要喊赵兄来说说理。”
“什么不让你们吃啊，这做好了是做好了，拿什么包啊？”秦晓晓指着那两套煎饼果子无奈道，“在地里干了一上午的活儿，手上那么脏，怎么能叫人家直接下手拿？虽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但这样终究不合适。”
“这还不简单？”徐焰趁秦晓晓不备顺了套煎饼果子出来，烫得他两只手倒来倒去，嘴上却还不闲着，“我记得镇上卖包子的都是用油纸包着的，嫂子也拿油纸包不就是了？”说罢咬了一口，挑挑眉，嘴里被食物占了说不出来，但是看表情却是叫秦晓晓很是欣慰。
“你快过来！”徐焰把嘴里的那口煎饼果子咽下去，招呼自己的车夫过来，“别辜负了赵夫人一片好心，好吃得很呢！”
车夫战战兢兢过了来，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从秦晓晓手里接了另外一套煎饼果子，才千恩万谢地躲到一边去吃。秦晓晓摇摇头，叹了口气。这种阶级差异真真叫人觉得别扭，可是自己无能为力。自己知道这些思想已经是根深蒂固地在雍唐人民的脑海里，就算觉得别扭也没有办法，只得受着。
“油纸哪里有卖？”秦晓晓见徐焰已经吃完了，便凑过去提问。
“这个不牢嫂子费心。”徐焰看了看车夫，见车夫那里也快吃完了，便招呼
他过来嘱咐几句，车夫点着头驾车去了。
“我开摊子，怎么劳你破费？”秦晓晓摇摇头，从怀里取了荷包出来要给他钱，却被徐焰拦住：“嫂子开张，小弟未曾送贺礼已是过意不去，这点小钱小弟还是花得起的。”
“今天早上已经很是麻烦你。”秦晓晓叹口气。
徐焰挤挤眼，笑道：“嫂子若是怕欠人情，以后多唱几首曲子来给小弟就成。”
“原来是有目的的。”秦晓晓眯着眼睛斜睨着他，“姑奶奶一首曲儿可比那堆油纸值钱得多！还是你小子精！”
车夫驾着车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还带回来好几刀油纸。秦晓晓叫了凌寒和妒霜就着车里的座位开始裁纸。很快就到了正午，按着秦晓晓的构想，这个时候就该上人了，生意就该来了，便夹了刚刚裁好的纸跳下车去。
“这怎么地里都没有人了？”妒霜最后跳下来，看着一大片田地疑惑道，“刚刚还能看见呢。”
“是啊，难不成这么一会儿都回家了？可是雍唐不是日食二餐么？”秦晓晓也很疑惑，左右不断地张望。
赵明佺也收了工出了地，远远看见几个人棍子似的杵在地头儿，呆呆地很是好笑。
“怎么了？”赵明佺走到秦晓晓身后，碍着手上脏只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她的腰，问道。
“为什么没人啊？”秦晓晓转过身，嘴撅得老高，“没有人东西我卖给谁去啊？”
“这挺正常啊，中午要么回家歇着要么地里搭棚子歇着啊。”赵明佺开口，“不过也有中午饿得不行自己带干粮的。”
“你不早说！这样摆摊不是白耽误时间？！”秦晓晓叉着腰，气不打一处来，“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
“娘子息怒。”赵明佺皱着眉忍受着秦晓晓的分贝轰炸，等她停了抱怨才开口，“肯定会有人来买的，因为家住得远不想回家宁可饿肚子的有的是。”
“人家下地干活儿这么多年，不知道自己带干粮么？”秦晓晓使劲送了赵明佺一对儿白眼儿，“这可是刚刚你亲口说的。”
赵明佺正欲开口辩驳，就见摊子前来了人看。下巴指指摊子的方向，秦晓晓顺着赵明佺的示意看过去，就见有客人过来，连忙跑过去招待。
“请问客官想吃什么的？”秦晓晓开始介绍，“我们家的特色食品煎饼果子，是纯正小磨绿豆，农家自产柴鸡蛋，自家炸制的果子馃箅儿，觉得风味独特。现在开业酬宾，只要三文钱一套，欢迎品尝！”
“多少钱？！”那人面露惊异，“三文？！这么贵？！”
“我们家用的都是好材料，成本高价格自然高。”秦晓晓满脸堆笑，“味道怎么样，您尝过了自然知道。”
“太贵太贵。”那人摆摆手，“一顿加餐花这么多钱
，不值。”
“那您的意思是……”秦晓晓面露难色，“多少钱？”
“三钱还差不多。”那人开口，面不改色。
“三钱？！”妒霜一听就先炸了毛儿，“三千连一只鸡蛋都买不回来！赔本儿赚吆喝也没有这么赔的！是吧小姐？”
“是。”秦晓晓点点头，“对不起客官，这个价钱我们当真卖不起。”
“嘁，不卖算了。”那人很有理的样子，一甩手，扭头走了。秦晓晓呆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摊子，心里百感交乘。自己想要开个摊子就这么难么？难不成就只能老老实实吃富春楼那点红利和新开垦的那块地？虽然自己做鱼的方法卖给富春楼应该也能不少还钱，但没有自己的事业终究觉得自己的奋斗史有些缺憾。
“娘子？”赵明佺见那人空着手气哼哼地走了，过来安慰秦晓晓，“迟早会开张的，时候还早。”
秦晓晓点点头，心里却还是乱哄哄的没法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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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没有买么？”徐焰也过来查看情况，“他怎么说？”
“他嫌小姐卖得太贵。”妒霜气哼哼地替秦晓晓抱不平；“三钱？三钱他能买了什么？这里又是鸡蛋又是油过的面食；怎么不值三文钱？！我看他就是拿小姐找乐儿来的！”
“妒霜。”秦晓晓示意妒霜住口，反过来劝她；“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犯不着为着这种人自己怄气，气坏了自己得不偿失。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记住了，还有凌寒；以后甭管遇上什么样的客人；只要要求不是特别的过火；都要忍；啊。”
“是。”两个丫鬟撅着嘴答应着。秦晓晓点点头；胳膊环着赵明佺的胳膊，在广袖的遮掩下掐着赵明佺胳膊上的肉撒气。赵明佺算是遭了池鱼之殃，但秦晓晓刚刚面色平静嘱咐过俩丫鬟，自己要给她们一个小姐很是淡然的假象，面上还挂着温和的微笑，心里却疼得呲牙咧嘴。
“娘子。”觉得秦晓晓差不多撒够了气，轻轻开口，“疼……”
“啊？啊！”秦晓晓惊觉自己下手太重，惊呼着赶忙松了手，掀起赵明佺的衣袖看。那一片都红红的，估计一会儿就会变紫。秦晓晓山眉紧蹙，之间轻轻拂过那一大片红肿，嗔怪道：“疼你不早些叫我。我气不过了，什么都顾不上，只管撒气。这都肿了，回来肯定会紫的。”
“没关系，老在地里面干活儿，磕磕碰碰都习惯了。”赵明佺不动声色地放下袖子，握住秦晓晓的手，“娘子还是关心生意要紧。实在不行，大不了我们到镇上去卖。”
“镇子好远。”秦晓晓嘟着嘴，“还是家门口儿的好。”
“这不结了？”赵明佺笑着抚摸着秦晓晓的手，“娘子只管安心在这里摆着摊子，这不才是第一天？俗话说的很好啊，‘万事开头难’，这才多一会儿，娘子可千万不要灰心。”
“嗯。”秦晓晓点点头，“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摊套煎饼果子去垫垫。”
“辛苦娘子了。”赵明佺点点头，松开了手里握着的一双小手。秦晓晓走到炉子前，再次三下五除二弄了一套出来，用刚刚裁好的油纸包了，送到正在跟徐焰闲聊的赵明佺手里。赵明佺接了油纸包，咬了两口，忽然道：“娘子不如继续用上次狗不理百岁时的那种方法。”
“什么方法？”秦晓晓一下子没有明白赵明佺的意思，一时转不过弯儿来。
“就是弄出来小份儿的发啊。”赵明佺又吃了一口，咽下去才继续说，“他们吃过了，知道了好不好吃，自然会来买。口碑比口舌重要，不是么？”
试吃？这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秦晓晓茅塞顿开，跳过去搂着赵明佺的脖子旁若无人地在他脸上使劲请了一大口，笑眯眯地跑回炉子跟前开始大批
量地摊起了煎饼果子。
“你们平时都是这个样子？”徐焰面上的惊讶过了好久都没有褪去。看着赵明佺吃完了手里的那套煎饼果子他才开口，“嫂子她……真的是梁府的那位孙小姐？”
“那还有错？”赵明佺表情严肃，“不是她还能是谁？”此秦晓晓非彼秦晓晓的事，不能叫第三个人知道。大不了把所有的由头都扯到怀孕生孩子这件事儿上，否则后果严重到赵明佺想都不敢想。
徐焰摇摇头：“当真不是小弟认识的那个温婉娇怯的秦姑娘。嫂子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啊？”
赵明佺也不接话，只是扬着嘴角远远地看秦晓晓拉着两个丫鬟忙上忙下，拿着什么在摊好的煎饼果子上比比划划，两个丫鬟看了又看，摇摇头；秦晓晓一跺脚，又换了个位置继续比比划划，再抬起头，见两个丫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