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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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王-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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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刻着阿蒙神像的狭长铜门敞开着,曲线优美的轮廓,一半连接着城门,一半倾倒向城外,上面有火烧灼过的痕迹,还黏连着一些几乎不成样子的、焦黑色的人形。   
  “奥拉西斯,它是场灾难。”轻轻按住他的肩,试图转移开他对城中鬼蜮般景象的注意,但并不成功。他几乎一点不漏地注视着沿途的一切,带着某种强迫的性质,即使他的唇角因颤抖而绽出了里面雪白的牙齿。    
  “没有相当的时间,它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突然勒停了马,在那个厚实高大,却有着极细腻线条的狭长大门中央:“我的后知和自信毁了它。”    
  话音未落,人已跳下马背,自顾着,走向城内空无一人的街道。四下游走的风卷起他冗长的发,散散乱乱,纠葛着他冰冷的眼,闪烁出一种异样的光。    
  “时间……”从地上拾起一只破碎的花瓶,色彩斑斓的躯壳和窑火里精心烘焙而出的细腻光泽,无一不张显着它原有的身价和尊贵。而它现在只余半个身体和几个小巧的环扣在奥拉西斯掌心,其余的,不知道碎成了什么样,同地面任何一块卑微的碎石和沙砾沉睡在一起:“杀死整个城市的时间,而我竟一无所知……”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展琳没有开口。惟有默不作声地追随着他看似漫无目的的步伐,倾听着他时断时续的话。    
  及至走进宽阔的广场,踩着脚底碎裂的地面,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广场上还留着不少没来得及收走的摊位,中央一口巨型喷泉,在开放得异常鲜艳的花朵和四周黑色骨骼般巨大建筑残骸的映衬下,孤零零喷射着一波波晶莹的水花。花坛旁匐倒着一具尸体,半个身体没在池子里,显然是因为口渴想弄些水喝,却最终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淹死在这不到半人高的池中。边上蹲着只毛色花白的杂交犬,满身的红色疙瘩,拖着一副瘦骨嶙峋的身子,含着尸体的手臂一点一点啃噬……    
  意识到奥拉西斯的视线,它抬起头慢吞吞看了他一眼,甩甩尾巴似乎想站起身,随即嘴巴大张,吃力地发出一阵喘息。有点像哮喘病人的咳嗽,很快速,很短促。然后四肢猛地抽搐了一阵,伴着嘴角慢慢溢出的粉红色泡沫,一声不吭跌倒在地上。    
  奥拉西斯眼底突然绽出一丝蓝光。    
  展琳没来由打了个冷战,不假思索地跳下马背,她小跑着来到奥拉西斯身旁:“奥拉西斯,我们……”    
  话还没说完,他人已在几步间跨上了马背。    
  “奥拉西斯?!”    
  没有回应,甚至没有朝她的方向看上一眼,他突然间手起鞭落,策马朝日头逐渐偏西的方向急速飞奔!    
  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追踪一个人,比想像中要艰难。    
  追着马蹄刨出的尘沙跑了一阵子,展琳很快发现自己已经在周围这些风格雷同的建筑群中迷失了方向。沿花岗石砌成的小道穿梭,周围的店铺和屋舍鳞次栉比,往往分明看准了方位,几个弯拐过后,便丧气地发现自己又绕回了原地。最后眼前终于豁然开朗,以为找到了路,快走几步后颓然意识到,她不过是从广场与民居相连的西入口,辗转绕到了与市集相连的北入口。    
  地面随阳光的西斜,开始蒸腾出更为浓烈的热量和气息,感觉汗水小虫般在背脊上蜿蜒,她忍不住把脸上透湿的布条扯开,用力吸了口腥腐,但应该还算干净的空气。舌头有点发腻,水池就在附近,但没法喝,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晶莹的液体从公羊雕像的口中淌出,淅淅沥沥,撒在那具被池水泡得发白的尸体上。    
  真是个我行我素的混蛋……忽然有点烦躁,在周遭一片让人发慌的寂静中。抬脚朝边上的石礅踢了一脚,被火烤得半黑的石礅应声而落,连带着后面半堵墙壁的残骸,散了架般由上面坍塌下来。    
  轰然倒地,最近的石块,离她不过几公分远的距离。    
  苦笑,抹了抹汗,展琳朝四周目光所能触及到的地方细细扫了一遍,解下包裹丢到地上,靠着那堆碎石坐了下来。    
  然后看到一双眼睛。    
  横在地面直勾勾对着她的方向,一张嘴半张着,不时几只浑身油亮的苍蝇从半边腐烂的脸颊进进出出,忙碌不停地繁衍着后代。而仅仅距离它们“巢穴”不到两公分的距离,那干瘦细长的脖子上,一圈被玛瑙、血玉、光玉髓、紫晶等等昂贵珠宝点缀而成的项圈,在阳光下闪烁着异常耀眼的绚丽和生机。    
  收回视线,展琳低头揉了揉眼睛。眼睛有点刺痛,不知道是因为这地方强烈的光线,还是包裹在周围那些干燥熏臭的空气。    
  再次抬起头,是因为耳旁由远至近的马蹄声。    
  很快,一片阴影随着马蹄声近至面前,遮挡住头顶无比活跃的光线。于是展琳得以看清那个一声不响丢下自己独自离去的男子,此时逆着光端坐在马背上,一双暗绿色眸子,静静地望着自己。    
  嘴角咧了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见他忽然低头从斗篷中取出什么东西,朝自己丢了过来。    
  忙不迭伸手接住,有点沉,抱进怀里一阵晃荡,是一皮囊的水。不等把它放到地上,又一样东西从他手里飞了过来。接住,轻了许多,荷叶包裹着的囊里一阵扑面而来的麦子香。    
  咽了咽唾沫,闻着香胃里开始鼓捣起来的展琳把两包东西小心地放到地上。正仰着头等他再变出什么东西来,他已翻身下马,一声不吭地把缰绳丢到一边,松开斗篷就地一躺,没有任何预警地,把头枕在了她平搁在地的腿上。    
  发丝与紧绷的牛仔裤摩挲而出的感觉,细细的麻痒……展琳身子僵了僵:“奥拉西斯……”    
  “他被带走了。”声音有些干涩,但很平静。    
  “谁?”    
  “让我睡会儿。”    
  “谁把谁带走了?”    
  沉默。    
  “奥拉西斯?”    
  依旧沉默。    
  “你……”    
  还想继续追问,瞥见他安静得像只单纯的兽般的睡脸,她住了口。    
  抬手撸了撸他的发,他的身体不知为什么忽然轻轻抽搐了一下,手臂从身侧垂了下来,嚓的一声轻响,一卷羊皮纸从他掌心滑落到她脚下。    
  身体不能动,展琳眯起眼在那张被风吹得平摊开来的纸上瞄了两眼。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各种符号,像是埃及文字,但又是从根本上违背了埃及象形文字传统的文字……简单,凌乱,潦草,像个孩子的涂鸦。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确一个字都看不懂,甚至,不知道自己看的方向究竟是正还是反。    
  研究了半晌,没有任何结果,倒是眼皮逐渐沉了起来。轻轻打了个呵欠,不再理会那张逐渐被风吹离的纸,她慢慢合上了眼睛。    
  “阻碍……最近能感觉到某种未知的力量干扰着我的心眼,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它割断了我对彼方无止境的寻索。一度我看见一些黑色的东西盘旋在孟菲斯上空,现在它没有了,但它并没有消失,我明白,只是我看不到。如果这就是她的咒,那么,她必然已经醒了,俄塞利斯心盲的一天便是她苏醒的一天,带着同黑暗之神的契约……我不敢肯定,什么都看不见。他们支走了姆,我心里很乱……或许我们终究必须随命运的牵引走到那一步,不管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奥拉西斯,企求神能让你看见我今天写下的这些话,在一切还能够挽回的时候。失去的是种因果,那是父王和她之间未了断的恩怨,我尽力了,但,恐怕无法继续阻止。我希望那姑娘还在你身边,别忘了我离开底比斯前对你说的那些话,她是破命之人。不管信与不信,如果看到一种毁灭,我想你必然不会再嘲笑我的预言,是不是,我的弟弟……他们又来了,那些赫梯人,我不知道他们频繁到来的原因,但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混乱……不知所云……就此……’   
  天狼之眼并不在阿普雷迪三世的棺殓内。    
  这消息传达到阿努耳中的时候,它正一身盛装坐在太阳殿顶层的窗台上,咬着椰枣居高临下地望着被阻隔在城墙外,那些蚂蚁般大小随火把跳动而躁动不安的人群。    
  一切似乎在意料之中。当阿尔特内斯小心翼翼地把话禀报完后,它并没有表现出太大反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中的权杖,反手点地,用雄鹰尖锐的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白线:“确定都搜查仔细了?”    
  “是的,王。”    
  “中途有没有可能被别人……”    
  “王,棺殓在墓室被破开封印后马上就通过地道转进了王宫内,当时王也在场,根本不可能有经他人手的机会。”    
  “这样……”沉吟着,目光重新转向窗外,片刻:“替我传话,全国通缉那个名叫琳的女孩。至于长相特征,我想就不需要我再同你们说了吧?”    
  “……”怔了怔,阿尔特内斯抬起头犹疑着朝自己的“王”看了一眼:“她……”    
  “她被困在墓中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她干了些什么,是不是?”    
  “是。”    
  “谁都不清楚她的来历,是不是?”    
  “是……”    
  “她莫名失踪了,从坟墓中出来之后,是不是?”    
  “是。”    
  “那么……”侧眸,杖尖在地面一个旋转,拉出道清脆的呻吟,苍白了阿尔特内斯的脸:“还不去?”    
  “是!”    
  直待那胆战心惊的男子急急的步伐声消失在门外走廊,阿努阴沉下来的脸,忽尔笑了,眼波流动,折着层荧绿色的光,对着远处城门的方向:“这么久没见,有点想你了呢,琳……”    
  城门开了。    
  午夜,第十二个漏计时。    
  城外困顿已久的人群顷刻间潮水般涌了进来,高举火把,大声喧哗着,拥挤着,同城内的人和火把融合在一起,隐隐掺杂着孩子的哭喊,病者的呻吟……朝太阳殿祭台的方向蜂涌而来。    
  它听到身后十多步远,那个被一层厚重的帷幔隔断的地方,传来一阵模糊的声音。    
  嘴角轻扬:“怎么,后悔了?”    
  帷幔背后一片沉默。    
  “这么看来是不后悔了?”    
  依旧沉默。    
  阿努不以为意。一个转身在窗台坐正,扬起手中的权杖,直指向北方被火光映亮的天空,笑着,像个快乐的孩子:“看,她来了,虽然行动还是和圣战时一样的迟缓。嘿!赛可美特赛可美特的意思是“有力量的”。这位女神的中心崇拜地是孟菲斯,她是普塔的妻子。她被认为有着明显的“拉”神的愤怒的眼睛,是太阳神“拉”的敌人的摧毁者。这位嗜血的女神被认为是负责瘟疫和灾难的神,她知道如何杀人也知道如何救人。她组建了最早的医生和诊所组织。!亲爱的!我在这里!”    
  天空除了几丝暗色的云彩,空无一物。    
  仿佛一阵风吹过,帷幔忽然一阵颤抖。但窗口无风。    
  随即里面突然传出一阵沙哑而含糊的声音,一种太久没有开口,等好容易开出口的时候,嗓子已经腐烂般的声音。急促,压抑。    
  片刻,突然静止。    
  阿努没有回头。    
  死了吧,或许。总之,她也早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让她继续挥霍了,在同自己定下那样的契约之后。    
  眼神慢慢转冷,目光依旧对着北方空无一物的暗紫色天空。阿努收回权杖,轻轻在掌心打了个旋:“我回来了,俄塞利斯。”眼底倏然闪出道亮绿光芒,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那把华丽的黄金杖顶端镶嵌的红宝石,突然涌出一团火焰般浓烈的光彩:“好好看看,你和神对抗的后果。”    
  “王,”门外轻轻传来祭司的声音,“一切都准备好了,但是天狼之眼……”    
  绿光在眸中一闪即逝,转身跃下窗台,抬起头时,一张脸已是笑意昂然:“没有天狼之眼,一样能够举行祭祀,去,告诉他们,准备开始。”    
  “是!”    
  展琳是被半夜的寒冷冻醒的,一阵接一阵的风,吹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缩。    
  手指下意识想抓些什么能够取暖的东西,却只探到一把沙,蹙眉,因着突然脸上有种被监视的感觉,冷冷的,刺得眉心有些发麻。    
  眼睛蓦地张开。    
  “醒了?”若有所思的视线在接触到她目光的刹那并没有移开,反而顺着她因诧异而有些收紧的瞳孔,无声无息滑入那还来不及设防的眼底:“你很累。”    
  “奥拉西斯……”轻轻松了口气,蜷起有些发麻的腿,她抬手耙了耙自己微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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