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他说·人民一思考,皇帝就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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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他说·人民一思考,皇帝就紧张+-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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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常)羽衣曲”,白发魔女练霓裳也该读作练霓裳(常)。《离骚》里有“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屈原穿的也是这么一身。
   
这个问题我为什么讲这么多呢,因为它很有典型意义,它暗含着人们很有可能进入的一种思维误区。比如,有人在报纸上发了篇文章,大力批判战国时代的社会风气,他在文章里说:“那些人呀,男男女女在大街上走,谁也不穿裤子!”
   
他这句话如果就事论事来看,真是一点儿错都没有,但是,它传达给读者的印象却是:那些人全都道德品质败坏,下流无耻!于是大家全被激怒了,破口大骂那些坏蛋,觉得该把他们全抓起来灭了才对!
   ——我们身边经常会有这类情况出现,不是吗?
   说谎骗人不是真功夫,说实话骗人才是真功夫。
   
呵呵,历史不是一门死学问,不单单是考证出什么事件发生在哪一年,考证出哪位名人的出生地究竟在什么地方,考证出中国什么时代就已经有什么什么了……历史提供给我们更多的是一种思辨能力,是更宽的视角和更深的视野。


   胸有成竹说错话
   
   
好了,我们已经看到了,孟夫子耍流氓的这个问题,就是属于看上去是问题而实际上不是问题的问题。那么,刚才有没有人注意到,我在翻译孟子和齐宣王的对话的时候,有一句话没翻译出来,是用引号括着直接引出来的?这句话就是“为长者折枝”,这就属于那种看上去没问题而实际上却有问题的问题。
   
读书最怕的就是这种问题,为什么呢,因为它能导致一种很丢人的结果——会让你慷慨激昂、胸有成竹、眉飞色舞地说错话!我这里谈孟子呢,到现在为止已经写了差不多五万字了,而且我写得又快,一天一万字,所以呢,这五万字里有没有这种说错话的情况呢?我很心虚胆怯地说:“保不齐会有。”如果是对观点有争议,这很正常,可如果是论据和逻辑出毛病了,那就是扎扎实实的错误了。要是谁有发现,肯请指正,不胜感谢!
   
好了,回过头来,我们来看这句“为长者折枝”,从字面上看非常容易理解:不就是为老人家折根树枝么?为什么要折树枝呢?那还用问,一定是给老人家当拐杖用呗!再联系一下上下文,推知孟子的意思是要说的是“不是不能,而是不为”,所以这个给老人家折树枝的例子举得很恰当啊,这不正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就是看你去不去做吗!
   ——要不怎么说这句话很阴险呢!既从字面上看很好理解,联系上下文又非常流畅,明明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啊!
   
历代注家当中,也确实有把“折枝”解释成“折树枝”的,可是,还有别的说法。也有人说“折枝”的“枝”通“肢体”的“肢”,而“折”呢,是“折腰”的意思,所以联系起来,“折枝”就是给老人家作揖打拱。我们可以简单理解为:
   弯“折”“肢”体=鞠躬
   
然后,把这个解释代进上下文去看看:哦,给老人家作揖打拱和折树枝一样都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情嘛,意思也讲得通。可是,这还不算完,还有第三种解释,说这个“折枝”是“按摩”的意思,我们可以简单理解成:
   “折”腾“肢”体=按摩
   “折”磨“肢”体=按摩
   “折”断“肢”体=按摩(用力太大了)
   要是把“按摩”代入上下文呢,句子的意思也还是不变。
   那,到底谁说的对呀?没有结论啊?
   有人会说了:“这还不简单,谁官大就听谁的呗!”
   这位仁兄一定是在体制内混的时间太长了。我翻译他这话的意思呢,就是说“谁是专家就听谁的,谁最权威就听谁的。”
   
可问题又来了,这三种说法的支持者全是专家,全是权威。我要是抬出从古到今专业领域里的这些专家的名头出来呢,可能一般人还不大熟悉,那我就说个在大众范围里知名度很高的专家吧:李敖,他就是持“按摩”说的。
   
呵呵,别看就这么一个小问题,考证多了去了。有人从“肢”和“枝”互通的时代来做佐证,有人从“折”字的字意发展来做佐证,等等等等。可是,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如此专业的一个问题就抛诸脑后好了,弄不清也没关系,因为,无论取哪一个意思,全句要表达的内容都是一样的,那,我们不妨把“折枝”这个词在原句里替换成“做一件小事”:为长者做一件小事。就是这个意思。
   
看看,看看,就这么两个不起眼的字,里面学问大着呢。但这些事情全该推给专家去做,反正对于我们来说,无论怎么理解,都不影响整句的意思。说到这里,我就再多扯扯,还有些词也是这样,比如我们上面说陈家人时引过庄子那句名言“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这个“钩”字,有人说是皮带扣,有人说是钱币,但无论它到底是皮带扣还是钱币,用齐宣王的话说,那都是“五毛钱买个痰盂——贵贱不说,它不是个东西”,所以呢,并不影响我们对整句话的理解;“望洋兴叹”也是,“洋”不是“海洋”,所以不能替换成“望这个兴叹”、“望那个兴叹”什么的,但这都无所谓,既然大概其都是这个意思,而语言又是活的,那就这么着呗。
  可是,也有些词,理解错了就和原义满拧了,比如我前面说过的“礼仪之邦”、“封建”等等,其实还有很多很多,比如拿个小一号的概念来说:“呆若木鸡”,这其实是形容绝顶高手的话,不是形容笨蛋的。我们说岳不群往擂台上一站,是“气定神闲”,左冷禅往上一站,是“渊亭岳峙”,可如果是独孤求败或者风清扬这样原子弹级的高手往上一站呢,呵呵,这才是“呆若木鸡”。


  
   人人成佛,人人成圣
   
   接着来看孟子和齐宣王的对话,孟子从牛到羊再到人,一步步地开始阐释他的“推己及人”的观念。
   
孟子说:“您尊不尊敬自己的长辈呢?尊敬是吧?那,是不是对别人的长辈也应该尊敬呢?您爱自己的孩子吧?那,是不是对别人家的小孩也该爱一爱呢?要是有了这样的心态,统治天下就像在手心里摆弄个小玩意儿那么容易。《诗经》里不是说嘛:‘先给你的老婆做个好榜样,那你的兄弟也就会有样学样了,然后你的封地也会有样学样了,然后整个国家都会有样学样了。’这道理,说的就是要把对待亲人的心扩展到外人身上,对待外人也要像对待亲人一样。这样一来,这分爱心就慢慢足以安抚全天下的人民了。【孟子突然摆出恐吓状】可要是不这么做,嘿嘿,那可是会连自家妻儿老小的安全都保障不了!【打完巴掌了,该揉一揉了】呵呵,您别急,您好好想想,古代圣人之所以能成为圣人,其实他们也没什么,不过是善于把自己对亲人的善心推广到外人的身上罢了。您不比他们差,您对一头牛都那么关心,【改日本口音】你的良心大大地好了!【改语重心长的强调】可是,您的爱心牛是领了,老百姓谁也没感受到啊!您好好想想,这是为什么呢?”
   
我先打断一下孟子,他说的这种人人可以成为尧舜,人人可以成为圣人的思想是儒家的一贯主张,意思是说:做圣人根本就没什么难的,只要把对亲人的爱变成博爱,这就能成圣人(当然,后来还有其他说法,我现在只说孟子这段里提到的这种说法)。换句话说:你爱你的父母,那你也同样地去爱别人的父母;你爱你的老婆,那你也同样地去爱别人的老婆——哦?!这好像不行,嗯,那,老婆除外——总之一句话,要博爱,把爱心洒向世界。做到了这点,也就是圣人了,一点儿都不难。
   
人人都可以成为圣人,这种观点后来激励了很多学子,其中不乏大家——这好像是很激动人心,因为我们仿佛看到了一条明路,知道了圣人并不难做,尧舜行,我也行,他们并不是移山填海,也不是抛头颅洒热血,不就是个推己及人的洒爱心么,这有什么难的?雷锋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要真是这样,那中国这么长的历史,应该出过数不清的圣人才对吧?
   
可是我们当真看看历史,全国人民学雷锋,可有过第二个雷锋么?好,这个事件时间短,不算,咱们还是看儒家圣人,两千多年来,孔孟之外,韩愈韩圣人、程颐程圣人、朱熹朱圣人,还有谁?把标准放宽,好,还有周敦颐、王阳明、方孝孺——什么?不服气?还有争议?算了算了,我也不列举了,就这么一只巴掌数得过来的候选人还有争议呢。
   人人都可成圣人,真成了几个圣人?正如佛家也讲人人都可成佛,可除了经典所记释迦牟尼之前的那些佛,两千六百年来,还有哪个佛?
   
——有人又该不服气了,说修佛要许许多多世代的轮回。嗯,也对,我们看看经典所记的燃灯古佛,如果把佛经中的时间单位换算成我们现代的时间单位来看一下,这位佛祖活动的时代还要远在太阳系诞生之前,看来两千多年不算什么啊。(佛教的轮回观其实考证下来,也并不是现代大众通常认为的那样,不过这里就不展开讨论了。有人如果拿化身等等说事,我也没话说,反正姑且存我这么一说吧,也不一定就对,呵呵。另外还要说明一下,中国人讲“人人都可以成佛”这个观点的,最早的应该是晋代的道生,这也只是他的一家之言罢了,他在当时是被佛门当作异端分子的。)
   人人可成佛。两千多年来还有哪个佛?
   人人可成圣人,两千多年来还有哪个圣人?
   为什么?
  这些问题,在这里先放个话头儿,等进入到孟子谈心性观的时候再去讨论,现在的重点呢,还是他的政治思想。


   
   草民们的瞎激动
   
   接着来看孟子和齐宣王的对话。
   
孟子说:“要想知道东西的轻重,那就得过过称;要想知道东西的长短,那就得拿尺子量量。曾子曰:‘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人心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大王您好好考虑考虑。”
   孟子接着说:“您难道就非得去发兵打仗,去跟诸侯们结怨,还得让战士们冒着生命危险,这您就玩高兴了吗!”
   齐宣王说:“你当我是变态啊!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实现我的远大理想。我打仗怎么着啦,你以为我是哈巴狗戴串铃——充大牲口呐?”
   孟子看来是明知故问:“您的远大理想是什么啊?能说给我听听吗?”
   齐宣王这回不说歇后语了,笑而不答。
   
孟子问了:“您是嫌吃不起满汉全席吗?是嫌穿不起正品乔治·阿玛尼的时装吗?还是发愁没有等离子彩电可看?后悔上回鹦鹉螺的Hi…Fi大音箱没买着?要么就是嫌家里的菲佣太少,还想聘个正宗的伦敦管家?这点儿事有什么可愁的啊,您那些小弟不是一个招呼就都能给您张罗来么?”
   齐宣王说:“孟老师,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哥哥的岳母嫂嫂的娘——弯穹绕啊!你这是擀面杖敲鼓——抡的是哪一槌啊!我堂堂大王就这么点儿出息么?”
   
孟子这回入正题了:“那您的那什么远大理想我就能猜出来了。您是想开疆拓土,使秦、楚这些超级大国都来向您朝贡,您还要一统天下,让边远地区的少数民族也得听您的。呵呵,【奸笑一声】如果按您的做法去实现这个远大理想,那就跟上树抓鱼一样。”
   
我插一句,孟子在这里又给我们提供了一条成语:我翻译出来的这个“上树抓鱼”原文是“缘木求鱼”,不过这个成语不是太常用。我记得小时候看的《水浒》里,开篇词就有这个“缘木求鱼”,小时候觉得这词很新鲜,联系整回书的妖魔鬼怪,有种很强的宿命感,可现在一般见到的《水浒传》好像大都直接就从九纹龙史进开始了,我小时候看到的那一个回目没有了。从“缘木求鱼”扯到《水浒传》,并非纯属闲扯,因为后面会谈到书的不可信,正好这读《水浒传》的儿时经历也是个例子,既然顺便想到,就拿来做个伏笔好了。
   
   回到对话。
   齐宣王被孟子一奸笑,又被“缘木求鱼”这个很牛的成语一吓唬,不觉有点儿发毛,忙问:“有这么严重么!我怎么觉着你孟老师这话是棉纱线拉毛驴——不大牢靠呀?”
   
孟子答道:“缘木求鱼虽然抓不到鱼,但起码没有危险,可要是按照您的方法去实现您那个远大理想嘛——嘿嘿,您要真是全力那么做,那可是狗熊上树——爬得越高,跌得越狠!”
   孟子暗想:“我回头写书的时候,像什么‘狗熊上树’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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