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从热月8日①（1794年7月27日）起，法国南部即陷于群情激昂的紧张状态中。马赛的革命法庭把这个城市里的一切有名望的商人都送上断头台。来自人民俱乐部的雅各宾党人还在当权，他们为山岳党的垮台痛哭，并对当时实行的一些温和法律表示愤恨。另一方面，分区派②虽然由于一些人逃亡以及由于受了各种损失而势力削弱了，但它的余孽还在乘机蠢动，因为复仇的渴望在鼓动他们。土伦居民、所有军械库的工人和船舰上的船员都拥护雅各宾党人，不满意人民代表马尔叶特和卡姆邦，指责他们是反动派。在这种情况下，一艘法国军舰把一条被虏获的西班牙船只带回土伦，这条船上有二十个亡命分子，他们主要是沙勃利扬家族的成员。于是，军械库里和街头上到处举行激昂的集会，人群奔向监狱，要求杀死那些不幸者。人民代表跑到军械库里，在聚集着大批行政官吏的大厅里以及在修配场的工人中间发表演说，答应在二十四小时以内把亡命分子交给非常委员会审判。可是，因为他们自己也受群众怀疑，所以他们的话都被恶意曲解了。有人高声大叫：“拿灯笼照照这些庇护亡命分子的人！”天差不多要黑了，大家开始点灯笼。喧闹变得越来越可怕了，人群吵得更厉害。国民自卫军急忙赶来，也被群众赶回去。这时候，炮兵指挥官拿破仑发现群情骚动的组织者当中有几个炮手，他们在围攻土伦时曾在他手下做过事。他走上讲坛，炮手们号召群众尊敬自己的将军，保持安静。他成功地起了良好的作用，把盲目的群众的情绪安定下来。人民代表们安然无恙地离开了军械库。可是街道上还是极其混乱。在监狱门口，卫兵们已渐渐抵挡不住了。炮兵指挥官跑到那儿，把群众的压力遏止住了。他答应第二天拂晓时将把这些亡命者交给法庭审讯。但是很难说明这件显而易见的事，即这些亡命者的行为并不能按法律治罪，因为他们并没有触犯禁止返回祖国的禁令①。夜间，他吩咐把这些人装到放弹药的车厢里，以运输炮队的形式把他们送出城市。在伊耶尔停泊场准备了船只等候他们，于是把他们送上了船。这样，这批亡命者就得救了。
①即罗伯斯比尔和他的拥护者被捕，雅各宾专政结束，热月党的反动开始的日子。——译者
②反革命派别。——俄文版编者
①1793年3月国民议会规定：亡命者终身褫夺公权，终身放逐，私逃回国者处以死刑。——译者
土伦的动乱越来越激烈，到5月30日，群众终于拿起武器，举行起义。呆在城里的人民代表有的被捕，有的逃跑，可是马赛的人民代表却占了上风，他们向土伦进军。土伦人以三千兵力和两门大炮迎击他们。在科日高地发生战斗，直到帕克托将军率领主力到达以前，土伦人一直占上风。几天之后，土伦屈服了。这些事件都发生在拿破仑离开普罗文斯一个月以后。
六
政府委员会拟定了应当参加1795年战争的将官名单。自1792年末以来，在1793年和1794年间离开军队的大批军官都重新回到军队供职，结果有许多炮兵将官无职可派。当时拿破仑二十五岁，他是军官里面最年轻的一个。主管方面把他列在步兵将官名单内，只附带注明：遇有缺额时，他有权要求调到炮兵部队。这样，在克勒曼将军刚刚受命来指挥意大利方面军的时候，拿破仑就不得不离开那儿。拿破仑和这位将军在马赛会了面，他把这位将军所希望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这位将军，然后动身前往巴黎。到塞纳河岸夏提荣后，他从自己的副官马尔蒙大尉的父亲那儿得悉牧月1日事变①。他决定在这儿等候几天，以待首都恢复安宁。
①指巴黎东部和中部的劳动人民所掀起的起义运动。起义者在“面包和1793年宪法”的口号下，拥向国民议会大厅，杀死负责粮食供应的议员费罗；但因缺乏领导骨干，起义被反动热月党人镇压下去。——译者
抵达巴黎以后，拿破仑向社会保安委员会委员奥布里作了自我介绍，这位委员是负责就军事干部情况向上提出报告的。拿破仑告诉他说，近两年来，他在围攻土伦以及在意大利方面军中，都是指挥炮兵的，他还组织过地中海沿岸的防务；叫他放弃从少年时代就在其中服务的兵种，使他很难过。奥布里反对他的意见说，炮兵将官很多，他又最年轻；不过一旦有缺额就可以召他。但奥布里自己在半年前还是个炮兵大尉，自革命以来他从未打过仗，而他竟把自己登记为师长、炮兵监察员。过了几天，社会保安委员会命令拿破仑去旺代方面军指挥一个步兵旅。他对这个任命的答复是呈请退职。然而，奥布里的行为也引起许多非难。被调任的军官群集巴黎，其中有许多是出色人物，但多数没有任何特长，而只是经过雅各宾俱乐部提升出来的。不过，大家全都知道拿破仑的声誉，而且一点也不因他请求退职而减色。他们在自己申诉书中和请愿书中，都称拿破仑是不公道的受害者和奥布里偏见的牺牲者。
在拿破仑呈请退职后八天，当他还在等候社会保安委员会批示的时候，克勒曼所部被打败，并丧失了圣则阿科莫附近阵地。克勒曼在报告里写道：“如果不能火速援助他，他甚至不得不放弃尼斯。”社会上惊惶不安的情绪增长了。社会保安委员会召集驻意大利方面军的代表们，要他们提供情报。所有代表一致提出拿破仑，称他为最熟悉法军阵地的行家，认为他才能出众，能够指明应当着手做的事情。拿破仑奉命来到社会保安委员会，和西哀耶斯、杜利斯·庞帖库兰、勒都纳儿及让·德布利等举行了一系列的会议。他起草的好些军事命令全被社会保安委员会采纳了。社会保安委员会发布专门命令，任命他为炮兵旅长，并特别委任他指导军事行动，直至另有新的命令为止。他正是在这个职务上度过了两、三个月，一直到葡月13日。
七
1795年5月19日，克勒曼受命指挥意大利方面军。当时意大利方面军驻扎在上年10月卡伊罗战役后拿破仑所设置的各个阵地上。这些阵地如下：左翼（五千人），从阿尔让提埃尔山口延伸到萨比昂山口；正面八千人，在马卡尔将军指挥下驻在萨比昂山口、田德山口、别尔纳尔山、塔纳列洛；右翼驻在帖尔米尼山口、奥尔梅阿高地、圣贝纳尔多山口、巴尔迪涅托山口、瑟帖帕尼山口、梅洛尼奥山口、圣则阿科莫山口、马多纳和瓦多等地。兵力共二万五千人，分别由塞律里埃、拉加尔普和马塞纳三位师长指挥。
维也纳宫廷对于卡伊罗战役的结局，以及对法军在1794年底所采取的作战部署十分惊惧。法军威胁着热那亚，而热那亚的沦陷则让法军有可能进入米兰省。御前军事会议决定，集中三万奥军由德文斯将军统率，和皮埃蒙特军队协同对付1795年的战事。英国舰队沿萨沃纳和瓦多间的海岸巡航以配合奥军行动。奥军司令部先移驻阿克维，再移驻迭戈，从那儿又推进到萨沃纳高地（23日占领的），到达这个高地后就和英国舰队取得了联系。
德文斯将军把自己的军队分成三个军团，6月23日全部离开山地。右翼分五个纵队，进攻从帖尔米尼山口到奥尔梅阿高地一线的法军左翼；中路先分成三个大纵队，后又分成许多较小的纵队，进攻法军从巴尔迪涅托到圣则阿科莫的全部阵地；左翼攻击在瓦多附近的法军右翼。25日和26日，到处都展开了激战。除梅洛尼奥多面堡、斯皮纳尔多山口和圣则阿科莫山崖以外，法军保持了自己的阵地。敌军占据梅洛尼奥多面堡后，对法军正面造成威胁。这个阵地离靠海岸的菲纳累仅两法里。27日，克勒曼感觉到恢复这个阵地的全部重要性，下令反攻，可是遭到挫折。28日开始退却，放弃圣则阿科莫、瓦多和菲纳累等地，而另据守临时阵地。7月7日，他接到社会保安委员会答复他6月24、25、26、27及28日先后几个报告的指示以后，立即占领博尔格托阵地。
克勒曼是一个勇敢的军人，非常有毅力，并有许多可贵的品质，可是完全缺乏担任总司令所必需的才能。在这次战争中，他尽犯错误。社会保安委员会给他提的意见如下：
“1794年军队没有占领塔纳罗高地以外的地方，而使自己的右翼沿着巴尔迪涅托、梅洛尼奥和圣则阿科莫一带延伸，只是为了阻止奥军和英国舰队建立联系，为了在敌军从海道或经博克特山口进攻热那亚时可以赶快增援这个城市。法军占领瓦多不是作为防御阵地，而是作为进攻阵地，以便在敌人出现在里维埃腊时有较多的机会攻击敌人。一俟奥军向萨沃纳进攻，法军应当立即发动战斗以阻止敌人占据这个城市，并截断它同热那亚的交通线。法军既然作不到这点，那么：（1）它就应当退出瓦多，以便让自己的右翼凭借圣则阿科莫据守；（2）25日战斗以后，鉴于敌人已占据梅洛尼奥和圣则阿科莫山岭，它就应当利用拉加尔普将军在右翼所取得的胜利，乘夜撤出瓦多，并利用拉加尔普的部队加强攻击圣则阿科莫和梅洛尼奥。这个攻击可能获致全胜；（3）在27日克勒曼决心攻击梅洛尼奥的时候，还有时间延伸右翼，使右翼能利用它在26日攻击敌军左翼时所获得的新优势参加进攻。这次进攻战还能保证胜利。”
这些出自内行之手的意见，使军事参谋部大为惊奇，但他们很快就猜出：这些意见是谁主使保安委员会写出来的。
在里维埃腊西部有三道防线可用以掩护尼斯领地，并截断进入里维埃腊的通路。这三道防线右翼连接地中海，左翼衔接各主要山岭。博尔格托防线为第一线，蒙特－格兰德山为第二防线，塔德雅河为第三防线。拿破仑在此以前早就偕同副旅长圣伊列尔（一个勇敢的优秀军官，身经百战，声名卓著，后来升师长，牺牲在艾斯林根战场上）考察过这些防线。博尔格托防线右翼接近海边，位于博尔格托村附近（距洛亚诺一法里），终点为一块高于洛亚诺盆地的丘陵地；而左翼则接近一座孤立的大山岩。马塞纳下令在这个大山岩上构筑了一座多面堡，部队里大家都称它为“小直布罗陀”，以示纪念土伦的缪尔格拉夫炮台。多面堡建在珊－迭－普列特尔对面，沿险峻的山地通到控制奥尔梅阿、洛亚诺和六甲－巴尔邦的高地。圣贝纳尔多山和加列西奥都在这道防线外边。诚然，这些地方是属于敌人的，但是其中奥尔梅阿仍归我军防守。这道防线非常坚固，长达五、六法里，差不多到处都是难于接近的。要进犯它只有通过苏加列洛山道，那里有一座同名的堡垒是备战用的。这儿是一个很好的战区。在7月、8月和9月间，德文斯几次想进攻这道防线，可是没有一次敢于轻举妄动。防线从苏加列洛经过阿罗左伊亚小河后面折转到阿耳班加，万一从苏加列洛到博尔格托的防线有一部分被突破，那么，这里就是一座可以据守的阵地。
蒙特－格兰德阵地靠着皮措和美察隆两山口，在圣洛伦措后面和大海相连。这是一条比较差的防线，可是毕竟也很坚固。第三道防线右翼依靠塔德雅河口，中段依靠蒙特－谢波，左翼凭借蒙特－塔纳尔多和阿尔甸特山口，并从这儿连接田德山口。这道防线不及博尔格托防线坚固，但比蒙特－格兰德防线好。第一道防线掩护着奥涅利亚和从奥涅利亚到博尔格托的里维埃腊所有阵地。第二道防线掩护着奥涅利亚、奥尔梅阿和塔纳罗盆地的一切出口。第三道防线掩护着从奥涅利亚到圣雷莫的里维埃腊西部各个部分。这道防线的特点是：它保卫圣雷莫，必要时又可以放弃这个城市，而依靠奥斯皮塔累托，这样就在奥斯皮塔累托和博尔迪格拉之间构成了另一道同样可靠的防线。敌人可能通过塔纳罗盆地迂回第一道防线，在占据蒙特－阿利奥洛以后，就可能进犯蒙特－格兰德和奥涅利亚。但奥尔梅阿和蒙特－阿利奥洛离这道防线很近，后备队可以很快调来保卫该线的阵地。同时敌军也可能通过田德山口迂回这道防线，可是这样就等于改换战场。敌人不弄明白这点，就不可能作这么巨大的调动，而且就在那种情况下，敌军在行进中也会遭受攻击，它留在博尔格托防线前面的部队也会被消灭。第二道防线，特别是第三道防线有一个优越条件，就是不能沿塔纳罗盆地迂回它们，因为盆地是在防线之外。这两道防线衔接阿尔甸特山口，一直到田德山口。阿尔甸特山口和塔纳尔多山口不仅有利于防卫田德山口，而且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