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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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妃-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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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没有少女的娇羞,其中的苦涩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梅园里的梅花已开了泰半,冷清的香气充斥于鼻翼间。

让秋心和随着程颐来的小厮倚剑等在原地,她和程颐在梅园并肩缓步而行。

“‘自誓冬心甘冷落,漫怜疏影太横斜’程大哥觉得这句诗如何?”段玉姝侧过头,看着他凝望的目光,狠不下心来说出今日真正的目的。

“姝儿你说好便是好的,你知道的,我是个粗人,对这些诗词歌赋倒不是很了解。”程颐宠溺的看着她,神色坦然,并没有丝毫窘迫。

程颐就是如此坦率的一个人,不会附庸风雅,不会逢迎讨好。

多年后,等他知道这首诗的最后两句时,也不过是一声长叹。

世间难得双全法(二)

她也正是很欣赏他的坦率。

他没有京城中世家公子的恶习,为人诚恳,待人宽厚。

当初为他倾心时她忽然想起翻看过的诗经“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得此良人。”作为一个女儿家,最后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觅得良配。

不行,不行。和程颐相处时间哪怕再多一分她就会多沦陷一分。

沦陷于他的包容宠溺和那粗中有细的温柔。

“程大哥,今日,我有件事,要同你说。”段玉姝狠下心,决意说出那番在心中想了无数次的话。

长痛不如短痛。再拖着,也不会有更好的法子。

拿出在袖中还带着她体温的手帕,轻轻展开,露出了一对龙凤佩。“程大哥,玉姝手笨,没有打出合适的络子。恐耽误了程大哥要用,只好送还。程大哥还是另请高明吧。”

“姝儿,你这是干什么!”程颐没想到刚见面段玉姝就要把自己送她的定情之物换回来。那天他还记得姝儿是满脸娇羞的接过凤佩,低声说要打好络子再把龙佩还给自己。怎么今日,和自己想的,全然不一样?

“可能玉姝的某些做法让程大哥误会了。玉姝不过仰慕程大哥是少年有成,武艺高强。除此之外并无它意。还请程大哥不要介怀。”

“姝儿,你这是什么话!”程颐没有接过。他不懂了,段玉姝因何说出这一段话。

“程大哥是知道我家的事的,我觉着我和程大哥不是合适的——”还未说完,便被程颐打断。

他紧紧握住段玉姝的手“姝儿,你的家事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会同你一起照顾珂儿,我不介意这些”。

每听一句。段玉姝的心就更痛一分。

求求你别再说了。我宁愿你对我残忍。你的温柔让我怎么舍得放手。

世间让人痛苦的是求之不得,更痛苦的是要亲手放弃将要得到的梦寐以求的。

摔开程颐的手,无视他急切的目光“我介意。我仔细考虑过了,我觉得这不是我最好的结局。我已经决定入宫。”

“姝儿!你为什么要这样?是我哪里不够好?你知道的,宫门一如似海深!哪里能讨得什么好!尤其是在今上的后宫!”程颐痛心万分。

是的。每个人都在提醒她宫中将要面临的险恶。

可是又能如何,每个人都有不得不为之的事。身不由己,心有不甘,又能如何?

“我只有进宫,母亲和珂儿才有可能过上好的生活。”段玉姝忍住心中的万分不舍“母亲虽为正室,现今我家却是侧室势力独大。我爹有一日去了,便是侧室的天下了,哪里还能容下我母亲和珂儿!”

不理他想要表达的意愿,段玉姝继续道“我若得宠,给母亲封个诰命,是没问题的。有了皇帝这个姐夫,珂儿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你知道的,我在被母亲收养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而我再也不想过回穷苦的生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段玉姝!难道这些日子竟是我错看你了?你竟是这般势力的人!”程颐急了,出口便也没了估计“你竟看重的是荣华富贵么!”

转过身,她不想面对程颐的职责。在注定的分离前,是与不是还重要么?

“现在知道倒也还不晚,程校尉,理应迷途知返。”冷冷的吐出这几个字,所有的情谊,在这时,也快要冻结成冰了吧。

“姝儿,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说你的。说出来,我帮你解决。”程颐扳过她的身子,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溺水的人要抓住最后的一根浮木。却也是惘然罢了。

人就是这样,即使到了绝境,也想要骗自己,一切不是真的。

“我自然是自愿的。”毫不容情的打破程颐最后的一点幻想,“我既决意如此,也不想为自己再开脱。”

已经痛到极致了吧,她现在也没有更难过的感觉了。

麻木了,心如死灰了。

“姝儿!算我求你还不行吗!”程颐这辈子大概还是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的对谁说过什么“别进宫好不好?”

“没有人能左右我的意愿。”段玉姝能想想自己的表情是怎样的讽刺,没人知道,这是为她自己“嫁给一个校尉做妻子和嫁给皇上做皇妃,哪个更好,恐怕三岁小儿都会清楚吧?”

心大概已经碎成一片片的了,要不怎么能听到什么破裂的声音呢?

不敢去看程颐哀伤绝望的神情,她转过身“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有任何瓜葛了罢,于你我的名声都不好。”

“姝儿,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程颐的声音轻的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消散殆尽。

“程校尉,就此别过。希望我们此生,后会无期。”段玉姝高高的昂着头,把玉佩摔到程颐身上,转身就走。

她不敢低头,她怕泪水夺眶而出。不敢再有片刻的停留,怕自己心软说出一切,心软答应程颐的话。

这样便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世间难得双全法,若要相负,这一切的痛楚,就让我来承担。

我这样的姑娘本就配你不上。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你被事实煎熬。只是我自己的抉择,无奈也好,我该自己承担。

别了,程颐。

别了,我的一生一世,唯一的爱人。

不去看诧异的倚剑和担忧的秋心,段玉姝不发一语,径直上车。

落下帘子的那一刻,泪如雨下。

尽管在车中大为失态,段玉姝还是尽快拭干泪,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

“小姐,你这是何苦呢?”秋心的语气不无忧心,“你这样只会让自己更难过。”

“还有更好的办法么?”段玉姝的语气竟是少有的疲惫之至,“只能这样了。常言道,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已不能改变什么,就让他恨我吧。”

“即使我说出真相又能改变什么?从此我们两地相思?却也还不如现在断的一干二净。这样对谁也都好。”

“小姐——”秋心自知再劝解也说不出什么能宽慰小姐的话,也沉默了下来。

“秋心,等会儿路过苏记点心时,让老王停一下,给珂儿去买一斤桂花酥。”

“小姐?”秋心很是诧异,在这个时候,小姐还能记得给珂少爷买点心。

“这是我答应珂儿的。”段玉姝勾起嘴角,微微一笑“竟是你也不了解我了?”

是了。小姐,对珂少爷,是真心的宠爱的。

自己在心中都有些埋怨珂少爷的。虽然她也很清楚这一切,不能怪珂少爷,可是,若不是因为他,小姐也不会遭此命运。

“是,小姐。”秋心点点头。

不再去想秋心到底能否明白自己的苦心,段玉姝闭上了眼睛。

说实话,自己真的没有怪罪过珂儿。恨也只是恨自已以后照顾不到珂儿了。

虽然他是有些痴傻的,但是,他对自己是真心的依赖。在他眼中,她就是他最亲最近的姐姐。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才有了意义。

车一路不疾不徐的前进着,在到了苏记的门口,秋心正准备叫老王停下,下去给段珂买桂花酥,却发觉车被人拦下了。

掀开车帘,是程颐。

“小姐,是程校尉。”秋心只看了一眼便放下帘子,等着段玉姝发话。

段玉姝没有动,甚至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冷淡的道“让他走,说我不想见他——”

她话音未落,程颐便在车外喊:“姝儿,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姝儿!姝儿!”见段玉姝没有反应,程颐在车外还不死心的喊着。

毕竟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把行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就不好了,段玉姝对秋心耳语了两句,秋心就掀起了帘子。

“程校尉,你在这儿喊是成何体统,仔细坏了我家小姐名声。”秋心怒气冲冲的对着程颐道“去春风酒楼,我们小姐会和你说清楚的。”

说罢,放下帘子,便叫老王不理程颐,径自向前行驶去。

程颐迟疑了两分,便也立刻策马跟上。

世间难得双全法(三)

春风酒楼。

春风酒楼虽然是一座三层的不小的建筑,在京城中却也算不上顶好的。来这里,应该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毕竟马上她的身份就会不同,这些不得不谨慎。

带上风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段玉姝才低着头,快步进了二楼的一个包厢内。

方才坐下没多久,程颐便也上来了。他让秋心和倚剑楼下守着,自己走了进去。

一进门,段玉姝还没来得及开口,程颐便拿出两包点心,放到桌上。一包是霍记的白糖糕,一包是刚刚苏记的桂花酥。

“方才你是要给珂儿买桂花酥的吧?”程颐只字未提在梅园的事,“这是霍记的白糖糕,是我一早买的,可能不太热了,回去你——”

“不了,谢谢程校尉的好意,玉姝心领了。”用客套的字眼应付着,段玉姝依然不假颜色“请问程校尉方才是什么意思?”

“姝儿,”程颐激动起来“我知道你是有你的无奈的,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

“程校尉未免也太过自信,我方才说的理由便是原因。”段玉姝仍是语气疏离“我只是选择了更合适的罢了。”

一时间沉默下来,谁都没有再开口。

“程校尉可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没事的话玉姝要先行告退了,回去晚了母亲定要着急的。”不想在这让人窒息的沉默中,段玉姝打破了沉默。

程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其中化不开的深情,她不想看到。

转身作势要离开,程颐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不让她走。

“姝儿,我带你离开可好?”顷刻,程颐吐出这么句话。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段玉姝感觉自己被硬生生的定住了。不能再移动分毫。窗外传来街上车水马龙的喧嚣都化成了静默的陪衬,只余了这么一句在耳边回响。

她不清楚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想要落泪的冲动。

竟有人肯为她如此,此生,也不枉了。

“你疯了么!你不知道这样你的未来也都毁了!”段玉姝克制住想要应下的冲动,“你是脑子出问题了?”

“姝儿,来的路上我想了,咱们离开京城,回到你的故乡江南去。我们去过最平凡朴素的生活好不好?”

“我会外出谋生,你在家安心照顾家就好。以后我们还可以把母亲和珂儿接过来,虽然会很清贫但是我一定保证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程颐的声音很轻,但是所蕴含的分量,却是狠狠的砸在段玉姝的心上。

她何尝不想?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不在乎贫富,若能得人真心相对,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幸事了。

可是,这一切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

若她逃走,段家一定会追究到底。而且若是段家上报,段玉姝以何种身份逃走,不仅段家追究,他们一生的身份恐怕都是逃犯了。

程颐在京城畿卫军中已是校尉,他又是个踏实上进的,今后前途不可限量,何苦为自己这样的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她都替他不值。

“诚知此恨从此有,贫贱夫妻百事哀。”段玉姝用冰冷的语气接着道“想来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姝儿!”段玉姝从来没有听过程颐如此绝望的声音,“算我求你了,也不行么?”

狠狠紧咬下唇,直至口中感觉到有咸腥液体淌下,“多谢程校尉一番美意,我段玉姝怕是没福消受了。”

不敢再去看那高大的身形该是如何颓唐的形状,段玉姝夺门而出。

没有再被阻拦。他一定是,对自己失望之至了吧?或者是,绝望?

踉跄着跌跌撞撞的下楼,若不是秋心上来搀扶,怕是自己要直接栽下楼梯吧。

顾不上一旁倚剑是如何表情,扶着秋心,匆匆出了春风酒楼。

程颐,是你厉害,你不知道,你赢了。

你如此手段,让我倾尽一生,也只能爱你一人。

包厢内。程颐仍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两包被遗留在桌上的点心,像是在嘲讽他的自不量力。

他掏出了自己的真心,巴望她能看一眼。她却不屑一顾,狠狠的踩在脚下。

他能为她放弃一切。可是为什么,她就这么绝情呢?

忽然,地上一个闪亮的物件,吸引了他的视线,是一只玉蝴蝶的步摇。

这支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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