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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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朴子-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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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人又曰:“隐遁之士; 则为不臣; 亦岂宜居君之地; 食君谷乎? ”逸民曰:“何谓其然乎! 昔颜回死; 鲁定公将躬吊焉; 使人访仲尼。 仲尼曰:‘凡在邦内; 皆臣也。 ’定公乃升自东阶; 行君礼焉。 由此论之; ‘率土之滨; 莫匪王臣’可知也。 在朝者陈力以秉庶事; 山林者修德以厉贪浊; 殊途同归; 俱人臣也。 王者无外; 天下为家; 日月所照; 雨露所及; 皆其境也。 安得悬虚空; 餐咀流霞; 而使之不居乎地; 不食乎谷哉? 


“夫山之金玉; 水之珠贝; 虽不在府库之中; 不给朝夕之用; 然皆君之财也。 退士不居肉食之列; 亦犹山水之物也; 岂非国有乎? 许由不窜於四海之外; 四皓不走於八荒之表也。 故曰:万邦黎献; 共惟帝臣。 干木不荷戈戍境; 筑垒疆场; 而有蕃魏之功。 今隐者洁行蓬荜之内; 以咏先王之道; 使民知退让; 儒墨不替; 此亦尧舜之所许也。 昔夷齐不食周粟; 鲍焦死於桥上; 彼之硁硁; 何足师表哉? 


“昔安帝以玄纁玉帛聘周彦祖。 桓帝以玄纁玉帛聘韦休明; 顺帝以玄纁玉帛聘杨仲宣; 就拜侍中; 不到。 魏文帝征管幼安不至; 又就拜光禄勋; 竟不到;乃诏所在常八月致羊一口酒二斛。 桓帝玄纁玉帛聘凭借孺子; 就拜太原太守及东海相; 不到。 顺帝以玄纁玉帛聘樊季高; 不到;乃诏所在常以八月致羊一口酒二斛; 又赐几杖; 待以师傅之礼。 献帝时; 郑康成州辟举贤良方正茂才; 公府十四辟; 皆不就;公车徵左中郎博士赵相侍中大司农; 皆不起。 昭帝公车徵韩福; 到;赐帛五十匹及羊酒。 法高卿再举孝廉; 本州五辟; 公府八辟; 九举贤良博士; 三徵; 皆不就。 桓帝以玄纁玉帛安车轺轮聘韩伯休; 不到。 以玄纁玉帛安车轺轮聘妾伯雅; 就拜太中大夫犍为太守; 不起。 然皆见优重; 不加威辟也。 若此诸帝褒隐逸之士不谬者; 则吕尚之诛华士为凶酷过恶; 断可知矣。” 


仕人乃怅然自失; 慨尔永叹曰:“始悟超俗之理; 非庸琐所见矣。




分类: 书名: 作者:葛洪
    






23章 外篇。勖学



抱朴子曰:夫学者所以清澄性理; 簸扬埃秽; 雕锻矿璞; 砻炼屯钝; 启导聪明; 饰染质素; 察往知来; 博涉劝戒; 仰观俯察; 於是乎在; 人事王道; 於是乎备。 进可以为国; 退可以保己。 是以圣贤罔莫孜孜而勤之; 夙夜以勉之; 命尽日中而释; 饥寒危困而不废。 岂以有求於当世哉? 诚乐之自然也。 


夫斫削刻画之薄伎; 射御骑乘之易事; 犹须惯习; 然後能善; 况乎人理之旷; 道德之远; 阴阳之变; 鬼神之情; 缅邈玄奥; 诚难生知。 虽云色白; 匪染弗丽;虽云味甘; 匪和弗美。 故瑶华不琢; 则耀夜之景不发;丹青不治; 则纯钩之劲不就。 火则不钻不生; 不扇不炽;水则不决不流; 不积不深。 故质虽在我; 而成之由彼也。 登阆风; 扪晨极; 然後知井谷之暗隘也;披七经; 玩百氏; 然後觉面墙之至困也。 


夫不学而求知; 犹愿鱼而无网焉; 心虽勤而无获矣;广博以穷理; 犹须风而托焉; 体不劳而致远矣。 粉黛至则西施以加丽; 而宿瘤以藏丑;经术深则高才者洞达; 卤钝者醒悟。 文梓干云; 而不可名台榭者; 未加班轮之结构也;天然爽朗; 而不可谓之君子者; 不识大伦之臧否也。 


欲超千里於终朝; 必假追影之足;欲凌洪波而遐济; 必因艘楫之器;欲见无外而不下堂; 必由之乎载籍;欲测渊微而不役神; 必得之乎明师。 故朱绿所以改素丝; 训诲所以移蒙蔽。 披玄云而扬大明; 则万物无所隐其状矣;舒竹帛而考古今; 则天地无所藏其情矣。 况於鬼神乎? 而况於人事乎? 泥涅可令齐坚乎金玉; 曲木可攻之以应绳墨; 百兽可教之以战陈; 畜牲可习之以进退; 沈鳞可动之以声音; 机石可感之以精诚; 又况乎含五常而禀最灵者哉! 


低仰之驷; 教之功也;鸷击之禽; 习之驯也。 与彼凡马野鹰; 本实一类; 此以饰贵; 彼以质贱。 运行潦而勿辍; 必混流乎沧海矣;崇一篑而弗休; 必钧高乎峻极矣。 大川滔瀁; 则虬螭群游;日就月将; 则德立道备。 乃可以正。 梦乎丘旦; 何徒解桎乎困蒙哉! 


昔仲由冠鸡带豘; 欤х砻酰弧≌冉6瑁弧∈⒊颇仙街⒅瘢弧∮尉蚯恐匀唬荒岣干朴眨弧∪疽缘陆蹋弧∷斐缮弥弧《撬目浦堋!∽诱疟扇耍弧《凭坌谆弧〗プ盏姥担弧〕苫澹弧∧丝估耢锻豕弧∑裰泵忪队孤 


以是贤人悲寓世之倏忽; 疾泯没之无称;感朝闻之弘训; 悟通微之无类;惧将落之明戒; 觉罔念之作狂;不饱食以终日; 不弃功於寸阴;鉴逝川之勉志; 悼过隙之电速;割游情之不急; 损人间之末务;洗忧贫之心; 遣广愿之秽; 息畋猎博奕之游戏; 矫昼寝坐睡之懈怠;知徒思之无益; 遂振策於圣途。 学以聚之; 问以辩之; 进德修业; 温故知新。 


夫周公上圣; 而日读百篇。 仲尼天纵; 而韦编三绝。 墨翟大贤; 载文盈车。 仲舒命世; 不窥园门。 倪宽带经以芸鉏; 路生截蒲以写书; 黄霸抱桎梏以受业; 甯子勤夙夜以倍功; 故能究览道奥; 穷测微言; 观万古如同日; 知八荒若庐庭; 考七耀之盈虚; 步三五之变化; 审盛衰之方来; 验善否於既往; 料玄黄於掌握; 甄未兆以如成。 故能盛德大业; 冠於当世; 清芒令问; 播於罔极也。 


且夫闻商羊而戒浩瀁; 访鸟砮而洽东肃; 谘萍实而言色味; 讯土狗而识坟羊; 披《灵宝》而知山隐; 因折俎而说专车; 瞻离毕而分阴阳之候; 由冬螽而觉闰余之错; 何神之有? 学而已矣。 夫童谣犹助圣人之耳目; 岂况《坟》《索》之弘博哉! 


才性有优劣; 思理有修短。 或有夙知而早成; 或有提耳而後喻。 夫速悟时习者; 骥騄之脚也;迟解晚觉者; 鹑鹊之翼也。 彼虽寻飞绝景; 止而不行; 则步武不过焉;此虽咫尺以进; 往而不辍; 则山泽可越焉。 明暗之学; 其犹兹乎? 盖少则志一而难忘; 长则神放而易失; 故修学务早; 及其精专; 习与性成; 不异自然也。 若乃绝伦之器; 盛年有故; 虽失之於旸谷; 而收之於虞渊。 方知良田之晚播; 愈於座岁之荒芜也。 日烛之喻; 斯言当矣。 


世道多难; 儒教沦丧; 文武之轨; 将遂凋坠。 或沈溺於声色之中; 或驱驰於竞逐之路。 孤贫而精六艺者; 以游夏之资; 而抑顿乎九泉之下;因风而附凤翼者; 以驽庸之质; 犹回遑乎霞霄之表。 舍本逐末者; 谓之勤修庶几;拥经求己者; 谓之陆沈迂阔。 於是莫不蒙尘触雨; 戴霜履冰; 怀黄握白; 提清挈肥; 以赴邪径之近易; 规朝种而暮获矣。 


若乃下帷高枕; 游神九典; 精义赜隐; 味道居静; 确乎建不拔之操; 扬青於岁寒之後; 不揆世以投迹; 不随众以萍漂者; 盖亦鲜矣。 汲汲於进趋; 悒闷於否滞者; 岂能舍至易速达之通途; 而守甚难必穷之塞路乎? 此川上所以无人; 《子衿》之所为作。 悯俗者所以痛心而长慨; 忧道者所以含悲而颓思也。 


夫寒暑代谢; 否终则泰; 文武迭贵; 常然之数也。 冀群寇毕涤; 中兴在今; 七耀遵度; 旧邦惟新; 振天彗以广埽; 鼓九阳之洪炉; 运大钧乎皇极; 开玄模以轨物。 陶冶庶类; 匠成翘秀; 荡汰积埃; 革邪反正。 戢干戈; 橐弓矢; 兴辟雍之庠序; 集国子; 修文德; 发金声; 振玉音。 降风云於潜初; 旅束帛乎丘园; 令抱翼之凤; 奋翮於清虚;项领之骏; 骋迹於千里。 使夫含章抑郁; 穷览洽闻者; 申公伏生之徒; 发玄纁; 登蒲轮; 吐结气; 陈立素; 显其身; 行其道; 俾圣世迪唐虞之高轨; 驰升平之广途; 玄流沾於九垓; 惠风被乎无外。 五刑厝而颂声作; 和气洽而嘉禾遂生; 不亦休哉! 


昔秦之二世; 不重儒术; 舍先圣之道; 习刑狱之法。 民不见德; 唯戮是闻。 故惑而不知反迷之路; 败而不知自救之方; 遂堕坠於云霄之上; 而敕韭粉乎不测之下。 惟尊及卑; 可无鉴乎!




分类: 书名: 作者:葛洪
    






24章 外篇。崇教



抱朴子曰:澄视於秋毫者; 不见天文之焕炳。 肆心於细务者; 不觉儒道之弘远。 玩鲍者忘茞蕙; 迷大者不能反。 夫受绳墨者无枉刳之木; 染道训者无邪僻之人。 饰治之术; 莫良乎学。 学之广在於不倦; 不倦在於固志。 志苟不固; 则贫贱者汲汲於营生; 富贵者沈伦於逸乐。 是以遐览渊博者; 旷代而时有;面墙之徒; 比肩而接武也。 


若使素士则昼躬耕以糊口; 夜薪火以修业; 在位则以酣宴之余暇; 时游观於劝诫; 则世无视肉; 游夏不乏矣。 亦有饥寒切己; 藜藿不给; 肤困风霜; 口乏糟糠; 出无从师之资; 家有暮旦之急; 释耒则农事废; 执卷则供养亏者; 虽阙学业; 可怒者也。 所谓千里之足; 困於盐车之下;赤刀之矿; 不经欧冶之门者也。 


若夫王孙公子; 优游贵乐; 婆娑绮纨之间; 不知稼穑之艰难; 目倦於玄黄; 耳疲乎郑卫; 鼻餍乎兰麝; 口爽於膏粱; 冬沓貂狐之缊丽; 夏缜纱縠之翩飘; 出驱庆封之轻轩; 入宴华房之粲蔚; 饰朱翠於楹棁; 积无已於箧匮; 陈妖冶以娱心; 湎幔X以沈醉; 行为会饮之魁; 坐为博奕之帅。 省文章既不晓; 睹学士如草芥; 口笔乏乎典据; 牵引错於事类。 剧谈则方战而已屈; 临疑则未老而憔悴。 虽叔麦之能辩; 亦奚别乎瞽瞆哉! 


抱朴子曰:盖闻帝之元储; 必入太学; 承师问道。 齿於国子者; 以知为臣; 然後可以为君;知为子; 然後可以为父也。 故学立而仕; 不以政学; 操刀伤割; 郑乔所叹。 触情纵欲; 谓之非人。 而贵游子弟; 生乎深宫之中; 长乎妇人之手; 忧惧之劳; 未常经心; 或未免於襁褓之中; 而加青紫之官;才胜衣冠; 而居清显之位。 操杀生之威; 提黜陟之柄; 荣辱决於与夺; 利病感於唇吻; 爱恶无时暂乏; 毁誉括厉於耳。 嫌疑象类; 似是而非; 因机会以生无端; 藉素信以设巧言; 交构之变; 千端万绪; 巧算所不能详; 毫墨所不能究也。 无术学; 则安能见邪正之真伪; 具古今之行事? 自悟之理; 无所惑假; 能无倾巢覆车之祸乎! 


先哲居高; 不敢忘危; 爱子欲教之义方; 雕琢切磋; 弗纳於邪伪。 选明师以象成之; 择良友以渐染之; 督之以博览; 示之以成败; 使之察往以悟来; 观彼以知此; 驱之於直道之上; 敛之乎检括之中; 懔乎若跟挂於万仞; 栗然有如乘奔以履冰。 故能多远悔吝; 保其贞吉也。 


昔诸窦蒙遗教之福; 霍禹受率意之祸; 中山东平以好古而安; 燕剌由面墙而危。 前事不忘; 今之良鉴也。 汤武染乎伊吕; 其兴勃然;辛癸染乎推崇; 其亡忽焉。 朋友师傅; 尤宜精简。 必取寒素德行之士; 以清苦自立; 以不群见惮者。 其经术如仲舒桓荣者; 强直若龚遂王吉者; 能朝夕讲论忠孝之至道; 正色证存亡之轨迹; 以洗濯垢涅; 闲邪矫枉; 宜必抑情遵宪法; 入德训者矣。 


汉之末世; 吴之晚年; 则不然焉。 望冠盖以选用; 任朋党之华誉; 有师友之名; 无拾遗之实。 匪唯无益; 乃反为损。 故其所讲说; 非道德也;其所贡进; 非忠益也。 唯在於新声艳色; 轻体妙手; 评歌讴之清浊; 理管弦之长短; 相狗马之剿驽; 议遨游之处所; 比错途之好恶; 方雕琢之精粗; 校弹棋樗蒲之巧拙; 计渔猎相掊之胜负; 品藻妓妾之妍蚩; 指摘衣服之鄙野; 争骑乘之善否; 论弓剑之疏密。 招奇合异; 至於无限; 盈溢之过; 日增月甚。 


其谈宫殿; 则远拟瑶台琼室; 近效阿房林光; 以千门万户为局促 ; 以昆明太液为浅陋; 笑茅茨为不肖; 以土阶为朴马矣。 民力竭於功役; 储蓄靡於不急; 起土山以准嵩霍; 决渠水以象九河;登凌霄之华观; 辟云际之绮窗。 淫音噪而惑耳; 罗袂挥而乱目; 濮上北里; 迭奏迭起;或号或呼; 俾昼作夜。 流连於羽觞之间; 沈沦乎弦节之侧。 


或建翠翳之青葱; 或射勇禽於郊坰; 驰轻足於崄峻之上; 暴僚隶於盛日之下; 举火而往; 乘星而返; 机事废而不修; 赏罚弃而不治。 或浮文艘於滉瀁; 布密网於绿川; 垂香饵於涟潭; 纵擢歌於清渊; 飞高缴以下轻鸿; 引沈纶以拔潜鳞;或结罝罘於林麓之中; 合重围於山泽之表; 列丹飚於丰草; 骋逸骑於平原; 纵卢猎以噬狡兽; 飞轻鹞以鸷翔禽; 劲弩殪狂兕; 长戟毙熊虎。 如此; 既弥年而不厌; 历载而无已矣。 


而又加之以四时请会; 祖送庆贺; 要思数之密客; 接执贽之嘉宾。 人间之务; 密勿罔极。 是以雅正稍远; 遨逸渐笃。 其去儒学; 缅乎邈矣。 能独见崇替之理; 自拔沦溺之中; 舍败德之崄途; 履长世之大道者; 良甚鲜矣。 嗟乎! 此所以保国安家者至稀; 而倾挠泣血者无算也。 


今圣明在上; 稽古济物; 坚堤防以杜决溢; 明褒贬以彰劝沮;想宗室公族; 及贵门富年; 必当竞尚儒术; 撙节艺文; 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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