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陆贞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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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相:陆贞传奇-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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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湛不甘心地说:“阿贞,我的确不是故意要想骗你的,我说过了,当时我只是……”
    陆贞跪倒在了地上,“无论如何,欺骗就是欺骗,不会因为它看起来漂亮就不会带来伤害。太子殿下,陆贞之前几次蒙你出手相助,既为我做了官籍,又救了我性命。但我之前也毕竟曾经帮助过你。所以这些往事,可不可以就从此算是扯平?从今往后,奴婢只想在司宝司安安静静地做个普通女官,求您高抬贵手,就当作从来都没认识过我吧。”她说完这一番话,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
    高湛跪在了她面前,紧紧抓着她,“你不要这样说,阿贞,不,陆姑娘,你不能这样……”
    陆贞却再也不看他了,只是缓慢而坚定地一下一下分开他抓住自己手的手指,就好像在和他们的过去告别,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站起身说:“那条腰带,麻烦您回头扔了。”
    陆贞蹒跚地走远了。只剩下高湛仍跪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看她渐渐走远,这雪,越下越大了,却敌不过两人心中下起的大雪,将心渐渐冻冷。
    陆贞一步又一步僵硬地往青镜殿走去,那时候他坐在小溪边一边捕鱼一边看自己洗着衣裳,回来的时候还不忘记给自己摘一点小黄花别在发间,却没想到那时候起,他就想好了骗自己的吧?
    可是,在悬崖上,他为什么紧紧拉着自己的手不放呢?他的血就这么一滴一滴流在了自己的手上,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上面隐约还有高湛的热度在。
    他把那块玉佩给自己,说:“阿贞,以后你都是我高家的人了。”
    可是,他竟然是个骗子!他一直都在骗自己,自己一个商人之女,又怎么可能嫁给太子!既然早知没有未来,为何又一直空许自己一个美好的未来?
    她愣愣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任由眼泪一直在流,不知过了多久,才轻吸一口气,“进来吧,丹娘,我知道你在外边。”
    丹娘怯怯地推开门走了进来,看着陆贞一脸的绝望,不敢说一句话,陆贞从怀里摸出那块玉佩递给了她,“这个帮我还给元禄。”
    丹娘迟疑着,“这个……”
    陆贞坚定地说:“直接拿给他,不许去见太子。”也不去看她,将身子背了过去,这才又默默哭了出来——从此以后,恩断义绝,两不相欠。
    关门声在她身边轻轻响起。
    高湛愣愣地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大雪飘荡,压得一棵大树的枝桠低着晃了几晃,雪哗啦啦地从树枝上掉落在了地上,一会儿,丹娘的身影出现在了树的另一端,只是渐渐走远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陆贞,她还是把自己的玉佩还了回来,为了和自己彻底断绝关系,连丹娘都不让见自己了。自己留在这皇宫里,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出去。
    出去……去男人应该去的地方。
    他辗转反侧了一宿,第二日一清早就去昭阳殿见了孝昭帝,果然孝昭帝惊讶地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开京城?”
    高湛冷静地说:“不瞒皇兄,前些日子,我和皇姐驸马的堂弟在宫外见了一面,听他说西魏的军队新近招募了一批新罗兵,个个骁勇善战,而且善用短弩。我担心西魏近日又会对我北齐边境有所图谋,所以才想去豫州亲自查看一下,顺便也可以接皇姐回来。”
    孝昭帝点了点头,又担忧道:“也是,京城徐府还有一大堆事情,皇姐是一家主母,在那边待了好几个月,也早该回来主持中馈了。可是,你现在突然离开,那陆姑娘那边怎么办?我听说她已经好些了?”
    高湛顿闻此话,心痛万分,没有回答他,只是愣愣地说:“那天是我莽撞了,看到她生死未卜,一时冲动就去含光殿说了些胡话,还请皇兄见谅。”
    孝昭帝也没在意,“你我至亲兄弟,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何况人命关天,你也只是一时心急而已。”
    高湛又说:“我离宫之后,还请皇兄暗中多帮我照顾她一下,感谢的话,臣弟就不想多说了。”
    孝昭帝有一些疑惑,“你们之间……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高湛不想让他担心自己,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只是她突然之间知道了我的身份,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孝昭帝也怔住了,“原来是这样……朕早就说过,你不该瞒她那么久。”他摇着头,为高湛感到惋惜。
    高湛叹息道:“我原本是想主动告诉她实情的,没想到她却提前从别的地方知道了。”
    孝昭帝却极了解自己这个兄弟的性格,“她不高兴?”
    高湛这才苦笑道:“岂止是不高兴,她现在是想要和我一刀两断。”
    孝昭帝有点惊讶了,“胡闹!当时你也是情非得已,这才编了一个假身份,现在两下说清也就算了,她怎么能够没完没了地耍小脾气呢?再说,阿湛你身为太子,又是咱们北齐最英俊的儿郎,她不过是一个八品女官,有什么资格那么高傲?”
    高湛心里更加酸楚,差点流出了眼泪,“她不是高傲,只怕在她心里,我这个当朝太子根本比不过修文殿的小侍卫高展。”
    孝昭帝也沉默了良久,想起自己和陆贞交谈过的经历,不无伤感地说:“或许吧。那次在昭阳殿,她还告诉我,自己在使劲攒钱,想要帮你尽快捐个官,这样,你就不用天天再那么辛苦地跟着太子跑来跑去了。”
    高湛不知此事,乍然听见,更加动容,“她真的那么说?”
    孝昭帝叹了口气,“嗯,还真是个傻姑娘。”
    高展沉吟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担心之事,又说:“总之,这件事情不怪她,全都是我的责任。她这段时间不想见我,我也就正好出宫散散心……皇兄,那天的话,我说得太直了,贵妃那边,还请你帮我遮掩一二,就说我是因为救命之恩才暗恋上了陆贞,但阿贞自己根本不知情。这样贵妃就算生气,也不会那么针对阿贞了吧?”
    孝昭帝看他这般用心,目光深深看向了他,“那陆贞何德何能,值得你为她这样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高湛却只是叹了一口气,“皇兄,你对贵妃又何尝不是如此?”孝昭帝也呆了一呆,脑海里浮现出萧观音的脸,不禁也苦笑了起来,自己深爱观音,可是观音,却只爱面前这人。这人,却是自己的亲兄弟,造化弄人,让有情人这么受折磨。
    他想起九年前初次见到观音,那时候她刚刚从南梁来,自己和高湛躲在大树上偷看她。她长得那么好看,可是却发现了他,他吓得从树下掉了下来,要不是阿湛,他就要摔个不轻。
    他侧目看了高湛一眼,心想,谁知道咱们三个人从那时起就注定要绑在了一起?
    他又陷入了回忆:之后母后狠狠责备了自己,可是自己却和她说上了话,她说她叫观音,她名字好听,人又美,连声音也是那么好听。可是那时候,她就喜欢跟在阿湛的身后,像个小跟屁虫似的,一直叫着他,白虎儿,白虎儿。
    想到这里,他顿觉心里微微一痛,不禁自嘲地想,这些年来,自己还是没放下,可不如当年——当年自己只是默默喜欢她,看着她和高湛在一起,却从来没有别的念头,所以母妃……不,是母后,母后才会一直骂自己没用。
    可是母后却竟然毒害了郁皇后,让南梁的人把观音改嫁给了自己,自己本以为观音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了自己,没想到新婚那夜,观音拿着刀逼着自己,告诉他是母后毒杀了皇后。
    他想起那晚自己不可置信地摇着头看向观音,“不可能,我母妃不可能这么做!”
    观音冷笑了一声,“你要不相信,大可以现在出门去问问阮相,他是送亲使,现在肯定还在堂上喝酒呢!”
    他知道母后一直有手段,不禁相信了半成,喟然坐下,“为什么?母妃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观音冷冷地说:“还不是为了让你当上太子!高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用不着说谎话骗你——你看你的风度,你的武功,你的才学,哪一点比得上阿湛?你干吗要跟他抢?”
    一句话让他深受打击,却情难自已,“我是处处都比不上他,我也没想和他抢,只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观音却完全不看他,“那又怎么样?你的好母妃为了你,这么恶毒的事都做得出来,你居然还痴心妄想我会跟你好?高演,我告诉你,你今晚必须跟我一起出城,阿湛马上就要离京了,我们得赶紧截住他,给他解释清楚,要不然他一定会伤心死的!”
    他本来还在犹豫,观音却又向他晃了晃匕首,“怎么,你还不想去?小心我杀了你!”
    他咬牙说:“我去!但是观音,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想做一个光明磊落的男人!”可是,就在那时,皇后果然驾崩了。
    也是在那时,阿湛告诉了观音他和她以后再无瓜葛。他回想当时大雨磅礴,观音哭得更加大声,自己本准备找阿湛算账,阿湛却告诉自己,“大哥,我不是无情无义的混蛋,观音受的苦、受的伤,我都懂。没错,我是还喜欢她,可我们俩丢下一切走了之后,北齐会怎么样,南梁又会怎么样?父皇想要你们的儿子继承南梁,可要是你的王妃跟我私奔了,别说南梁了,我们俩从此都没脸再做这个皇子!那父皇百年之后,北齐又该交给何人?”
    他心里苦笑,也就是那天,观音开始恨自己了吧。可是,自己只是想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伤害了。
    那之后许多大事连续不断地发生,北齐赠送给南梁的西郡四城,也没有帮助南梁国主成功中兴。相反,侯景在察觉到他的举动后,挥兵入宫,格杀帝后宗室,立国五十余年的南梁,从此灭国。但不久之后,侯景亦死于将军陈霸先手中,陈霸先自立为陈王,代南梁而治之,史称南陈。南梁就这么亡国了。在北齐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后,母后多次想给他另立新妃,他都一一驳回。为了生存,观音才成为了真正的常山王妃,才成了今天的萧贵妃。
    他惆怅地想,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
    入夜时分。
    青镜殿一角传来激烈的敲门声,但始终没有人开门,丹娘开口说:“姐姐,是我。”
    半晌之后,她看始终没人回应,便端着铜盘,轻手轻脚地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丹娘麻利地放好铜盘,又绞好毛巾,这才走到陆贞身边轻声地说:“都睡了整整十个时辰了,姐姐你就算不舒服,也不能老躺着呀,不然待会儿该吃不下东西了。”
    她走过去,看陆贞一直侧身睡向了里面,便拉了拉她,“起来擦把脸吧。”
    不想陆贞被她一拉,竟然顺着她的劲儿就势平躺了过来,丹娘一见她的脸色,不禁大惊失色,只见陆贞一张脸烧得通红,满头都是冷汗,显然是病得不轻。
    她连忙伸出手摸上陆贞的额头,立刻被烫得缩了回来,她赶紧焦急地向门外跑去,张口就喊:“不得了了,快叫太医,姐姐她不好了!”
    太医们很快就匆忙赶到,过了些许时辰,连杨姑姑都得了消息赶来了青镜殿。陆贞整个人烧得神志不清,任由太医给她扎针。杨姑姑和丹娘在一旁担心地照看着她,过了许久,她才逐渐睁开了眼睛。两人欣喜望外,扶着她喂她喝了药,又守了一夜,看她烧退了一些,这才放心去休息。
    她这一病,足足养了半个月。
    这一日杨姑姑一早去探望她,却看到陆贞已经下床,正伏在案前,不知道在写着什么,整个人虽然清瘦了一大圈,但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杨姑姑笑着走进门,“看样子,你也好得差不多了?”
    陆贞抬头看见她,十分惊喜,但镇定地放下了手里的笔,这才开口,“姑姑,您怎么来了?”
    杨姑姑走到她身边,“你还没醒那会儿,我就来守过好几夜了,丹娘平时还成,可一遇到大事就没了主意,一听太医说你高烧不退,就只知道哭了。”
    陆贞连忙倒了杯水递给她,“那我这些天肯定没少麻烦您。”
    杨姑姑一边接过,口里一边又说:“得了吧,你都叫我姑姑了,我还能不心疼你这个侄女儿?”她顿了顿,看着陆贞的脸色,缓缓道:“那天丹娘着了慌,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给我招了,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贞也并不吃惊,只是淡淡地说:“没怎么想,说实话,我进宫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我爹报仇。这回我病了这么久,司宝司的事儿全赖玲珑她们撑着,现在我这里只有一件事,就是赶快把这些文书补齐,别的都一边先放着吧。”
    杨姑姑看她这样,十分心痛,长叹道:“你呀,何必这样较真?”她又尝试着说,“就算他就是太子殿下,你们还是可以……”
    陆贞打断她说:“姑姑,我和他已经没有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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