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清- 第39部分

　　　　青玉眉头微蹙，盯着小玉儿，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席卷全身。衍庆宫，不是住着那个才刚降来的林丹汗窦士门福晋？听闻此人阴险狡诈，善于挑拨宫闱中各主子的关系，难不成她又用大小玉儿的关系做了文章？

　　　　看桌上的香炉是不是飘来一股清香，青玉侧耳倾听小玉儿的倾诉，眉头越蹙越紧。

　　　　深秋带着一种肃杀的冷寂，城郊一片荒凉。多尔衮伏在马背上疾驰，抽在马背上的鞭子一下比一下更重，那声声暗吼也带着让人揪心的焦躁和心疼。

　　　　多尔衮身后不远，一袭白衣的多铎跟在后面焦灼的呐喊，“哥……你等等我！”迎面刮来的风让他的声音飘摇不定。

　　　　“你别跟来，要我一个人静一静！”多尔衮勒紧缰绳，白皙的脸上已经浮现一片潮红。额头上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抓着缰绳的手青筋暴露。他需要发泄，可是多铎跟着让他怎么能把心中的愤懑宣泄而出。

　　　　多铎猛的一夹马肚，速度又飙升一档，“我跟着你，咱们俩入林子里打猎，你这样会把自己闷坏的！”

　　　　由于多铎的努力，两匹马很快齐头并进，一起隐入前方被明令禁止入内的密林中。

　　　　骏马奔驰到一棵巨大的垂柳旁，多尔衮猛的一拉缰绳跳下马，一拳比一拳更重的砸着树干。多铎跳下来拉过多尔衮，神色严厉，“哥！你在这砸它有什么用，咱们要攒足了力气去打皇太极。把他抢了咱们的都要回来！”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多尔衮神色黯然，盯着多铎的眼眸中有着什么让人捕捉不到的情愫。身体内像有什么积攒已久的力量在蠢蠢欲动，他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我知道！可是皇太极如今真是可恶至极。原本招抚额哲的事儿早就订好了要给你，如今又给了豪格是什么意思？”多铎神色愤懑，一提起豪格，他就压根痒痒！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机密，你有没有发现，今儿八哥看我的眼神都和以往不同？”多尔衮眯着眼，努力回忆朝堂上的一幕，皇太极看向他时少了平日的欣赏，似乎多了几分敌意，恍惚间似乎还夹杂着艳羡和嫉妒。

　　　　“群臣都在为你说情，硕托和满达海更是言辞恳切，就连一向明哲保身的代善哥哥都加入其中，皇太极他能不窝火？且先不说别的，就说代善哥哥的影响力，两红旗的力量，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咱们兄弟的两白旗和镶蓝旗力量自不必说，现如今又得到了代善哥哥两红旗的支持，这可全是八旗的精锐力量啊。他皇太极有什么？就只有一个两黄旗。豪格虽领了正蓝旗，可那其中大多数都是莽古尔泰哥哥的亲兵，谁个不是满腔仇恨，能为他效忠？”多铎神采奕奕，越说越得意。

　　　　“你这话怎么有分裂八旗的嫌疑？”多尔衮蹙眉，玩味的眼神中夹杂着几分责备。

　　　　多铎摸着光亮的脑门，一脸无辜，“我是说了个事实。如今若是八旗子弟还像过去父汗在时那般团结，就算我起了离间之意，也是断然不能成行的。”

　　　　“多铎，”多尔衮用力攥住多铎的肩膀，眼神坚定，“如今的大金可不只有咱们女真八旗，还有蒙古八旗不是？咱们的路还长着呢。”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这路未免太长了些个。”多铎叹气，推开多尔衮的手。

　　　　“咱们怕什么？熬不起的人可不是咱们。”多尔衮的笑容中带了几分阴狠和算计，多铎抿着嘴沉思，多尔衮的意思难道是要和皇太极耗下去？

　　　　十五贝勒府内，小玉儿絮絮叨叨，越说越委屈，索性扯着帕子大哭起来。青玉摇头，起身将她揽入怀中，“嫂子别哭，这事儿也不一定就作准了。大汗在东暖阁睡觉，你们在西暖阁说话怎么就能听见了？这事儿你只管先瞒着十四哥罢，咱们静观其变。”

　　　　“不告诉多尔衮能行么？如果大汗真的听见了，如果他真的对多尔衮做些什么怎么办？”小玉儿慌张的抬头，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动人。

　　　　“爷们怎么会把捕风捉影的事儿带到朝堂上去？嫂子宽心，且先别哭了。前儿我出去发现一个好吃的馆子，莫不如咱们今儿一道去尝尝罢。”

第二卷　一诺千金　第三十三章　剃发

　　　　“好啊！”小玉儿还是那副小孩子样儿，一抹眼泪起身，套上丫头递上来的貂鼠外套便和青玉出了门。

　　　　后金与朝鲜边境时局紧张，边境贸易也近乎崩溃，好些原本住在金朝边境的居民为了躲避动荡不安的局面纷纷涌入盛京，近几年又收复不少蒙古林丹汗各部子民，如今的盛京日渐繁荣。

　　　　外面人声鼎沸，满蒙汉三语混合着传来，坐在马车里的青玉好奇的将深蓝色帘子掀起一角，向外望去。

　　　　“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看见那只猎犬了么？如果你再不剃头马上就会变成它的晌午饭！”粗犷暴躁的声音，操着一口流利的满语。

　　　　青玉顺着声音望去看见街边角楼处一个壮汉正一手抓着一个顶着明式发髻的孩子，一手拿着剃发刀叫嚷着，圆滚滚的身子撑的软袍子几乎走了形。被他抓住的孩子大概十三四岁光景，骨瘦如柴，不停挣扎。一旁站着的正白旗侍卫手中正牵着一条硕大的狼狗，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小男孩不停狂吠。

　　　　“章京大人，孩子不懂事儿，还求您饶了他罢。我这就劝他剃头。”孩子的身后突然窜出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妇人，跪在地上用力拉拽着壮汉上好的缎面棉袍下摆。

　　　　那壮汉一脸厌烦的将妇人一脚踢开，显然是听不懂她流利的汉语。小男孩猛力挣了又挣，当原本白皙的脸庞涨红直至发紫时才挣脱开壮汉的钳制，一个跨步上前，拉起匍匐着试图再度起身跪地的妇人。

　　　　“娘，不要在鞑子面前下跪。你忘了爹是怎么死的了么？娘！咱们是被他们掳来的，并不是心甘情愿臣服于他们的，凭什么要受他们的奴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凭什么要剃发？”小男孩的眼神中有着不屈服的倔强，更有对于眼前一切的不满，和对于母亲懦弱表现的痛惜。

　　　　那妇人泪眼婆娑，挣扎着起身，捂住小男孩的嘴，一脸慌张，“儿啊，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你那满口的仁义道德会害死自己的。”

　　　　“大丈夫，宁死不屈！”

　　　　大丈夫，宁死不屈？小男孩震慑人心的话让青玉为之一振。视线一晃落在了壮汉腰间的白色镶玉腰带上，“吉尔格，停车！”青玉甩下帘子，扬声喊着。

　　　　没等坐在身边的小玉儿反应，唰的掀开帘子，迎风站在马车外。

　　　　“主子，咱还没到地儿呢。”吉尔格慌忙跳下马车，惯性伏地，做人肉踏板。

　　　　青玉扫了一眼，转头从另一边跳下马车，走到吉尔格身边，“说过多少遍了，我不习惯踩着人下车。你瞧那边，是不是咱们正白旗的人？”

　　　　吉尔格起身，顺着青玉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不是南褚么。“回主子话，那是咱们正白旗的牛录章京，名南褚，是爷的得力助手。”

　　　　“你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儿。既然是咱们的人告诉他别难为那孩子了，瞧他们娘俩怪可怜见的。”青玉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南褚所在的地方，眼看着那个倔强的小男孩就要被他拖到恶犬的身边了。

　　　　“主子，”吉尔格为难的看着青玉，“这是大汗下的令，来降的汉人必须剃发，南褚大人不过是在执行命令，不好阻碍吧？”

　　　　“大汗难不成也下令要将不剃发的喂狗不成？”青玉面色一沉，声音里带了一丝怒意。

　　　　小玉儿掀了帘子探出头，“出什么事儿了？也至于这般大呼小叫的？不过是汉人剃发，也至于你这般上心？”

　　　　青玉瞥了一眼不以为然的小玉儿，“嫂子且这边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青哥儿……”小玉儿挥手，试图拉住青玉，可却扑了空，只得看着她迅速离开的背影瞪眼。“你这猴崽子还在这儿看什么？还不跟上你的主子？”

　　　　“是！是！”愣怔的吉尔格闻言，晃了晃有些发蒙的头，迅速跟上小玉儿。阿特礼也慌慌张张的扶着小玉儿下车。

　　　　“住手！”穿过稀稀疏疏围着的人群，青玉高八度的声音陡然响起。

　　　　拉着小男孩的南褚随之一滞，不满的回头，是谁这么不知死活的打扰大爷办事儿？才一回头，眼中的愤懑瞬时被谄媚所代替。眼前的女人是谁？一副粉腻酥融娇欲滴的模样甚是撩人，再瞧那通身的气派，上等缎面滚边旗装上绣着高雅的粉色牡丹，外套上等纯白色貂鼠披风也属极品。虽然发髻简单高雅，可点缀于上面的发钗竟是上等的汉白玉。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向他传达了一个讯息，这个女人身份尊贵。

　　　　“这位夫人，有何赐教？”南褚恭敬的一拱手，依然贪婪的上下打量着青玉。

　　　　“赐教不敢当，只是想替这位小哥儿说句公道话。”青玉温婉一笑，对那有些错愕的小男孩点点头。

　　　　“青哥儿，你倒是跑的快！害的我白白的追了这半日。”没等南褚回话，小玉儿穿过人群气喘吁吁的挤到青玉身边，抚着跳动不安的胸口。

　　　　艳丽的火红色狐皮短披风，张扬的凤穿牡丹刺绣，声音娇蛮嘹亮，除了十四福晋还能有谁？南褚一打袖子迅速打千儿请安，“奴才给十四福晋请安。”

　　　　“这不是南褚？”小玉儿挑眉仔细辨认半晌，方才开口，“罢了，罢了，快快起身吧。”

　　　　南褚起身，见吉尔格躲在青玉身后比比划划的像是再说什么，可却终究看不清他的嘴型，见他比了十五又指了指小玉儿方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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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茜茜送上便利贴：牛录章京，汉译佐领。清初官名，战时领兵官，平时为行政官，掌管所属户口、田宅、兵籍、诉讼诸事。其职多为世袭。也是社会与军事组职名。

　　　　早期满旗社会，出兵或狩错时，按家族村寨行动，每10人选1人为首领，称牛录额真（箭主之意）。

　　　　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努尔哈赤定300人为1牛录，作为基本的户口军事编制单位，牛录额真1人管理，始正式成为官名。

　　　　明崇祯七年，后金天聪八年（1634年），改称牛录章京，入关後，改为汉称佐领，正四品。驻京师者置於参领之下；驻防，则置于协领之下。

　　　　战时领兵官，平时为行政官，掌管所属户口、田宅、兵籍、诉讼诸事。其职多为世袭。也是社会与军事组职名。

　　　　牛录是八旗的基本单位。早期满族社会，它兼有行政、生产、军事三种职能。入关後军事职能增强，生产职能逐渐消失。清代各所辖壮丁数在各个时期不同。皇太极时每佐领壮丁约略200人；康熙时百三四十人；嘉庆时，则以150人为率。

第二卷　一诺千金　三十四章　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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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才南褚，见过十五福晋，福晋吉祥。”反应过来的南褚迅速打千问安，如此绝色，典雅端庄，难怪连十五阿哥也被她迷的气晕八素。

　　　　这就知道她的身份了？青玉微微愣怔，随即笑着挥手，“罢了，你且先起来回话。南褚，我可能与你打个商量？”

　　　　“奴才惶恐！福晋有何指示，只管吩咐奴才就是了。”

　　　　刚才的嚣张跋扈竟全然不见，看着南褚谄媚的神情，青玉不禁冷笑一声，“吩咐倒称不上，只是额真大人高抬贵手放过这对母子。”

　　　　南褚面露难色，向一脸错愕的小玉儿投去求救的目光。

　　　　“青哥儿，这是朝政，咱们干预不得！”小玉儿会意，扯扯青玉的衣袖，压低声音。见过爱管闲事儿的，没见过管闲事儿不要命的。

　　　　“我不懂什么朝政，更不想干预什么朝政。只是今天偶然路过于此，看不下去这种以强凌弱的场面，想要说几句公道话罢了。”青玉神色严肃，声音中透着坚定。

　　　　南褚躬身，“福晋，奴才也是领了主子的命办差，还请您不要为难奴才。”

　　　　“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只是如果你执意要用这种方式胁迫子民剃发，只怕会给主子惹来麻烦。”青玉玉手一扬，指着前方依然狂吠不止的猎犬。

　　　　南褚转头，慌忙挥手扬声吩咐身后侍卫，“还不快把这畜生弄走，没的惹主子生气。”

　　　　那侍卫一迭声的应着，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便匆匆拉着猎犬闪出了人群。

　　　　小玉儿膛目结舌的拉着青玉，试图阻止她不知天高地厚的行为，“他们哪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