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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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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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夹开一枚枣粽,送进嘴里,糯米裹着蜜枣,香甜的滋味溢满口腔。
  “这个好!”舔舔嘴唇,夹起余下半个,送到夏福嘴边,笑道,“梓潼尝尝。”
  “谢陛下。”
  半个枣粽,夏皇后分作两口,仍鼓起腮帮。
  自从分过豆糕硬糖,皇帝皇后在一起,最常做的事就是吃。
  两个人一起吃,味道更香。
  糕点,糖果,膳食,每天四五顿,饭量逐日增多。
  好在小夫妻都忙,吃得再多,也不见长肉。
  对此,朝中不是没有非议。
  天子多吃几盘豆糕,都有言官上疏。帝后同样好吃,成何体统,怎能视而不见?
  杨瓒不在京中,谢丕顾晣臣出使,没人帮朱厚照出主意。好在有李阁老点播,解了天子燃眉之急。
  文华殿筵讲之后,朱厚照二话不说,直奔清宁宫。
  “儿子是真饿。”
  五个字,张太后当即怒了。
  一国之君吃不饱饭,这还了得!每天处理朝政,常深夜不歇,多吃两盘点心,值得这样?
  靡费内库?
  好,哀家解决!
  爱子之情爆发,张太后抬出银箱,掀开箱盖,都是雪亮的银锭。
  “天子放心,有哀家。”
  愿意怎么吃就怎么吃,一天吃八顿也没关系。内库钱不够,哀家这有。一国天子,竟要饿着肚子处理朝政,这叫什么事!
  有人弹劾?
  随他去!
  “哀家倒要看看,谁敢挑毛病。再敢挑,哀家就去哭先帝,明摆着欺负咱们孤儿寡母,丧良心!”
  这话诛心。
  张太后没有政治头脑,却能刺中“对手”痛脚。
  换成太皇太后和吴太妃,还能讲讲道理。
  张太后……有理也成没理。
  不见先帝都被哭得没法子,将李梦阳下狱?
  事情性质不同,结果却未必不同。一旦张太后下定决心,豁出去,甭管都察院还是六科,都得让路。
  后宫不干涉朝政?
  几盘糕点,和朝政没半点干系。
  奢侈靡费?
  没动国库,不用内库,太后的私房钱,朝官有什么资格管,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太后出钱,言官都打了退堂鼓。
  朱厚照一身轻松,前脚接过太后的银子,后脚就送了两套舶来的首饰和一斛珍珠。
  张太后得了礼物,为儿子孝心感动,母子关系渐渐转好。
  太皇太后和吴太妃也没落下,同样是外邦首饰和珍珠宝石。
  夏皇后没得首饰,一株珊瑚树摆在寝殿,晃得宫人内侍两眼发花。
  有了官员表礼和海匪缴获,内库日渐丰盈。少年天子财大气粗,对“自己人”愈发大方。杨瓒尚未回京,赏下的金银珍宝已堆满长安伯府库房。
  四品文官,没有宅院,仍借宿他人府中,天子不觉奇怪,旁人自不会多言。
  朱厚照对“自己人”大方,军饷灾银也给得痛快,偏偏对朝中文武吝啬起来。
  端午佳节,不赏金银改赏粽子,就是最真实写照。
  能说天子做得不对?
  朱厚照必拍案而起。
  “直谏朕奢靡的是尔等,说朕不体恤臣工也是尔等,朕究竟怎么做,尔等才满意?亦或是朕无论怎么做,尔等都要挑刺?!”
  群臣无言以对。
  由此,天子以洪武旧法为旗,以勤俭节约为杆,凡是佳节恩赏,一律削减。查出有官吏贪污,全部严惩。
  发下军饷灾银,必以东厂番子和锦衣卫护送。当地官员敢伸手,必要有被剁爪的觉悟。
  “尚膳监的手艺越来越好。”
  分完五个甜粽,朱厚照挟起咸粽,同样分给皇后一半。
  正要入口,一名中年宦官忽然来报,锦衣卫又带回了消息。
  “可是杨先生?”
  宦官品级不够,无法入内殿,只将详情告知谷大用。后者听天子询问,立即道:“回陛下,不是杨御史,是出使倭国的谢郎中送回文书。”
  “哦?”朱厚照放下筷子,擦擦手,“拿给朕。”
  “是。”
  谷大用呈上文书,朱厚照直接翻开。
  夏皇后起身,端着空盘离开榻边,借故避入侧殿。
  “陛下,妾先告退。”
  朱厚照点点头,认真翻阅官文。
  越看眼睛越亮,到最后,控制不住骤然升起的喜意,嘴角差点咧到耳根。
  有钱了!
  朕有钱了!
  整座银矿,开采十年,足够再堆满五座承运库!
  “谷伴伴。”
  “奴婢在。”
  “传牟斌戴义乾清宫觐见。”
  “是!”
  谷大用退下,朱厚照下榻,唤来宫人,道:“告知皇后,朕回乾清宫,晚些再过来。”
  “奴婢遵命。”
  宫人双颊绯红,盈盈下拜。腰带刻意束得紧,恍如成熟的水蜜桃,诱惑。
  朱厚照惦记银子,压根没看一眼,大步流星奔出寝宫。
  这一幕落在女官眼中,立即皱紧眉头。
  待宫人禀报皇后,退出内殿,立即被两个中官扭住。
  “奴婢犯了何错?”
  “犯了何错,你不知道?”
  女官表情冰冷。
  不提皇后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得天子宠爱。长春、万春宫的沈妃王嫔吴昭仪,哪个不漂亮?哪个不是一等一的美人?
  一个小小的宫人,竟妄想接近天子,一步登天,简直是找死!
  越近仁寿宫,宫人脸色越白。
  到宫门前,双膝发软,连声音求饶,只求女官能放过自己。
  “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
  “堵上嘴!”
  后悔已晚,无论王太皇太后还是吴太妃,都不会轻饶她。
  经历过万氏之祸,两宫对宫人媚主尤其忌讳。
  杀鸡儆猴,并不只适用于前朝。
  “皇后正位,绵延嫡嗣,方为国朝之福。”
  逗着鹁鸽房送上的鹦鹉,王太皇太后淡然道:“皇后年纪小,怕下不了手。哀家半截身子入土,没那么多忌讳。”
  “娘娘说的是。”吴太妃道,“好在发现得早。以天子的性子,也不会再有万氏那样的祸害。”
  “这倒是。”太皇太后点头,“外八道的,没得坏了内宫清净。”
  鹦鹉歪着脑袋,忽然开口,叫道:“娘娘万福!”
  “瞧这小东西。”
  两人都笑了,逗着鹦鹉,好似忘记跪在殿门外的宫人。
  伺候的女官暗中叹息,明日,怕又要驰出一辆宫车,卷走一张草席。
  皇宫大内,本就是最无情之地。
  认不清自己,贪图富贵,妄想飞上枝头,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幻梦。
  朱厚照为发现银矿狂喜,谢丕将启程归国,严嵩尚要留一段时日,继续和倭人打交道。
  出使朝鲜的顾晣臣和王忠,未必好过到哪里去。
  朝鲜没有半秃将军,黑牙美人,但一日三餐,顿顿都是泡菜,实在要人命。
  早膳,米粥泡菜。
  午膳,米饭泡菜。
  晚膳,继续米饭泡菜。
  一张圆桌,摆上十几个圆碗,貌似丰盛,十碗中有九碗是泡菜。
  偏偏还是最高规格!
  不过几日,顾司业和王给谏已是面有菜色,严重怀疑,朝鲜心生二意,以慢待使臣向明朝示威。
  这且不算,接待使臣的不是官员,而是外戚!
  要求朝鲜国王给个说法,竟是一面都不得见。
  “蕞尔小国,安敢如此!”
  顾晣臣是厚道人,厚道人发起火来才最是要命。
  王忠脸色黑沉,同样愤怒。
  小邦竟敢如此,不是生出二心,安敢如此?
  正使副使同时发怒,吓坏了接待的官员。
  李隆整日忙着和美人游玩,压根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道:“要走便走,何须阻拦。”
  接待官员面如土色,差点跪在地上。
  心中只两个字:完了!
  朝鲜国王的态度,终究瞒不住,很快被顾晣臣和王忠得知。
  “欺人太甚!”
  王忠不胜其怒,当日便要启程。
  顾晣臣反倒平静下来,盘膝坐着,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膝盖。
  半晌,拦住王忠,并言:“王给谏压压火气,本官以为,此时不可离去。”
  “为何?”
  “王给谏可发现,朝鲜国王不好儒学?”
  王忠点头。
  李隆不好读书,登位后不理国事,宠幸外戚,疏远忠直,更不理正妻,宠爱妓女,行事日渐荒唐。一国之主,竟将寺庙改作妓院,简直骇人听闻。
  明朝使臣抵达朝鲜,除赏赐石牌时露面,余下多在宴饮做乐,狎妓游玩。
  “君臣不睦。”
  四个字,轻飘飘流入王忠耳内。
  顾晣臣转过头,低声道:“如此下去,不出两年,王位必生变故。你我不知便罢,既然知晓,当大有可为。”
  王忠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顾晣臣,仿佛不认识一般。
  他一直认为,比起杨瓒和谢丕,顾晣臣行事老成,甚至有些墨守成规。如今看来,他是看走了眼。
  一甲三人,没一个是善茬。
  “下官愚钝,还请顾司业指点。”
  “王给谏可是认为本官表里不一,行事狠毒,违圣人教导?”
  “下官不敢,顾司业误会了。”王忠面现尴尬。
  顾晣臣轻笑,不以为意。
  若是半年前,他也会同王忠一般,认为趁火打劫不厚道,非君子所为。但是,苦读兵书,掌管武学,几番同杨瓒谢丕论事,视野不断开拓,为人处世,也随之发生变化。
  做大明的官,自当对国朝负责,对黎庶宽仁厚德。
  换做外邦,听话尚可以商量,不听话,如朝鲜这般,还有什么可说?
  按照杨佥宪之言,不怕坑,只怕坑的不够深。
  “王给谏,且附耳过来。”
  如要成事,单凭顾司业自身,把握不大。加上王忠,顺便给同行的锦衣卫透个口风,成功的可能性将高至七成。
  “本官之意,事情该这么办……”
  顾晣臣的声音越来越低,王忠的表情急速变化。
  到最后,一句“为国朝万民,天子定当欣慰”,王给谏终于抛开最后一丝犹豫,握拳表示,豁出去,下官名声不要,干了!
  接下来几日,顾正使和王副使一改先前态度,不提启程还朝,对接待官员变得和颜悦色。偶尔还讨论几句诗词歌赋,畅谈一番风花雪月,往使臣居处往来的官员,登时多了一倍不止。
  随来往增多,顾晣臣的计划开始慢慢实行。
  大网张开,众多官员自愿投入其中,互相联络,送出厚礼,只为见顾晣臣一面。
  地小国穷,没有大量金银,只能送人参药材。
  不过五日,送来的人参,足够太医院用上百八十年。分给朝中文武,完全可以一人一支,回家当萝卜啃。
  汉阳城内,暗潮汹涌。
  身在漩涡中心,李隆仍半点不觉,终日饮酒作乐,四处游玩。
  于此同时,南下的杨瓒,终于抵达江浙。
  官船在宁波府靠岸,当地官员得讯,皆快马飞驰而来。
  船停观海卫,宁波知府以下,临近州县官员均候在岸边。
  船板落下,两队卫军率先登岸,行动间,步履严整,威武彰显。
  卫军在岸上站定,手按刀柄,视线逡巡。地方官员颈后微凉,暗道一声:好重的杀气!
  很快,船板后出现三道人影,众人以为是钦差杨瓒,正要上前见礼。不想,话没能出口,都堵在嗓子眼里。
  蟒服玉带,白面无须。一左一右,两个紫衣长随。
  哪里是钦差,分明是久闻大名的刘公公!
  众人疑惑,刘瑾均看在眼里。
  为了今天,他特意穿上蟒服,系上玉带,就为壮气势,给这些地方官一个印象:咱家不好惹!
  刘瑾登岸许久,杨瓒仍未露面。
  众人面面相觑,观海卫指挥抱拳道:“请问这位公公,钦差人在何处?”
  刘瑾斜眼,“病了,不见人。”
  病了?
  “钦差何病,公公可知?”
  事实上,指挥更想问,到底是真病假病,真不能见,还是另有缘故。
  长随立即上前,喝斥道:“大胆!敢和刘公公这样说话!”
  指挥脸色涨红,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被一个奴婢喝斥,当真是奇耻大辱。
  刘瑾却是冷笑,见众人均面色不善,冷哼一声,架子摆得更高。
  咱家此来,不是和诸位讲理。为的是不讲理,集体开掐。
  不服?
  和咱家说没用,去找姓杨的。
  咱家不想挨抽,更不想挨刀子,所以,诸位洗净脖子,配合一下,撸袖子来战!
  此时,杨瓒正随兵船南下,绕过东霍山,前往定海。
  为免海匪察觉,官船大张旗鼓靠岸,兵船降下旗帜,绕远路暗行。
  番商得命,联络海匪,两次登上双屿岛,运送茶叶布帛,大量银饼。另送给谢十六手下三颗珍珠,都有龙眼大小,莹白圆润,是万中无一的珍品。
  有钱好办事。
  番商送出礼物,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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