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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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 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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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傲骨呢?
  高情逸态呢?
  历落嵚崎呢?
  正直和严肃都哪里去了?
  纵观正史野史,明明不该是这样!
  谷大用刚从坤宁宫返回,又被抓壮丁,急匆匆派出宫城,直奔北镇抚司衙门。
  东厂处,王岳年事已高,戴义兼管司礼监,忙得脚不沾地,提督事务逐步交于张永。西厂处,自是刘瑾独掌大权。
  东厂和锦衣卫互别苗头,分庭抗礼的局面,早被打破。现如今,镇抚司和两厂,实打实的三足鼎立。
  寻找土豆,丰实粮储,关系国计民生,重要性可见一斑。
  厂卫之间,定又是一场龙争虎斗,你争我夺。
  皇令之下,即是圣恩。
  东暖阁内,张永和刘瑾已开始瞪眼。非是朱厚照在上,两人九成会撸起袖子,单挑一场。
  经过南下剿匪,刘公公磨练出身手。
  纵然干不过谷大用,和张公公过几招,还是绰绰有余。
  十月间,白昼渐短。
  宫门未下钥,各殿已陆续掌灯。
  朱厚照谈性不减,留杨瓒用膳,还想带他去坤宁宫,看看一双公主,一个皇子。
  “陛下,万万不可!”
  杨瓒吓出一头冷汗。
  后宫之地,仅天子一人可涉足。除十二监中官,诊脉胡子花白的太医,雄性生物尽数绝迹。
  去坤宁宫看皇子公主?
  除非不要脑袋。
  杨瓒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去,坚决不去!
  朱厚照顿感可惜。
  新为人父,正处于兴奋阶段。无人可以炫耀,当真是寂寞。
  “不然,朕让人把公主抱来?”
  此话出口,震惊的不只是杨瓒。
  殿内之人,有一个算一个,不约而同,双腿发软。
  开玩笑,三位小殿下是几位娘娘的心肝。才几个月大,哪里能抱出坤宁宫。万一吹了风,哪里不适,被两宫知晓,御前伺候之人,十成十要吃挂落。
  张永和刘瑾互看一眼,额头都开始冒汗。
  杨瓒知晓厉害,连声劝阻,嗓子说干,总算让朱厚照打消主意。
  不等杨御史松口气,又听天子道:“杨先生此番还京,带着侄儿?”
  “回陛下,正是。”
  “甚好。”朱厚照笑道,“杨先生大才榱槃,子侄定也班行秀出,为杞梓之才。不妨带进宫来,与皇子一同读书。”
  杨瓒石化当场,哑然无语。
  皇子公主才多大,读书?
  真不是陪玩陪爬?
  陛下,咱能靠谱点吗?
  这样的机会,换成旁人,定会喜不自胜。
  甭管几岁,也甭管读书还是陪玩,朱厚照口中的可是嫡长子!十有八九会是皇太子,下一任皇帝!
  自幼打下根基,培养友情,长成之后,无法科举做官,特许入国子监,授给闲散官职,照样一生无忧。不吝些,以武职晋身,照样前途坦荡。
  杨瓒想的却不是这些。
  既在祠堂前立誓,育侄成才,便要切实执行。
  七八岁的孩子,正是建立人生观的重要时期。入宫陪读倒也罢了,陪玩算怎么回事?
  稍有不慎,就会养出个纨绔。
  不行,绝对不行!
  “陛下,臣侄尚且年幼,刚刚进学,实无法担此重任。”
  翻译过来,陛下,三位殿下还没学会爬,就别折腾了。
  朱厚照皱眉,张永几个连连向杨瓒使眼色,杨佥宪哎,这么好的机会,旁人求都求不来,您老怎么还往外推?推不要紧,惹恼陛下怎生是好?
  万幸,张永担心的情况并未发生。
  朱厚照拧着眉头,许久不说话,非是恼怒,而是反省。
  “是朕心急了。”
  杨瓒拱手,道:“陛下爱护之心,臣铭感五内。”
  话落,又从袖中取出一袋玉米糖。
  “陛下,臣自北还,所带不多,这是最后十颗。”
  朱厚照嘴角咧开,双眼弯起。
  暖阁内的气氛为之一松。
  张永几人同时翘起大拇指,不愧是杨御史,高,实在是高!
  刘瑾不得不佩服,咱家被姓杨的几次狠抽,收拾得没脾气,当真不冤。
  咬着一块玉米糖,朱厚照心情大好。令张永铺开黄绢,提笔写下一封敕令。
  “以杨先生的功劳,升任一部侍郎绰绰有余。然适逢年尾,非最好时机。待到明年,再做计较。”
  杨瓒拱手行礼,心中猜测,敕令中是何内容。
  莫非不能升官,改发钱?
  “刘伴伴,你去长安伯府。”
  “奴婢遵旨。”
  刘瑾躬身,捧起敕令。依天子之意,先交杨瓒看过,其后往有司领腰牌,前往东城。
  敕令的内容不长,加起来不到百字。
  杨瓒却张口结舌,愕然当场,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授保安州杨廉锦衣卫百户,赐白银十两,宝钞万贯,绢布二十匹,绮衣一件。”
  八岁的孩子,竟成六品百户?
  不领俸,不视事,也是锦衣卫!
  再者言,挂职锦衣卫,岂不是要成军户。如侄子想科举晋身,必要费一番周折。
  早知道,不如进宫陪玩。
  “陛下厚恩,臣惶恐。”
  “杨先生放心,仅为挂职,户籍不改。”朱厚照笑道,“朕本想赏爵,可惜年岁不足。”
  朱厚照表情认真,半点不似说笑。
  杨瓒当场傻眼。
  左右衡量,只能再度谢恩。
  无论如何,挂职锦衣卫总好过封爵。
  后者好处多,风险更大。
  “陛下圣恩,万岁!”
  口称万岁,杨御史心中流泪。
  天子挥锹,当真是坑人不浅。
  少顷,宫中传膳,杨瓒心怀悲愤,连吃三碗。
  朱厚照看得稀奇,北疆一行,杨先生竟增加饭量?
  “刘伴伴,盛饭。”
  杨瓒放弃形象,筷子飞动。朱厚照被带动,突破性吃到八碗。
  刘瑾盛饭时,手都在抖。和张永互相看看,是不是该往太医院一趟,取些消食的丸药?
  晚膳之后,丘聚送上香茶。
  君臣一起吃撑,实在坐不住,只能走出暖阁,在月色下遛弯。
  由此经历,朱厚照对杨瓒更觉亲近。走着走着,许多压在心里的郁气,一股脑倾泻出口。
  “杨先生,朕想做明君,可做得越多,越感艰难……”
  走到廊下,朱厚照叹息一声,口鼻呼出的热气,凝成片片白雾。
  杨瓒静心聆听,少有出言。
  见朱厚照面现迷茫,方开口道:“陛下,事在人为。”
  “请杨先生教我。”
  “臣愚钝,不敢言教。刍荛之见,供陛下斟酌。”
  “先生请讲。”
  “臣斗胆,以登山做比。”
  “登山?”
  “对。”杨瓒道,“遇万丈高崖,攀援定难。然遇难便退,永无居山巅之高,遍览群山的机会。”
  “登顶观景,俯瞰苍生吗?”
  朱厚照喃喃念着,迷茫之色渐消,目光变得坚毅。
  “朕明白了。”
  话音落下,弯腰再行礼。
  杨瓒想躲,到底慢了一步,没能躲开。
  无奈苦笑一声,道:“陛下虚怀若谷,谦冲自牧,实乃苍生万民之福。臣得辅佐陛下,三生有幸。”
  被这般夸奖,朱厚照耳根发红,很有些不好意思。
  杨瓒点到即止,没有多说,继续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过犹不及,至理名言。
  小半个时辰,天子心情转好。
  杨瓒再得厚赏,运玉米的大车,装满银箱绸缎。
  离开宫门,向守卫递出腰牌。
  杨瓒跃身上马,搓搓脸颊,长舒一口气。
  安全过关,不枉他超长发挥,险些撑破肚子。
  可惜,杨御史这口气,委实松得太早。
  回到寝宫,朱厚照靠在榻上,突发奇想。
  “张伴伴。”
  “奴婢在。”
  张永上前,候天子吩咐。
  朱厚照掀开被子,道:“黄绢笔墨!”
  杨瓒领左谕德,是詹事府属官,并不显眼,也无实权。
  猛然想起,倒给朱厚照提了醒。
  “都察院佥都御使杨瓒,桂林一枝,抱玉握珠……王佐之才,干国之器……擢升少詹事,授太子宾客。
  皇长子长成,讲读文华殿,赞相礼仪,规诲过失,教授史经,咨访政事。”
  “钦此”二字之后,加盖印宝。
  放下笔,朱厚照十分满意。
  “张伴伴,收起来,暂存东暖阁。正月之后,交内阁吏部签发。”
  “是。”
  了却一件心事,朱厚照神清气爽。无心睡觉,干脆换上常服,摆驾坤宁宫,和皇后研究食谱。
  长安伯府内,烛光摇曳。
  小少年杨廉捧着圣旨,正身端坐。
  看着侄子,杨瓒抿了抿嘴唇,想好的安慰之言,都没能出口。
  “四叔放心,侄儿定不负皇恩!”
  杨廉起身,正色道:“明日起,侄儿便请教府内护卫,勤学武艺!”
  “廉儿,无需这般急。”
  “要得!”小少年握拳,雄心万丈,“请四叔帮忙,寻国律刑典,侄儿必当日日研读!”
  杨瓒讶然,忽觉哪里不对。
  “廉儿,为何要学这些?”
  “锦衣卫稽查百官,搜罗情报,惩治犯官,自当明典。”
  杨廉义正言辞,杨瓒眉头皱得更深。
  “何人教你这些?”
  “回四叔,是顾叔。”
  顾……叔?
  “四叔奉召觐见,顾叔告知侄儿,他与四叔莫逆,鸾交凤俦。侄儿唤伯爷,未免过于生分。在家中时,顾叔曾向祖父提及,收侄儿为义子,祖父没有答应。”
  杨瓒:“……”
  “四叔?”
  “你且去休息,此事明日再议。”
  “是。”
  杨廉行礼,退出厢房。
  杨瓒站起身,他必须和顾指挥聊一聊,立刻,马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杨御史黑脸
  
  与侄子沟通之后,杨瓒怒气上涌,忘却武力值,以身犯险,直闯龙潭虎穴。
  其结果,完全不必多说。
  杨御史同顾指挥秉烛促膝,彻夜“恳谈”,以致力有不支,卧榻不起。
  身体不适,起不得榻,自然出不得府门,更上不得早朝。
  翌日,杨瓒卧在榻上,沉睡不醒。
  递送吏部的假条,都由顾指挥代写。
  若是看到顾指挥一笔字,杨御史必心生感慨,在顾伯爷面前,蓟州主簿的仿写,只能算做小儿科。
  什么叫真假难辨,以假乱真?
  这就是。
  签文书的许郎中,怀疑的看看“假条”,再看看一身锦衣,肤如润玉,艳色更胜往昔的顾伯爷,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提笔落字,提交上官。
  “都察院佥都御使杨瓒,染恙,准假一日。”
  文书盖印,事情办妥。
  顾伯爷颔首,满意离开。
  寂静无声,落针可闻的吏部值房,刹那冰雪消融,云开雾散。
  紧绷的气氛,终于缓和。
  当值的两名郎中,数名文吏,同时擦去冷汗,吐出一口长气。
  刚入值房,未等坐稳,便遇锦衣卫上门,更是北镇抚司指挥使,众人都惊吓不小。
  莫非有人犯事?
  户部兵部礼部轮番过筛子,终于轮到吏部?
  好在顾指挥此行不是找茬,也不是抓人,而是为杨瓒“递假条”。
  “有言杨御史行事不羁,身为御史,却同锦衣卫过从甚至密,果真不是虚言。”
  许郎中站起身,活动两下手脚,暗道,万幸,虚惊一场。
  刚刚升调回京,便遇上锦衣卫,恐非吉兆。
  “锦衣卫且不算。”王郎中道,“许兄外任九年,久在贵州,怕是不晓得京中情形。这位杨御史实非寻常人。才具斐然,一言一行皆非同一般。”
  “哦?”
  许郎中早听过杨瓒大名,正愁在京城没有根基,打探不到消息,寻不到可靠的门路。听同僚主动提起,立刻打起精神。
  “内中详情,在下确不曾闻,还请王兄指教。”
  “指教不敢当。”王郎中道。
  “兄台入京述职,时日不长,镇日在部中忙碌,知晓的定然不多。兼杨御史奉圣命北上,在蓟州抵御鞑靼,自去年至今,数月未在京城。每有消息,也是北疆军情。许多事情,寻常不言,自无从得悉。”
  “烦请王兄细说。”许郎中拱手,诚心求教。
  见许郎中现出几许迫切,火候已到,王郎中不再卖关子,继续道:“这杨御史,是弘治十八年探花,与兵部郎中谢丕,国子监司业顾晣臣同列一甲。”
  “不及弱冠,少年登科,仅翰林学士文渊阁制诰杨廷和可比。”
  “一篇论商,殿试大放异彩。”
  “先帝甚爱其才,钦点一甲探花,并金口赐字,赞其美玉良才,国之栋梁。不拘年岁,敕其讲读弘文馆,与皇太子读书,几番恩赏。”
  “大行之前,更赏下金尺。”
  说到这里,王郎中加重语气,“其圣眷,甚过状元榜眼。”
  “嘶——”许郎中倒吸一口凉气。
  “杨季珪由翰林入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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