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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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歌- 第2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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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纳闷,忙起身下炕,亲自倒了杯茶。耀灵赖着不肯走,瞪着圆鼓鼓的眼睛不满道:“父皇一回来就发脾气,还不如不回来。”

    迪古乃横他一眼,呵斥道:“愈发没规矩!”

    我奉上茶。安抚道:“郎主息怒,先喝口茶暖暖身子。”说罢扭头给耀灵使了个眼色,他嘟起小嘴儿,不情愿地随秀娥下去了。

    迪古乃慢慢喝了口茶,侧身望我一眼,冷不防地问道:“想去西山住一阵子吗?”我怔一怔,不解地说:“大冬天的去作甚?”

    他默了一瞬,摇一摇头,突然又道:“朕想杀人了。”

    我心下一怵,面上维持着笑容。依偎着他的臂膀,柔声道:“先告诉我,谁惹咱们郎主生气了?”

    迪古乃面色稍有缓和。淡淡道:“朕先去书房,你叫厨房弄几道点心,一会儿送过来。”说罢起身踱了出去。

    我略一怔仲,唤来秀娥吩咐了一番,又道:“去把梁公公找来。”

    梁珫很快进来。躬身道:“娘娘有何吩咐?”我站在廊前,瞅着书房问:“郎主怎么了?”

    他微微一颤,不敢言语,我催了几次,方才吞吞吐吐地说:“今日早朝,陛下提出来年要整修运河。叫六部加紧筹备银子。岂料御史大夫高桢站出来,当众指责陛下连年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还说……还说陛下锄诛骨肉、屠剿忠良、杀戮过重……”

    他渐渐没了声。缩着脑袋立在廊下。我微一思索,问道:“陛下当时反应如何?”

    梁珫小心翼翼地说:“陛下震怒不已,险些杀了高桢,经蔡松年大人劝止,方才压下怒气。宣布退朝。”

    掀帘进书房,只见地毯上散落了数十本奏章。迪古乃和衣仰卧在炕沿儿,闭目沉思。我将点心放在炕桌上,俯身拾起奏章,在不经意瞟见萧裕的名字时,心下微微一动。

    奏章上的字迹尚未干涸,想来是刚刚才送过来的,内容正是针对高桢当众批评迪古乃一事。他建议迪古乃即刻将高桢下狱,并怀疑高桢背后有人指使,字里行间,矛头直指右丞相蔡松年。

    粗略地翻了下其他奏章,大致与萧裕一样,俱都奏请迪古乃严惩高桢,以正视听。

    迪古乃淡淡道:“看完了?”

    我放下奏章,来到炕沿儿坐下,拈起一块点心,放入他口中。迪古乃舒服地“唔”一声,扔掉靠枕,将脑袋搁在我腿上。

    我见他神色平和,犹豫了几下,轻声道:“高桢此人,我早有耳闻,其人性方严,家中奴仆甚少,更无乐伎优伶侍奉。听说炎炎夏日时,他甚至从不解衣缓带。对妻孥危坐终日,不一谈笑。在朝中以直言不讳出名,弹劾无所避,权贵们都怕他。”

    我停一停,含笑道:“不过,他却有些糊涂,不论是迁都还是整修运河,虽暂时加重了百姓负担,却利于千秋万代。高桢许是年纪大了,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你不妨单独召见他,详谈此事。至于他列举的其余罪状,我想你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过去那么久了。”

    迪古乃默然叹道:“朕晓得他正直忠心,虽然偶尔挺烦他,是是非非朕还是分得清的。朕当时确实非常愤怒,但事后想想,也不是头一次被他指责了。”

    我哧地一笑,又问:“那你到底在恼什么?一回来就摆脸色,耀灵指不准又要恨你恨几天。”

    迪古乃无奈一笑,旋即又脸色一冷,目光盯着案上的奏章,缓缓道:“朕恼的不是高桢,朕恼的是萧裕。你也瞧见了,那些全是请朕严惩高桢的奏章,他们这是在借机排挤高桢,打压蔡松年,扫除眼中钉啊。”

    我“啊”一声,诧然道:“你是说……”

    迪古乃微一颔首,眸中寒光乍现,“萧裕跟随朕多年,如今故臣皆去,唯他一人身居庙堂高位。御史台已多次弹劾他行事专恣,威福在己,势倾朝廷,党羽林立。”

    我试问道:“那么,你有何打算?继续睁眼闭眼?”

    素来杀伐果决的他,这一刻却沉默了,六神无主地望着我。

    次日雪霁风停,正手把手教耀灵写字,茗儿掀帘进来,启道:“娘娘,萧夫人来了。”我搁下笔,淡淡道:“请她进来吧。”

    顷刻,茗儿引了一妇人进来,只见她身段丰腴,珠圆玉润,通身掩不住的富贵气象,足足将一旁的茗儿给比了下去。

    也是,如今身为丞相夫人,怎会还有当年小丫鬟的影子。

    耀灵好奇地问:“咦,这是谁呀?”

    紫月先给我请了安,复又望向耀灵,含笑道:“给晋王殿下请安。”

    我命她坐下,淡笑道:“孩子还小,咱们都是自家人,你就叫他耀灵便是。”

    她见我如此说,颔首笑道:“娘娘说的是。”说完轻抿一口茶,又问:“娘娘召我入宫,可是有什么事?”

    我正欲说话,耀灵小脸一沉,责问道:“你好大的胆子,怎么连尊卑上下都不分?”

    紫月一愣,急忙起身告罪:“奴婢该死,一时口快,请娘娘责罚……”我示意茗儿扶起她,又敲一敲耀灵的额头,佯装不悦道:“耀灵,不可无礼,这是丞相萧裕萧大人的夫人,你怎能给萧夫人摆脸色呢。”

    耀灵不以为然地说:“丞相官再大,也越不了父皇啊。”

    紫月秀脸一白,颇为不自在。我宛然一笑,和善地说:“童言无忌,你不要往心里去。”

    紫月强笑道:“奴婢不敢。”

    我嗔怪道:“别奴婢奴婢了,要是叫萧裕晓得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我可不敢得罪萧大人。”

    紫月涨红了脸说:“娘娘哪里的话,夫君官至相位,也是陛下和娘娘赏的。”说毕,她面色戚戚,抿唇道:“娘娘今日召奴婢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淡笑道:“不愧是跟过我的人,一下就猜中了我的心思。”

    紫月睫毛轻颤,默然垂首。我端起茶杯,状若无意地道:“听说萧裕的弟弟萧祚,刚升了左副点检,妹夫耶律辟离剌也进为左卫将军。”

    她轻声道:“仿佛确有此事,但奴婢不太清楚。”说着,她又支支吾吾地道:“奴婢虽为妇人,但跟随娘娘多年,也晓得夫君身居高位,更不该任人唯亲。但有时候人情难却,又是至亲骨肉,夫君也不好拒绝……”

    我淡淡应了,接话道:“人情难却,所有人都理解,但理解是一回事,装糊涂又是一回事。常言道,位高人愈险,高处不胜寒。朝堂和内宅都一样,你争我斗,永无止境。纵然郎主偏宠萧裕,可其他大臣不会无动于衷,万一哪天萧裕被人寻到错处,便是郎主也不一定保得了。”

    紫月略显茫然,似乎还不明白,追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我皱眉,小饮一口茶,耐着性子道:“我的意思是,萧裕是个聪明的,断不会忘了唐括辩的下场。”

    紫月悚然道:“唐括辩?那个谋反被诛的驸马爷?”

    我“唔”一声,安抚道:“你别激动,我这样说,并不是指萧裕有不臣之心,我只是要你记住,祸福无常,荣辱一念间。回去后,别整日和人争风吃醋,多对萧裕上点心,提醒他远离小人,树大招风……”

    她恍然大悟,急忙点头,起身道:“谢娘娘提醒。”

    我含笑道:“若非咱们交情匪浅,我也不必多这个嘴,只是前阵子不少夫人媳妇来请安,言语间多多少少对萧裕有些不满,说是嫉妒也罢,煽风点火也好,总之你们多长几个心就是了。”

    …………………………………

卷五蛟龙出海,玄黄迎路 第404章 君臣

    晚膳时,我向迪古乃说起此事,他神色不以为然,淡淡道:“萧裕媳妇出身低贱,跟她费再多口舌也是无用。罢了罢了,暂时不提这烦心事,朕还是相信他的。”

    我颔首道:“其实紫月明不明白不要紧,重要的是我今日召她入宫,心思细腻的萧裕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愿他能及时自省、悬崖勒马。”

    迪古乃微微不悦,加重了语气道:“萧裕顶多是专权谋利,不可能背叛朕,你说得过于严重了。”

    说着,他见我欲言又止,叹道:“行了,还有什么话就说。”

    我讪讪一笑,老老实实地道:“我在想,你虽然相信他,但其余大臣不会这样想,毕竟他们和萧裕俱为臣子,只看得到萧裕在朝中翻云覆雨,而看不到你和萧裕之间深厚的情义。你若继续睁眼闭眼,人人都会认为觉得你过分宠信萧裕,有失偏颇,反而无益于萧裕。而且呀,即便萧裕安分守己,还有他底下的那些人呢?”

    迪古乃若有所思,握一握我的手,微笑道:“到底是妇人心细。”

    我莞尔一笑,状若无意地说:“不是我心细,而是郎主不愿往坏的方面去想,有些掩耳盗铃罢了。”迪古乃横我一眼,不再说话。

    如此过去几日,在众人的猜测中,迪古乃不仅没有严惩直言敢谏的御史大夫高桢,反而封其为冀国公,惹得大臣们眼红不已,却也愈发迷惑:这皇帝的心思,可真难把握啊。

    封赏了高桢,迪古乃又把萧裕的弟弟萧祚和妹夫耶律辟离剌调出朝廷,分别任益都尹、宁昌军节度使。

    是夜,窗外霜雪残卷飞扬。廊下的灯笼摇来晃去,大有熄灭之势。我不放心地杵在门前,寻思着是否该打发人去请迪古乃回来。今早他离开后,一整天都不曾过来,不知忙着什么。

    耀灵裹着棉袄跑出暖阁,嘟嘴道:“阿母,你又在望父皇了。”

    我抿唇笑道:“你这小家伙,还生父皇气呢。这么晚了,父皇仍未归来,你一点也不惦记?”

    他鼻子哼哼。小声嘀咕道:“父皇好几天都不曾陪我玩了。”我捏一捏他耳朵,笑着安慰道:“父皇是一国之君,哪儿能时时刻刻陪着你呢。再说了。父皇昨日不是亲自给你削了一张小弓吗。”

    话音方落,一阵急促的叩门声突然响起,把我吓一大跳。秀娥撑开大伞,边走边道:“这些家伙又偷懒了,陛下还没回就敢锁门。”

    门一打开。只见一内侍匆匆上前来,焦灼地说:“娘娘,陛下吐血了,您快去昭明宫走一趟吧!”

    我大惊失色,喝道:“你说什么!”然顾不得细问,耀灵已拽着我的手。冲进了漫天风雪中。

    “爹爹,爹爹……”

    尚未进门,耀灵已扯着嗓子哭喊起来。险些被门槛绊倒。宫人们引我入寝殿,只见迪古乃端坐于炕沿儿,双眉紧锁,脸色阴沉,唇角隐约可见一丝血渍。

    闻得耀灵的呼喊。他微微一惊,目光扫向我们母子俩。耀灵像旋风一样扑进他怀中。哭道:“爹爹,他们说你吐血了……”

    我环顾一圈,怒道:“太医为何还没来?”宫人们战战兢兢,回话道:“娘娘息怒,太医已经来过了,药也煎上了。”

    迪古乃一边安慰耀灵,一边唤我道:“宛宛,你别担心,过来坐着。”我又气又急,上下来回打量他,流泪道:“我怎会不急,好端端的来人说你吐血……你说,你说我怎会不急……咳咳……”

    他心疼道:“好了好了,别说话,喝口水,朕就是气急攻心,并未大碍,太医都说没事了。”

    我抹一把泪,疑问道:“气急攻心?”耀灵呜咽几声,愤愤地说道:“是谁惹爹爹生气了,我要把他抓起来,拿鞭子抽他一百下。”

    迪古乃脸色微僵,向秀娥道:“先带耀灵下去更衣。”

    耀灵哭着说不去,我摸一摸他手心,严肃地说:“瞧瞧,你鞋子湿透了,手也这样凉,你要是不去更衣,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又害爹爹和阿母操心?”

    他小嘴儿一瘪一瘪,仰头在我和迪古乃脸上亲了一下,方才不情愿地随秀娥下去了。

    待耀灵离开,我压下疑惑,给他铺好靠枕,“先躺一会儿,我不着急听。”迪古乃点点头,眸中划过一丝伤痛,慢慢躺下。

    半晌,他轻轻摩挲我手背,淡淡地道了句:“萧裕,要反了。”

    我心下一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手,低低道:“什么时候的事?已有确凿证据?”

    迪古乃沉默一瞬,缓缓道:“令史白答深夜求见朕,呈给了朕一份书信,是博州同知遥设写给他的,内容是萧裕希望白答能助他,共取富贵。字字分明,甚至连立谁为新君业已定下……”

    我极力维持平静,追问:“新君何人?”

    迪古乃冷然道:“萧裕一直念念不忘辽国,新君自然选的是契丹人,原亡辽豫王延禧之孙。”

    我心下愤懑难掩,脱口道:“这就是你百般放纵的好兄弟。”

    他唇角轻抽,像孩子一样赌气道:“朕还没亲自问过萧裕,岂能凭白答一封书信就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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