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李敖:李敖演语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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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李敖:李敖演语粹-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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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罩了两千五百年来的中国思想界,在它里面虽然有孟子派和荀子派的对立,有今文派跟古文派的争执,有儒、道、佛的混同与吵架,有理学和反理学的斗法,……其实全不妨碍这一系统的确立,原因很简单——他们都戴着(正戴着或歪戴着)孔子制帽厂(本号或分店)的出品,而孔子制帽厂又都是皇帝们投资保护的对象。

  ——中国思想趋向的一个答案

  避讳

  中国人这门学问,叫做“避讳学”。

  “讳”是什么?讳就是“不敢说”,为什么“不敢说”呢?有的因为顾忌的缘故,有的因为隐匿的缘故,把一个名字,或一件事实,知道了却不说,反倒说成别的,这就叫做“讳”。

  为什么一个名字,一件事实,知道了要不说呢?照中国传统的高见,是因为说了就是不吉祥或不恭敬或大逆不道,所以才“不敢说”。“不敢说”的意思,用文言文的说法,是“讳言”、是“讳莫如深”,这一类的说法,还有很多。

  对一件事实的“讳”,大部分是指隐匿一种真相。比如说,死是一种不可避免的事实,可是古人却忌讳提到它,认为不吉祥。所以古人说一个长辈快死了,用的表达法是“倘有不讳”。“倘有不讳”的意思翻成白话是:“假若有隐瞒不住的时候”,就是“倘若死的时候”。

  除了认为不吉祥的意思外,还有一种是指对某种事实的隐瞒。

  ——避讳——“非常不敢说”

  中国儒家经典

  儒家经典本是些空泛的大道理,除了《论语》、《孟子》和《礼记》的一部分外,其他只不过是一些治古史用的獭祭材料。《论语》只不过是一万一千七百零五个字的空疏东西,而古代宰相竟想用半部《论语》治天下,这未免把“治天下”看得太容易了。即使加上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个字的《孟子》,九万九千零十个字的《礼记》,一共还不到十五万言。想凭这点两千年前的“菁华”来包罗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万象,用来应付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种种繁复困难的新问题,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

  经典救世是串假戏

  旧经典绝不配解决今天的社会问题,提倡经典救世就等于提倡串假戏,提倡把已经多边的自我搅得更多边。并且,事实上,鼓吹固有文化的人只是耍笔墨游戏而已,他们的为人作文与日常生活,一点也不像安贫守素叔度汪汪的“儒”,他们只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贩子罢了!并且狗肉也只是当做羊肉卖给别人吃,他们自己是不吃的,——他们吃“美援”。

  我们被经典害了两千年了,“空洞”、“浮夸”是我们民族的特征,也是我们民族的死症。这种特征与死症表现在市井小民身上,是可以饶恕的;表现在好话大话的官儿身上,也是不必见怪的;可是若表现在新时代的知识分子身上,我们就不能不叹气了!这些知识分子的最大心愿是把固有文化往新世界的头上套,又拿儒家经典往固有文化头上套,他们的失败是必然的。

  ——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

  去他的“万古纲常”

  我们总相信有个包医百病的万灵丹,总喜欢有个“简单的确定”,用来“放之四海而皆准,俟诸百世而不惑”。老实说吧,凡是有着这种“万古纲常”头脑的人,绝不配谈如何使中国走向现代化!我们不肯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人家在辛辛苦苦夜以继日的做什么?人家已经迈向理智的爱国主义了,我们却还在“事君以忠”观念上兜圈子;人家已经对社会人类学都不满意了,我们却还在“天理”、“气运”、“太极图”上翻斗;人家论自由与权利的大书已经出了几百本了,我们却还高谈大学中的“絜矩之道”!

  ——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

  “穿”固有文化

  “夷狄”早就进入中国了。时至今日,连最贩卖“历史精神文化”的人士在内,哪个人不在物质上崇洋媚外?哪个人在精神上真真相信东方的精神文明?封疆大吏们穿了三百六十四天半的西装,只在每年祭孔的时候,穿起长袍马褂来亮亮相,这正代表我们的可怜——和“‘穿’孝”一样,这可叫做“‘穿’固有文化”。对固有文化,大家只想“穿”它,对它并没有很真诚的眷恋;固有文化的本身也无法使我们有深深的体感。大家只是为了情面、为了随和、为了不招忌、为了“学而时习之”的顺口,只好一齐串假戏,一齐重采黄花来做锦囊儿!

  如果我们肯睁开眼睛,看看我们的“平均公民”——用“大量观察”的法子看看他们:年轻一辈的明星狂和爵士乐,中年一辈的奖券迷和轿车梦,年老一辈的麻将风和强力睾丸片,……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经典中的真精神?

  ——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

  中国人的“征兆”传统

  征兆是中国人五千年来的只此一家大传统,当然也是五千年来只此一家的大骗局。它的历史太深了、太远了,深远得变成了一个坚固的骗人公式,大家一提到某某名人,就会公然用公式套他一下,明知是鬼话,可是谁也不敢说破,只要有利,谁也乐得相信,或者叫别人相信。你别以为这些是历史了,才不呢,就是这套大哲学,使中华民国袁大总统世凯先生抛弃了总统,想改行当皇帝,为了他相信他自己曾以“五爪大金龙”的正身,睡在床上过。“真龙转世”的大哲学,在上为帝王将相,在下为王元龙李小龙,以至看相摸骨的龙海山人,人人都多少反射到。你老兄一定也有这种传统的荒谬反射,不然的话,你为什么老是在浴室镜子里,偷偷看你“主贵”的那颗痣?

  ——征兆——来头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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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篇·批中西文化批评中国知识分子讲理与讲礼

  讲理与讲礼

  中国民族对“讲礼”很拿手,对“讲理”却不在行。

  “礼”在古典解释里,虽然也有“理”的意味,但是两者你东我西,愈分愈远。“礼”变成人与人“交接会通之道”,变成仪规,变成俗套,甚至变成虚情假意。在这种方向的演变下,“礼”在许多点上,就跟“理”发生冲突。冲突的原因在“礼”是讲谁大谁小的;“理”却是讲谁对谁错的。讲谁大谁小,就没有是非可言,一切都是听凭摆布,一切都和稀泥,这就叫“礼之用,和为贵”。

  在“礼之用,和为贵”路线上发展的民族,一切都要“以礼自防”。除非特立独行之士,谁也不敢“无礼”。

  ——讲理与讲礼

  论“不守清规”

  读过《宋人轶事》的人,一定喜欢那苏东坡的好朋友佛印和尚;读过《水浒传》的人,一定喜欢那整天打人打山门的鲁智深花和尚。为什么人们喜欢这类酒肉和尚?答案是这类和尚“不守清规”,尽管不守清规,但他们的为人却正直、幽默、令人怀念常想。这样看来,所谓“清规”,显然已经没有必守的价值,“不守清规”的和尚,照样可能成为一个好人、一个男子汉。

  佛印和尚与鲁智深花和尚,在佛门中,应该归入“禅宗”的一派。这一派的真正精神,是反对佛门中的庙宇仪式,反对佛门中的繁杂“形式主义”。

  这类禅宗的先驱者,他们先知式的信仰是:“酒色财气,不碍菩提路”。在这种开明信仰的光照下,佛印会开苏东坡女人的玩笑,而鲁智深呢,不但自己大吃大喝,还要硬讲别的和尚吃狗肉!

  正统——所谓正统——的佛门不承认他们,但他们也不屑于正统佛门的承认。

  在中国思想史中,王阳明一派的末流,言行风采已跟这种禅味相当接近,这些智慧的中国古人,他们不谋而合的,也成了“酒色财气,不碍菩提路”的信仰者。

  我们新一代的中国人,不可忘记我们老祖宗们那“不守清规”的一个面,不可忘记他们的自然与快意,不可忘记在形式主义的森严气氛里,他们曾以笑脸和血汗,把过度严肃的传统文化,赋了生机、开了新路。我们怀念他们,我们向他们致敬。

  ——寻乐哲学

  中国“拦路告状”的历史

  拦路告状是中国文化的一大特色,它的历史,源远流长。古代中国老百姓,他们遭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只有三条路:第一是忍气吞声,第二是直接喊冤,第三是揭竿而起。“冤”字在中国象形文字里,上面是个罩子,下面是个兔子,把大无辜家兔子罩住,无法兔脱,自然冤哉枉也,了无疑义。老百姓如何不做兔子而做人,这就得另谋补救之道。主要补救方式有三:一种是“捶登闻鼓”,就是在皇宫外面捶一面大鼓,让皇上听到,好问他冤在哪儿。这种方法,后来名存实亡,变成了间接的“登闻鼓院”了,登闻鼓院是转达的衙门,这样一来,所有直接的用意全部消失,捶也白捶了!

  捶登闻鼓以外,另一种就是“立肺石”。肺石是一块红石头,老百姓有冤,可以跑上去站三天,能站下来,就有专门人员过来问你案情,并负责“通天”。这种喊冤,在程序上虽然间接,但在形式上,却有直接的视听效果。站红石头的意思是叫老百姓说真话,“使之赤心不妄言”,有点类似洋人按圣经味道,只是脚踩赤石罢了。至于立肺石的实际情形,显然大打折扣,如《梁书》武帝纪里有“可投肺石函”的话,足见喊冤已喊进“意见箱”了,其下场可知;又如《玉海》记武则天时有“肺石不须防守”的话,足见要喊冤的,还得通过治安单位人员“防守”这一关,其下场又可知。所以“立肺石”也者,费时而难见其利,明矣!

  既然敲鼓罚站都难以下情上达,最后只好亲见皇上的一法了。但皇上在深宫里,老百姓哪看得到?唯一的机会是:等皇上出巡或出来玩的时候,半路上把他拦住,这种拦法,有个专门名词,叫“邀车驾”或“迎车驾”或“乘舆诉”或“递御状”或“拦舆”或“拦舆递禀”。理论上,统治者为了探求民隐,尚不反对“邀车驾”,只是严格规定必须冤情确凿,不然就给你好看。好看的方式,在唐朝是“杖八十”(打八十棍);明朝、清朝是“杖一百”,表面的罚则比起古人的严刑峻法来,尚不算重,只是实际上罚的,就大有出入,因为随时可用别的罪名整你;别的罪名也预备好了一大堆,等着整你。如清朝规定:皇上车驾“行幸瀛台等处”而拦路的,则照“迎车驾申诉律”办;但“车驾郊外行幸时”而拦路的,却照“冲突仪仗律”办。这就是说:车驾也不是那么好“邀”的,邀错了地方,就视同“犯跸”,说不定还当大刺客办你呢!

  这样一来,老百姓有奇冤异惨,想直达天听,可说千难万难。于是,他们只好降格以求,把“包公”、“彭公”式的“青天型”人物,当成跪地苦求的对象,高喊:“青天大老爷,小的有冤上诉!”

  ——拦路告状不可拦!

  横扫封建主义

  中国的封建主义其实是无孔不入的,要横扫它们,得先一一纵深切入才能解决。一一纵深切入的战术是:不分大题目小题目,只要能大题大作或小题大作,显示出“大手笔”,就值得一写。因为这种纵深切入,一方面是把本题给解决了,另一方面却又同时把你真正的“借题发挥”带进场。

  ——封建主义是海峡两岸的共同敌人

  外国的不避讳

  避讳这套想起来实在没有什么道理的习惯,在世界上,可说是中国独有的坏习惯,自找麻烦的坏习惯。我们再反看外国,外国正好和中国相反,洋鬼子们觉得,尊敬一个人,最好的尊敬法子,不是不敢提他的名字,而是偏偏要提他。

  洋鬼子尊敬华盛顿,特别把美国国都叫做“华盛顿”,大家你叫我叫老头子叫小孩子叫,丝毫没有觉得该“避”什么“讳”,同时觉得,这是对华盛顿最大的恭敬和纪念。

  ——避讳——“非常不敢说”论中国文学李敖语萃论中国文学

  ——中国人评判文章,缺乏一种像样的标准。论中国文学五千年

  五千年的庞大文学遗产,只表露了庞大的繁琐与悲哀。我们的五千年文学史中,没有大气魄的诗、没有大气魄的剧、没有大气魄的小说、也没有大气魄的作品。我们没有好的表达法,没有像样的结构,没有不贫乏的新境界,也没有震撼世界的文艺思潮。我们的“文学”(如果还硬要算得上是“文学”的话),至多只是在一首小诗、一阕小词、一段小令、一篇小品、一个小故事里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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