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禅 宫本武藏上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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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与禅 宫本武藏上册-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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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和武藏只分离一会儿,他还是有点担心。不过,今晚的城太郎非常愉快,所以要他做什么,他都照办。
  武藏回想躲藏的这三天,觉得自己过得颇为悠然自得。
  以往,他的心神和肉体都紧绷得像厚厚的冰块。
  对月亮,他关起“心”来;对百花,他塞起耳朵;对太阳,他也不打开心窗,只是冷冰冰的将自己凝结起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样专心一意的作法是正确的。但是,他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心胸狭小的顽固者。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害怕。
  泽庵很久以前就说过:
  “你的强壮和野兽并无两样。”
  还有,奥藏院的日观也曾忠告他:
  “你必须再削弱一点!”
  想起泽庵说过的话,这两三天悠哉舒畅的日子,对自己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如果就这层意义来说,现在要离开扇屋的牡丹园,他一点也不觉得这几天虚度了光阴。与其让生命太过紧绷,倒不如伸展心胸,自然舒畅的过日子。又是喝酒又是打瞌睡,既读书且画画,还打哈欠,这才是珍贵难得的日子,他非常庆幸自己能拥有这样的经验。
  “真想向吉野姑娘说声谢谢。”
  武藏伫立于扇屋庭院,望着对面美丽的灯影。屋内的座席上,仍然充满着“买醉者”猥亵的歌曲和三弦的声音。于是打消去见吉野的念头。
  “就此告别吧!”
  武藏在心里和吉野辞行,并且感谢她这三日来的好意与照顾。
  出了后门,看到城太郎在门外等待,便向他挥手示意:
  “走吧!”
  除了城太郎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跟在武藏背后。
  那人是侍女灵弥。
  灵弥塞了一样东西到武藏手里:
  “这是吉野姑娘要给您的。”
  说完,她就转身进门去了。
  原来是一张折得很小的纸张。从颜色看来,应该是怀纸。一打开来,还没看到文字,就飘出伽罗树的香味,上面写着:
  摘了许许多多夜晚的花卉   也比不上
  树梢间的月影   令人难忘
  深情款款   互诉情怀之时    突为乌云所遮掩
  与放置一旁的酒杯   感叹万千   无论旁人如何讥笑   仍然等候
  端此
  吉野
  “师父,是谁的信?”
  “你不要管。”
  “女人吗?”
  “不知道。”
  “写些什么呢?”
  “这件事,你不用问。”
  武藏将信折起来,城太郎伸长脖子,凑过去想看个究竟。
  “好香啊!闻起来好像是伽罗。”
  城太郎对伽罗的香味,好像并不陌生。
  17
  虽然出了扇屋,但仍然在花街柳巷里,两人是否能平安无事地走出重重包围?
  城太郎说道:
  “师父,从这里走过去就是大门的方向!大门外有吉冈的人把守,很危险的,扇屋的人也在那里。”
  “嗯!”
  “我们从其他的地方出去吧!”
  “晚上,除了大门之外,其他的门都关着的呀!”
  “我们可以翻越栅栏逃走———”
  “如果逃走,将有损武藏的名声。如果不管耻辱、不理会传言,逃走也没什么不好,那倒是很容易离开这里。但是我做不到,所以才要静待时机出去。我还是要从大门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这样啊!”
  城太郎虽然显出不安的神色,但是他也知道,在武士的世界里,不知“耻”的人,活着也没意义。这是铁律,所以他也不敢反对。
  宫本武藏 风之卷(67)
  “不过,城太郎!”
  “什么事?”
  “你是小孩子,没必要跟我一样。我从大门出去,但你可以先出这个花街柳巷,然后找个地方躲一下,等我出去。”
  “师父您要大大方方地从大门出去,我一个人要从哪里出去呢?”
  “翻越栅栏出去。”
  “只有我?”
  “是啊!”
  “不要!”
  “为什么?”
  “为什么?师父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别人会说我贪生怕死。”
  “没有人会这么说你的。吉冈家针对的是我武藏一人,跟你毫无关系。”
  “我在哪里等呢?”
  “柳马场附近。”
  “您一定要来喔!”
  “我一定会去!”
  “您该不会又一声不响一个人到别的地方去吧?”
  武藏环顾四下:
  “我不会骗你的。来,趁现在没人,赶快翻过去吧!”
  城太郎看看四周,摸黑跑到栅栏下。但是,绑着铁丝的栅栏,比他高出三倍。
  城太郎抬头看了看栅栏的高度,露出没信心的眼光,心里暗自叫道:
  “不行,这么高,我没办法翻过去。”
  此时,武藏不知从哪里扛来一包木炭放在栅栏下。城太郎心想即使踩着炭包也不够高。武藏从栅栏的缝隙窥视外面,静静地思考着。
  “……”
  “师父,有人在栅栏外吗?”
  “栅栏外是一片芦苇。有芦苇就有水洼,你小心地跳下去吧!”
  “水洼倒是没关系,只是这么高,手都够不到啊!”
  “不单单是大门的地方,栅栏外,有些地方仍然有吉冈门人看守。外面很暗,跳下去的时候,要特别小心。说不定有人从暗处挥出长刀呢!踩着我的背上去,先在栅栏上等一等,看清楚下面的情形,再跳下去。”
  “我知道了!”
  “我从这边把木炭包丢出去,没什么动静才能跳下去。”
  说着,让城太郎骑坐到自己肩上。
  “城太郎,够得到吗?”
  “够不到!还够不到!”
  “那你站到我肩膀试试看。”
  “但是,我穿着草鞋啊!”
  “没关系,你尽管站上去好了。”
  城太郎照武藏所说,两脚站到他的肩上。
  “现在,够到了吗?”
  “还是够不到!”
  “真是麻烦的家伙!不能跳到栅栏的横木上吗?”
  “没办法啊!”
  “要是真没办法,只好站到我手心上了。”
  “没问题吗?”
  “我还能撑得住五个、十个人呢!来,准备好了没?”
  武藏让城太郎的双脚站到自己的手掌上,像举鼎一般,将他的身体举得高过自己的头。
  “啊!够到了!够到了!”
  城太郎爬到栅栏上,武藏单手将炭包往外丢出去。
  “砰”一声,炭包掉落在芦苇丛中。城太郎看没什么异状,随即跳了下去。
  “什么嘛!这里哪有什么水洼,什么也没有。师父,这里只是草原而已。”
  “一路小心。”
  “柳马场见。”
  城太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在遥远的黑暗中。
  武藏一直将脸靠在栅栏上,直到城太郎的脚步声消失为止。
  看到城太郎安全地离开,武藏才放心,并快步离去。
  他不走青楼昏暗的小路,偏偏朝着三岔路口最热闹繁华的正门走去。他就像一名嫖客,混入来往的人群中。
  但是,他没带斗笠遮掩,所以一出了大门,就有人叫道:
  “啊!是武藏!”
  埋伏在两侧的无数眼睛,都意外地望向武藏。
  大门两侧,有几个轿夫聚在那儿,还有两三名武士烧着柴火取暖,并注视大门的出入口。
  此外,编笠茶屋的长椅处,以及对面的饮食店里,也各有一组盯梢的人。其中的四五人互相换班,站在大门两边。看到包头巾或是带斗笠的人从烟花巷出来,他们会毫不客气地查看对方的脸孔。看到轿子出来,他们就会拦住轿子盘查。
  三天前,他们就开始这么做了。
  因此,吉冈的人确信下雪那夜以来,武藏未曾走出这扇大门。他们也向扇屋探询过,扇屋的人只说没有这样的客人,便不加理睬。
  吉冈并非没有吉野太夫藏匿武藏的证据。只是如果得罪吉野太夫,大家一定会谣传吉冈的武士成群结党到扇屋挑衅。因为除了风流世界之外,上至显贵下至百姓都很喜欢吉野太夫。
  所以只好绕远路,采取持久战的策略,严格监守在大门外,直到武藏从烟花巷出来。可是又担心武藏可能乔装,或是躲在轿内,鱼目混珠;再不然就是翻越栅栏逃脱,因此他们为了防止这些逃脱方式,戒备得几乎无懈可击,万无一失。
  可是万万没想到武藏会这么坦然且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这些人看到武藏从大门走出来的时候,惊吓得竟忘了阻拦他。
  宫本武藏 风之卷(68)
  武藏完全没有遮掩,所以吉冈的人没有任何理由喝令他停下来。
  他迈开大步向前走,已经走过编笠茶屋了。约莫走了百步,吉冈门徒中有人叫喊道:
  “杀———”
  众人齐声:
  “杀!”
  “杀!”
  八九个黑影大声喊叫,蜂拥而上,挡住了武藏的去路。
  “武藏,站住!”
  因而展开了正面冲突。
  武藏回答道:
  “什么事?”
  武藏回答得出其不意且强而有力。接着,他横着退到路旁,并背对那儿的一幢小屋。
  小屋旁横着巨大的枕木,附近堆积着许多木屑。由此可知这是伐木工人休息的小屋。
  “大概有人在吵架吧?”
  小屋中,有位伐木男子听到外头碰撞的声音,开门探头张望,一看外面的景象惊叫道:
  “哇!”
  那人慌慌张张地关起门来,并拿根坚硬的木棒将门顶上。也许躲到被窝里了,整幢房子静悄悄地,毫无声响。
  就像野狗呼引野狗般,吉冈的人吹手笛、打暗号,一眨眼的功夫一群人已经聚集到这里。很容易让人将二十人看成四十人,将四十人错以为是七十人。在黑暗中无法数清确切人数,但是绝对不会少于三十人。
  武藏被这群人黑压压地团团围住。
  不,因为武藏背贴着伐木小屋,应该说众人将他和小木屋一起团团围住了。
  “……”
  武藏瞪大眼睛,估算着从三面而来的敌方人数。他专注的眼神不断地衡量情势的演变。
  三十人聚集在一起并不表示他们有三十种想法,一群人只有一个心理。想观察了解这种微妙的心理动向,并非难事。
  正如所料,没有人敢单独攻击武藏。在一个团体里面,大多数人在行动一致之前,都是吵吵嚷嚷,站得远远的,只会口出秽语骂个不停。
  “臭小子!”
  也有人骂:
  “小毛头!”
  这些只不过突显他们的懦弱和虚张声势罢了。
  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和行动的武藏,只消这么短的时间,就比这群人做了更充分的准备。他已经敏锐地看出这群人当中,哪几个人比较强,哪里较脆弱。他已做了万全的心理准备。
  他看了众人一眼,问道:
  “我就是武藏,是谁叫我停下来的?”
  “是我们,我们一起叫你停下来的。”
  “这么说,你们是吉冈门下的人喽!”
  “这还用说吗?”
  “有何贵干?”
  “我想这没必要再说。武藏,准备好了吗?”
  武藏歪着头问道:
  “准备?”
  他的冷笑声激起了众人的杀气。
  武藏故意提高音调继续说道:
  “武士即使在睡觉也可以做准备,我随时候教。你们是非不明,引起争端,还装腔作势,耍武士的刀法,真是可笑———等等,先别动手,容我问一句,你们想暗杀武藏还是想正正当当地比武呢?”
  “……”
  “我问你们是怀恨而来还是因为比武输了,为复仇而来呢?”
  “……”
  如果武藏在言语或眼神以及身体上露出破绽,包围在四周的刀剑就会像洞穴喷出的水一般,群起攻之。但是,没有人向他攻击。众人只是像佛珠一般,沉默不语地串在一起。此时,有人大声斥喝:
  “这不消说,大家也知道。”
  武藏看了说话者一眼。从年龄、态度看来,一定是吉冈家的人。
  他就是吉冈的高足御池十郎左卫门。十郎左卫门好像要先动手的样子,蹑着脚一直往前进:
  “你打败我们的师父清十郎,又砍死他的弟弟传七郎,吉冈门徒岂容你逍遥自在?吉冈因你而名声扫地。我们数百弟子,发誓要为师父复仇雪耻。我们不是含恨而来,我们是为师父讨回公道而来的。武藏,可怜的家伙,我们来取你的首级了。”
  “嗯!很有武士的风度。冲着这一点,武藏不得不奉上我这一条命。但是,如果谈师弟情谊,谈雪洗武道冤屈的话,为什么不像传七郎和清十郎那样,堂堂正正和武藏比武呢?”
  “住口!那是因为你居无定所,如果我们不瞪大眼睛盯着你的话,你早就逃到他国去了。”
  “你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正如你所见,我武藏没逃也没躲。”
  “你是被我们发现的啊!”
  “什么!如果想躲的话,即使是这个小地方,也可以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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