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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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约-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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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儿!”青骊情急,明明知道慕空就在身边,却偏偏无法触及。
  “把那孩子放了。”渐离沉声,袖中的手却紧紧握着青骊。
  依旧无人应答。
  “做奴才的看不出厉害轻重,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疾言厉色的一句,平息在不屑一顾的话音最后,再不多说一个字,也不去看身边困惑惊讶的女子——他已经料到她此刻的的神情。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但被他牢牢握住的手怎么也抽不开,而现今的情况,又迫使她即使再不甘愿,也只能这样站在他身后,再一次接受他的庇佑。如这三年时光,他将她困顿在他的预谋里。
  “一。”他冷峻的神色冻结了原本柔和的月光,掌心里握住的那只手,不愿却不得不屈服地接受此时他给予的温度。
  “二。”他终于回头,连最后一丝佛光慧眼的伪装也就此卸去。眉目里写满红尘情缠,注视着诧异却也愤恨的女子,而他,笑容不减,却是陌生了。
  最后一声未起,就有人从树上跳下,一队护在渐离与青骊身前,一队与之对立,其中一人正保证已经昏厥的慕空。
  “空手而归,属下实难回去交代。”抱着慕空的黑衣人为难道。
  “那是你们的事。”渐离不屑,“回去告诉二弟,让他不用再多费心思,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这是顾帅的命令。”来人道。
  “爹?”渐离微微吃惊,却也很快恢复神色。他的目光如同此时已经变冷了的月华,清绝冰凉,道:“我会亲自带人回去,让爹放心就是。”
  来人犹豫片刻没,道:“我等遵从大公子之命。”言毕,遂将慕空交付,就此离开。
  渐离却是明白了其中原有,低声道:“你倒是动作快。”
  青骊但见那人交出慕空,遂趁渐离出神之际上前抢过孩子,抱在怀中。借着月光,她见慕空黯然沉睡的脸,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你势必是要跟我回雨崇的。”身后停下的男子声音也有无奈,却再不是过去灰衣僧人安宁里的清润。
  “空儿不能去。”她知道局势无法扭转,也只能尽力周旋,力保慕空不用跟自己一样受制于人。
  “我更不能放了空儿。”渐离语调冷冷。
  “你还是现在就动手杀了我吧。”青骊绝然。
  “你以为我不会?”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神情复杂,不知为何,当真就想一剑了她性命,结去前尘纠缠。
  青骊将慕空抱起,不顾渐离此时眼光,径直走向茅屋。
  她走得有些艰难,却不曾有半刻停留。月下树影斑驳,照在她素色的长裙上,渐渐没成了一色,清清冷冷,朦朦胧胧的一片白色。
  夜露未晞,晨光初上。
  慕空还在昏睡中没有醒来。
  青骊已经静静守在孩子身边一个晚上,只字不言,丝毫没有理会同样就坐在这间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手中还是那串念珠,却没有拨起,他阖眼静坐,像在等着什么。
  “七姑姑……”慕空模糊地嘟囔着,看见青骊倦色深深的双眼,问道,“七姑姑,怎么了?”
  慕空仿佛忘记了昨夜那一刻生死惊魂,这却教青骊欣慰。她摇头,道:“我睡不着,过来看看你。时间还在,再睡会儿吧。”
  慕空点头,又闭眼睡了过去。
  青骊替慕空掖好被角,起身出去。听见身后跟来的脚步,她又一直走到了那方小坡上,看着晨曦微光。
  “你觉得易家的人可以做得比我好?空儿跟在他们身边,一定是好的吗?”渐离问,却口吻不善。
  “三年了,空儿已经快要忘掉原来对你莫名的仇视,却偏偏,原来一开始他对你的敌意就没有错。”她并不想承认这样的残忍,如同旧年的倚仗一一崩塌,在她逐渐习惯了渐离之后,居然会有这样的逆转,但这一次,她冷静了。
  “空儿也可以选择是不是真的要与我敌对。我也有足够的时间,等他做出决定。但在此之前,你们必须跟我回雨崇。”他走到素衣女子身边,将视线锁在青骊颦蹙的眉间,一字一顿道,“谁都不许离开。”
  “我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筹码,昨晚是我太冲动。我必须活着,为了空儿,也为我自己。三年里的一切,你从来没有骗我,如果没有昨天发生的事,也许一辈子也就这样过了。”她转身迎上男子几近审视的眼光,不卑不亢,甚至感觉到他眼底一丝的冰冷,却教她不由惨笑了出来,“谢谢。”
  “哼。”他冷笑一声,毅然提步离去。
  僧袍上的晨光就此被抖落了一地,而他走入林中,朝着山下而去,背影比过去更加挺拔,甚至显得锋利。
  她一直都不知道,早在相遇之处,他所厌恶的,就是她淡然近乎冷漠地说出的每一句“谢谢”,仿佛没有心,空洞苍白。

  桃花凉(七)

  倘若再回雨崇,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她从未想过,哪怕只是朝着雨崇的方向远远眺望,她都没有这样的勇气。只能将那个地方默默地放在心里,摒弃了一切伤愁,作为仅剩的美好去记忆。
  慕空问她,就这样回去了吗。
  她说,雨崇已经死在记忆里,现在去往的地方陌生孤冷,虽然也叫雨崇,却已经不是当初的城池。
  她抱着慕空坐在马车里,看着孩子不安却佯装镇定的目光,有比当初带着他流亡更多的无助。那时的他们,至少还是自由的,而现如今,高墙软禁,不知什么时候,就可能没了性命,生死交付在他人手中,忐忑难安。
  前行的马车停下,青骊听见车夫说,到雨崇了。
  她挑开车帘,看见高耸的雨崇城楼,在明丽的春光下千年如一地静默着。那还是在当初承捷奉命出征的时候,她站在那样高的地方,俯瞰三军,目送兄长离城。而现在的她,只能这样抬头仰望,任时光如梭,旧人不在。
  像是特意留给青骊这样回忆的时间,稍后,大队继续入城。街道两侧寂静无声,只有车马声响,碾碎了少年旧梦。
  “七姑姑。”慕空伏在青骊身边,问道,“我们是不是再也出不去了?”
  青骊抚着慕空的背,不再说话。从她答应了顾庭书回雨崇的那一刻起,结局,就不是她能掌握的了。
  顾庭书。
  那日,他在往常与她见面的精舍内这样告诉她,他的名字,要她深刻记住一般,郑重地念着这三个字。
  他再不是渐离,不是那个连走近她身旁都有如清风的僧人。也或许,渐离从不曾存在在这世上,就如同她一直都能从他的眉间眼底,读到那十丈红尘的味道。
  车队并没有去往雨崇皇宫,而是停在了顾宅门口。
  青骊抱着慕空一直没有动作,直到车帘被人挑起,熟稔的女子声音传来。她惊惶地抬起头,看见车下阳光里站着的,司斛的身影。
  “公主……”司斛叫她,小心地仿若试探,颤抖着伸出手,意欲去扶青骊下来。
  “司斛……”
  原来所谓的生离死别都只是因为无法得知对方消息才显得无奈悲哀,青蘼是这样,司斛也同样如是。那些年少时曾经陪伴自己的人,也终有一日会回到身边,只是料不到重逢的境况罢了。
  顾庭书才入雨崇就直接去宫中见了顾成风,司斛是他特意吩咐了在外头等车队到了,接青骊的。
  “顾少已经给公主安排了住处,虽然有些偏僻,但离顾少的居所是最近的。”司斛走在最前头,如过去一样温顺谦卑地说着。
  身后还跟着一众服侍的家奴,青骊心知如今不方便说话,遂不多言,由司斛引着去了居住的偏苑。
  一切都在青骊到来之前就准备妥当,是以诸人很快就退了下去,只有司斛留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但见众人退开,青骊立刻追问道。
  “当年和公主失散,奴婢心知有负五殿下所托,所以又回了雨崇,当时城内还是一片萧条。在城里住了两个月,却不知为何被顾少的人带来了府里,一直就这么住下。其实我从未见过顾少,只是他们都这样称呼罢了。”司斛道。
  青骊凝眉思忖,如此说来,当初顾庭书在救下她与慕空后不久就让人找到了司斛,像是知道会有今日结果一般,将司斛留了三年。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青骊暗叹,却也只能顺应现实。
  “公主这三年,都是和顾少在一起的吗?”司斛问。
  “他救了我和空儿,却一直隐瞒身份。如果不是后来情势所逼,他大概还会一直瞒下去吧。”青骊说得轻,看着一直沉默的慕空,总还是庆幸这个孩子可以这样平安地长大的。
  司斛欲言,却又住了口,看着静坐垂首的素衣女子,眼里泛出悲悯,柔声道:“一路风尘,我替公主备水沐浴吧。”
  “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青骊问。
  “公主是说顾少?”司斛问。
  “我还有其他人可以问吗……”倒像是自言自语,青骊说完却摇头,对司斛道,“先替空儿洗了身上的风尘吧。”
  “小世子随我来。”司斛微笑道。
  “我已经不是什么世子了。”慕空简单的一句话却将现实又一次刺出了血。
  青骊看着慕空清澈的双眼,孩子的目光最是真挚澄澈,诉说着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是了,他记着方才路上她说过的话。大珲早已倾覆,他们不再是天潢贵胄,却是她与司斛重逢,一时忘了过往,竟没有发现司斛的称呼有何处不妥。
  慕空如此一说,却教司斛不知如何相称了。
  “和我一样,叫空儿吧。”青骊道。
  “奴婢不敢。”司斛低头。
  青骊虽然笑着,眼底却浮出一丝自嘲,道:“身陷囹圄,我如今的身份还不及你呢。以后你也只叫我青骊就好,虚名什么的,要了也没用。”
  司斛战战兢兢点头,看着慕空释然更隐约泛起朝气的脸颊,那神采当真像极了承渊,早慧聪颖,却总也蒙了尘埃阴霾,不甚明朗。
  “跟着司斛去吧。”青骊将慕空退到司斛身前。
  “若是顾少回来了,奴婢会立刻通告……”司斛顿了顿,“通知你的。”
  青骊点头,看着司斛将慕空领了出去。她这才起身,发现窗台下放着一小盆兰花,正是她在成台一直栽种的那一株。
  顾庭书的用心她自然知道,只是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他不是渐离,彼此之间横亘了那些恩怨纠缠,纵他如何保留过去痕迹,该忘记的,就应该化成飞灰,随风尽散。
  她却一直都没有见到顾庭书,从回来的第一日到如今,已经五天了。司斛每日过来都说顾庭书一早就出了门,直到她晚上歇下,也不曾回来。
  又是夜色四合,外头挂起了灯,照着曲折的回廊一直到拐角处出了那面墙什么都再看不见。
  “这样日日等着,也不是办法。”司斛斟茶。
  水声惊动了青骊已经安静了许久的神智。她忽然觉察到什么,却没有听得很明白,是以回头,正见司斛过来递了水。她接过,拿着杯子在手里,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这样天天等着,也不让我去通报,毕竟不是个办法。”司斛复述道。
  “我是在等他吗?”青骊看着手中茶盏,眼神迷茫。
  她只是习惯了这样站着,像过去每日她接了慕空下学回到茅屋,再过一会儿就有人送吃食过来。那人身穿灰色僧衣,步履平稳,右手提着食盒,左手总是握着一串念珠,笑意优容,眉目温润,叫起她的名字。
  三年来,她一直都没有学会下厨,哪怕是最简单的菜色。因为总有那个人准备好了一切,甚至到后来,连她最关心的慕空,都渐渐让她少操了心。
  “我还是去通报一声吧。”司斛提议。
  “不用。”青骊立刻拉住侍女,“我并不想见他,只是想在他想过来的时候,有个准备,好过匆匆忙忙的,更让人笑话。”
  司斛看着青骊转身,纵然只是一瞬,她却也注意到近来时常沉默的女子眼底闪动的唏嘘。
  过去在出云庵,青骊也有过类似的神情,然而如今,更有时光沉湎之后的自伤,她大抵也明白了心底默默萌发的那些东西,却正如她想的,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司斛摇头,就此悄然退下。
  退到廊下的时候,司斛却见顾庭书正朝这里过来。她其实在青骊到府上的第一日夜里就被顾庭书传去了书房。当时还穿着僧袍的男子看来神情疲惫,开口第一句却是问——她睡了没。
  那时司斛点头,说已经服侍青骊就寝。
  然后他挥手,要司斛退下。
  现如今,他已经换下那一身红尘外客的灰衣长袍,和青骊一样着了素色衣衫,朗眉星目,脚步匆忙,但倦色不减。
  “顾少。”司斛行礼,“今日回来得早。”
  “她今日,总该没睡吧。”顾庭书问道。
  司斛会意,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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