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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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约-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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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君傅闻言,当即带着青骊赶往城外。
  马车走的有些快,在路上颠簸着,教青骊也不甚放心。
  “青骊姑娘不用太担心,等等只要跟着我就好。”易君傅说得云淡风轻,却见青骊依旧愁色不消,“还在想空儿吗?”
  青骊如今才回过神,算是应付地点点头。
  “我也听青蘼说过一些你的事,这几年你同空儿相依为命,感情却是很深。”易君傅听来颇带感慨的一句话让青骊另有思绪,他观察着女子微弱的神色变化,继续道,“空儿也说,你同她已经过世的母亲一样,他将一生感激。”
  “我却比不得空儿的母亲。”往事又如云烟浮动而来,曾经那样深刻的记忆落在现实里,像怎么也化不开的雪,冰凉蚀骨。
  “空儿对生母的印象其实很深刻,他和青蘼说起过,不会忘记当初月棠小姐回雨崇找承渊的情景。”易君傅对他们的往事不甚了解,纵然也有唏嘘,却终究还是淡然的。王朝更迭本就是因果之中,他以青蘼之夫的身份也同样作为一名商人,参与其中,试一试是否可以有所斩获。
  易君傅一席话,教青骊不免回思己身,顿时如响警钟。她竟然慢慢忘记一些东西,那却是最根本的。
  谈话到此,马车也到了城门下。
  守城的侍卫不曾增多,但忽然需要盘查出入人流。
  易君傅仿若无事地掀开车帘,侍卫见是他立即赔笑,却也不能因此废了公道。
  易君傅心知必定是有眼线在旁盯梢,他玄袖一挥,道:“新平,我们下车,早些检查完了,我们也好早些将事情处理了。”
  新平是易君傅的随从,如今,他却是在唤青骊。
  青骊正要动作,侍卫却立即客气道:“小的看过了,没有问题。请。”
  易君傅也虚让几句,让车夫继续驾车出了城。
  青骊看来镇定,其实也心中慌张,否则方才也不会紧张到一听易君傅说下车,她就立刻起身。也幸好那侍卫说话快,否则上上下下的,也确实容易露馅。
  “如今安全了。”易君傅道。
  青骊点头。易君傅已经同她说过,会将她在城外渡口放下。离渡口不远处有休息驿站,顾庭书已经派了人在那等候。等夜再深些,顾庭书会亲自过来,他们不坐官船,改用私舟先去顺章。等明日顾成风发现了,他们却已身在百里外了。
  为了将她一起带出雨崇,避免再横生枝节,顾庭书确实煞费苦心,这大半日掩人耳目的行径,费了周章,也表了他的决心。
  青骊从易君傅的眼神里看见对顾庭书的赞,却还有其他意味。一旦她想起了与这商人眉目相似那个女子,自然也就明白了。
  秋凉入户,吹着台上烛火,火光映在桌边的女子眉目间,跳跃里却有她沉沉思绪。她反复思量着这几日那些看见的、听见的,漫不经心也好,有意为之也罢,她总是仿佛被东西推着向某一个方向走去,不是她想走的路,却也大概是心底希望的那样,退不得,只能就此向前。
  客房门此时被打开,来人说顾庭书已经到了,请她立刻过去。
  青骊点头,跟在那人身后一路离开了驿站。
  走在夜色中,除了月华清淡,就只有身后驿站外挂着的灯还有些光亮,越远越是见不得。青骊快步走着,听见风吹江水,逐浪拍案的声音越发近了。
  “顾少就在前头。”那人停下脚步道。
  青骊抬头,月光中确实站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在等着什么。她却没有立刻上前,思绪里翻覆着许多东西,有些催促她快些过去,有些却生生绊着不教她靠近。
  “青骊。”顾庭书看见她,快步走来。她不着女装的样子和素往相差极大,但那身形,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青骊感觉袖中的手被人拉起。还未回过神,她就被顾庭书拉着朝江边走去,直接上了船。
  船舱里,灯火并不太明亮,想来也是顾庭书不想太过张扬,然这光线已经可以将东西都看清楚了。
  青骊还未坐下,顾庭书就取来外衫给她罩上,道:“江上风大,别着凉了。”
  青骊点头。虽然如今江浪并不很大,却也叫这船行来有些晃动。她小心地走到一边坐下,将船舱里环顾一周,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
  “你如果不想走,何必过来!”顾庭书忽然恼了,重重坐在青骊对面,这一下竟熄了他身旁点着的烛火。
  “如果不想走,我何必过来?”青骊只像自伤一样说出这话,也不似在问顾庭书。
  江浪拍船,船身一个晃动,青骊未坐稳险些摔下,顾庭书却冷眼看着,而后站起身道:“你睡吧。”
  浪声不息,青骊看着顾庭书走出的背影,再看那因烛火熄灭而显得幽暗的角落,连叹息都觉得有些奢侈。
  天亮时,侍者进来伺候梳洗,却发现青骊躺在床上,神情痛苦,遂急忙找来了顾庭书。
  不想青骊晕船,如今身边也没大夫,顾庭书将外衫给青骊披上就将她抱去船头。
  初晨江上寒冷,青骊大半夜都未曾睡好,船舱里不说憋闷,却也没有船头凉风快吹。这一出来,是要舒畅一些,但她也觉得冷了,神智还不大清醒,只往顾庭书怀里靠。
  侍者急忙取来毯子先铺在船板上,顾庭书将青骊放上去,自己不离开,将她抱在怀中,伸手护着她的脸,挡去些秋风。
  青骊想说什么,但反胃的感觉太过强烈,逼得她一个字都将不出来。
  “先什么都别说了。”顾庭书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又命人拿了毯子过来给青骊披上。
  船身摇摇晃晃的仿若催眠,顾庭书温暖的怀也教青骊渐渐觉得安全,虽然江风吹着,她却越发困了,原本在视线里就并不清晰的顾庭书的样子更加模糊。耳边浪起,江水摇曳,慢慢也变得朦胧,声音一直小了下去。
  “青骊。”
  黑暗里总人这样叫她,还是带着笑意的少年声音,温柔却也开朗。
  “青骊。”
  不知又是哪里传来像是过去青蘼叫她的声音,遥远地根本触碰不到。
  视野里猛然掉落下无数巨大的岩石,明明什么都没有砸到,却硬生生迸出鲜血,溅在她身上。每一道血迹都灼热得可以将她烧伤。
  “青骊……青骊……”
  少年的声音逐渐成熟,她听得出那就是承渊,不管多少风雨,她都能知道这样的声音就是来自那个从小照拂自己的温柔兄长。
  “青骊。”
  这一声,却蓦地不是承渊了,温润里有不属于那个人的强硬和霸道,是,顾庭书。
  青骊霍地睁开双眼,触上顾庭书怜爱关切的目光。发丝被江风吹得抚乱了视线,她只知道刚才她睡着了,却不知睡了多久。
  “你准备再这样睡下去吗?”顾庭书面无表情。
  他们靠得这么近,但顾庭书的声音却像被江风吹散了一样,轻得听不见。
  青骊坐起,顾庭书却按着不让她动。她只得继续靠在他怀里,并不回避顾庭书越发迷离的眼光。
  良久的对视仿佛有某种驱使,让她本不甚好看的脸色更教他更想去触碰,去亲近。
  青骊见顾庭书慢慢俯身下来,立刻将他推开,却仍坐在他身旁,没有离开。
  原本披在两人身上的外衫都因着突来纠缠就此滑落,却谁都没有即刻去捡。
  彼此僵持片刻,青骊先伸出手将衣服捡起,抖去衣上灰尘,重新披在顾庭书身上。
  她不看此时顾庭书的表情,默默将衣服替他/炫/书/网/整理好,却不想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身体猛地压上来,将她抱住,吻住了她的唇。
  视线里骤然暗下的光线教青骊刹那间感到惊惶,唇上有顾庭书传来的温度,身体被这个男子抱得太紧,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留下。
  顾庭书却没有再多的侵略,即使这一刻思想里已经模糊得自己都分不清在做什么,但如今这样的情境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她温顺地被他抱在身边,接受这一刻他所作的一切。
  江风不歇,身上的外衣又滑落,顾庭书却还是没有放开青骊,只是如今,他完全将这个女子拥在怀中,让她靠着自己。而他,为她挡去秋风凉意,只字不说。
  她还在恍惚里,脸颊贴着顾庭书的胸口,听着胸腔里他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如同联结到她的心底,完全契合着,同步着。
  顾庭书又吻上她的额,比方才轻了许多,更加柔和。然后,他叫她:“青骊。”
  比梦里宽和柔软了太多的一声低唤,青骊不动,看着眼前船只行进经过的江景。江水澄澈,长空如洗,秋高气爽里却已有大雁排飞。
  他一手抚上青骊被吹得有些凉的脸颊,低头看她,终于是明白了过去对顾成风强行要先占雨崇的原因——有些事,就是这样迫不得已地主动着,无可奈何,也心甘情愿。

  桃花凉(十三)

  第二日傍晚,顾庭书一行人就到了顺章。
  因为原定是要第三日将近午时才到,时日如今渡口并没有当地官员负责接引,但易秋寒一早就将消息送回了顺章,如今已经易家家奴驾了马车相候,立刻就送顾庭书和青骊去顺章别苑。
  到别苑的时候,夜色已上,青骊坐在马车里,看着外头,远远就望见宅门口挂着的灯,上面写着一个“顾”字。
  别苑是顾庭书到之前就已经收拾过的,是以今夜开始,他与青骊就在此住下了。
  “东边是顾少和夫人的住处,青骊姑娘的住处在东南角。”管家笑着,引顾庭书和青骊过去。
  虽然只是别苑,布置陈设却丝毫不逊色于雨崇顾宅,甚至还有几分相似,确实东南小园外挂着那盏灯,不是顾宅偏苑可比的。
  “喜欢吗?”
  “喜欢。”
  那时成台流觞节上,他望着高挂楼头的这盏精致八角灯问她。灯火流光里,她静默之后才说喜欢。
  那时,她和现在一样穿着素色衣裳,眉目没有这样深愁。而他也还是那个灰衣僧袍的温润僧侣,同她并肩站在人海里,柔和了多少时光。
  只要她说喜欢的,他就一定交付到她手中,并在最适当的时机让她看见——雨崇于她太过灰暗,不如是这顺章,曾经一切无关,就从这里开始。
  “喜欢吗?”他在她身边问起。
  青骊抬首仰望,那灯火浅浅,如今看来却没有当日流觞节上那样别致惹眼。
  “喜欢。”她还是那样回答。
  她简单轻柔的两个字,已然教他欣慰。
  “晚膳已经备好,等顾少和青骊姑娘换了衣服,就可以入席了。”管家道。
  “直接将饭菜送来这里。替我备马。”顾庭书淡淡吩咐道。
  “你要出去?”青骊问道。
  “既然早到了,正好趁没人知道过去军营看看。你只管休息就是。”他待青骊的温柔有目共睹,虽然不明显,眼底笑意柔情缱绻,脉脉温和。
  青骊如今才知道顾庭书前来顺章与军营将士有关,但不好多问,遂点头离开。
  在顺章已经一月有余,顾庭书并不过多看望青骊,纵然偶尔过来,也坐不了多少时候就匆忙离开。下人待她自然恭敬,但少不得闲言碎语,总是不多不少地传进她耳里。
  今日顾庭书晚膳后才过来,他们最近一次相见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青骊只见顾庭书越发清瘦,原来的衣裳已没有那么合身了。
  “等等又要回去吗?”青骊将才从顾庭书身上退下来的披风交给下人。
  “还是有些棘手,我坐一会儿就走。”顾庭书坐下,看着青骊坐在身边。连日来为了军中事务操劳,都是匆忙之中,他真觉得这样静静地看着青骊,哪怕一刻也都疲惫尽消。
  “嗯。”青骊轻轻回了一声,“秋寒不知什么时候才过来。她如果回来了,也许还能帮上你。”
  她有时也会露出这样的关心,简单的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快速微薄,但在顾庭书看来已然足够。
  顾庭书微笑说道:“雨崇里有二弟在,一时半会儿的我看秋寒过不来。顺章这里就是琐事多,先前交接的事情弄得一塌糊涂,爹才让我过来。重新整编调派这种事,原来也不应该我过问。”
  至此,顾庭书愁绪又来,眉峰蹙起。他心知易秋寒确实有能力助他,但有些事,他也必须在妻子到达顺章之前处理完。
  青骊不再问。
  “青骊。”
  听见顾庭书忽然叫她,青骊循声望去,正接洽上男子意味深重的眼光,她却转过头,话语里夹着叹息,道:“我什么都不要。”
  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站在顾庭书身边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名分地位这些东西都是空的,有一个易秋寒就够了。何况,要她用怎样的身份去面对顾庭书想要给她的东西,就算所有人都只是叫她青骊,她却不能忘记,在这个名字之前,她还有一个“扶苏”的姓氏,这是她这一生都不能脱离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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