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荡三十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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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荡三十年2-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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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被捕。新华社在报道中认定,“王生长私分国有财产并涉嫌受贿,其在百事仲裁风波中所发挥的作用遭受质疑。”百事中国公司对此“不予评论”。①

  在跨国资本不断渗透、国有资本强势重组的同时,“第三力量”民营资本看上去像一个棋局之外的旁观者。在这30年的中国企业史上,不同性质的资本之间的博弈一直是困扰和推进中国经济起伏的主要因素。随着中国加入WTO,三大资本集团的博弈格局发生了根本性的衍变,两大强势资本在利益分配和重组上达成了新的共识,在众多的竞争性市场获得极大成功的民营资本则越来越被边缘化了。只有极少数的人获得了象征性的成功。这一年,至少有三个人在一向不对民营资本开放的领域取得了突破。

  吴鹰成立的UT斯达康公司成了PHS项目的设备供应商,他为这款手机起名叫“小灵通”。1997年12月,第一个“小灵通”无线市话试点在浙江省余杭市开通。当地消费者被告知,小灵通的通话费是3分钟0。2元,而中国移动或中国联通的GSM手机是1分钟0。5元,价差7。5倍,再加上小灵通接来电不收费,同样一通电话,小灵通和GSM之间价差在10倍左右。仅仅3个月,余杭的小灵通用户数就赶上了移动和联通用户的总和。小灵通很快在浙江全境普及,并迅速被中国电信视为分抢移动业务的“唯一法宝”。

  就这样,一项边缘技术意外地在中国引爆了一场垄断企业之间的电信大战。中国电信在全国上百个城市同时推广小灵通,而各地的移动服务商则一面狙击小灵通的进入,一面不断紧急上告信息产业部。后者左右为难,一会儿宣布“小灵通是落后的技术,在全国范围内要限制发展”,一会儿又宣称“经过调查,小灵通是固定电话的补充和延伸,有条件地允许中国电信从事该业务”。最轰动一时的新闻发生在2000年甘肃省兰州市,兰州电信给小灵通放了一个“6”字头的局号,而兰州的中国移动公司不承认这个“没有经过信息产业部批准的号码”,拒绝让它进入移动网。而一向牛气的兰州电信一气之下干脆断了整个移动网与电信固定网的联系,使几十万用户在数十小时内手机与固定电话无法联系,因此酿成了一起让人啼笑皆非的重大事故。到2001年,除了北京、上海等极少数大城市外,小灵通业务全线开通,用户超过6000万。

  中国电信对小灵通的强势推广,自然让设备供应商UT斯达康获得惊人的成长。2000年3月3日,UT斯达康公司在美国上市。在此后的连续17个季度里,公司绘出了一道完美的成长曲线,其业绩表现超过了华尔街的预期,即便是在纳斯达克股灾期间,它的股价也从来没有低于20美元,是表现最为优异的中国股。2002年,UT斯达康市值高达260亿元。一脸切?格瓦拉式络腮胡子的吴鹰被视为传奇式的CEO,他被评为“中国十大新锐人物”和“2001年中国十大最聚人气企业家”,美国《商业周刊》还曾将他选为拯救亚洲金融危机的“亚洲50位明星”之一。①

  第三个值得记录的人是李书福,这个草根型的企业家意外地拿到了第一张民营企业造车许可证。

  这年11月9日,国家经贸委发布了第六批《车辆生产企业及产品公告》,一款名为“吉利JL6360”的陌生车型榜上有名。在汽车史上,这是一件“破天荒”的事件,因为吉利的出现意味着民营资本造汽车第一次得到了政府的正式首肯。它被解读成中国加入WTO后的重大产业开放新闻。不过,这一天距离跨国资本被允许进入中国汽车业已经过去了整整23年。

  吉利汽车的主人是38岁的浙江台州人李书福,他造汽车有三个“先天不足”:只有1亿元左右的自有资金;没有任何汽车业的经验和积累;没有得到任何的政府支持。但就是这么一个门外莽汉最终撬开了死死关闭着的铁门。

  1982年,高中毕业的李书福向父亲要了120元买了一架照相机,在台州街头巷尾为路人拍照赚钱。这是一个血液里流淌着豪赌基因的人。他曾回忆说,“小时候我赌过钱,比方说赢了1块钱,全放下,变4块了,全放下,变8块了,再全放下,变16块。有些人赢了1块钱,就收回5毛,他赢的钱明显比我少得多。但我这种弄法,可能最后一次全没有了,一分也不剩。”就如同他描述的,后来的二十多年里,李书福每次都把他赚的钱“全放下”,赌到一个行业里。他拍照赚了点钱,一年后就去开了一家照相馆,再多赚了点钱,一年后就去办了一个冰箱配件厂,又赚到钱了,两年后他索性办起了一家名叫北极花的冰箱厂。冰箱厂竟还是很赚钱,他很快成了当地有名的千万富翁。可就在这时,发生了1989年的宏观调控,政治气氛空前紧张,私营经济遭遇寒流,一些业主纷纷把工厂上缴给了“集体”。李书福一紧张,也把车间、库存、土地连同工厂的存折都交了出去,他带了上千万元的现金跑到深圳大学去“进修”了。

  躲过了一阵风头后,李书福又回到台州继续“放下”。1993年,他决心要造摩托车。当时沿海农村已经富裕起来,摩托车不仅成为年轻人追逐时髦的标志,还是货物短途运输最好的工具。李书福一点也没有做摩托车的经验,不过,他天生就是绕开红灯走的天才。没有技术,就四处挖人,没有图纸,就拆了别人的车子依葫芦画瓢。最要紧的是没有许可证,他跑到北京机械部的摩托车管理处,愣头愣脑地问,“我们想生产摩托车,是不是你这里批的?”被问的官员反问他,“你知道国家产业政策不?”李书福答,“报纸上登过。”官员笑了,“看见了不就行了嘛,你还来干什么呢?”李书福摸摸头皮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第一次“跑部”①就碰壁,不过还是没有难住李书福,他很快找到一家濒临倒闭的国有摩托车厂,花钱“买”了一张许可证。李书福在摩托车上的成功源于他的“仿制才能”。当时台湾的光阳公司刚刚生产出一款踏板式摩托车,很受女性骑士的欢迎,李书福当即把它引了进来,成了大陆第一家生产该款摩托车的厂家。

  吉利摩托车的成功,让李书福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企业家。1997年,这个不安分的台州人突发奇想,宣布要造汽车。当时中国的汽车产业可用八个字来形容,“暴利可期,布局已成”。宏观来看,亚洲金融风暴后,中央政府试图启动内需市场,汽车与房地产成了新的消费热点。从这一年起,家用轿车的拥有量连年翻番。众多专家纷纷预言,中国的家用轿车时代已经到来了。与此相关的是,汽车行业的暴利现象已昭然若揭。有人将中国与美国的轿车价格进行比较,同等性能的大众甲壳虫,中国的售价是美国的3。36倍,别克的售价比是2。36倍,丰田花冠的售价比是2。80倍。让人吃惊的暴利,无疑意味着汽车行业有着巨大的成长空间。就产业现状来看,却是一派让人莫名感慨的景象,在1978年国门洞开之时,跨国汽车公司就被获准涉足中国汽车制造业,德国大众,美国通用,法国标致,日本丰田、三菱及日产等纷纷选点设厂,中国民族汽车产业原有的红旗牌及上海牌相继被巧妙地消灭。新华社记者、知名汽车观察家李安定曾用“百病缠身”来形容国内的汽车工业:投资分散,开发能力差,生产成本高,销售服务体系近乎原始。他断言,如果汽车业不能通过巨额资金的筹集来完成结构调整和重组,全军覆没绝非危言耸听。在这种大环境中,李书福贸然闯入,自是无人喝彩。

  李书福当时拥有的资金是1亿元左右,他大了胆子对外宣称“投入5亿元”,可是,即便是5亿元这个“大数字”,在汽车业界听来也是很可笑的。与李书福同省的另一个著名民营企业家万向集团的鲁冠球当时也有造车梦想,他在汽车配件业已浸淫30年,一直渴望打通产业环节,造出中国轿车。在萧山家中,他常年把一张汽车风景画挂在醒目的墙壁上,日日视之,夜夜思之。当听说名不见经传的台州李书福要造汽车时,他大吃一惊,然后很老实地说,“造车一要政府许可支持,二要上百亿元的资金,万向还没有准备好。”李书福也没有准备好,不过,他觉得造汽车很容易。在一次采访中,他轻描淡写地说,“汽车不就是摩托车再加两个轮子吗?”事实上,他也正是用造摩托车的方式来造汽车。跟以往一样,他先选中了一个仿制的对象,那就是当时国内销售最好的低价轿车天津夏利,设计师是厂里几个手艺高超的钣金工,第一批轿车是用手工一榔头一榔头地敲打出来的,它的正式图纸在投入批量生产的几年后才被专业人员补齐。

  民营企业造车最大的障碍还是政府许可,李书福依然寻求“变通”。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的汽车许可证来自四川德阳的一家监狱。该监狱下属有一家汽车厂,李书福注资取得了70%的股权,然后取了一个跟全球最大飞机制造商美国波音完全类似的厂名“四川波音汽车制造有限公司”。

  厂名叫波音,车型像夏利,车价仅如一辆高档丰田摩托车,1998年8月8日,李书福造出的第一款汽车“吉利豪情”正式下线。他摆宴100桌,向全国官员及经销商发出700张请柬,结果只来了一个浙江省的副省长,90多桌菜肴受到冷落。

  李书福长相敦厚,塌鼻细眼,十足的草根气质。在一开始,他就被媒体渲染成了一个“符号”,一个堂吉柯德似的、随时有可能被强大体制吞没的悲情英雄,而李书福本人似乎也十分“配合”这样的形象塑造,他是一个天生的本色演员。有一年,他参加一个颁奖晚会,电视台直播,轮到获奖人李书福上台了,他走路的动作明显放慢,好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主持人很好奇,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一脸茫然地说,是他们(导演)让我走得慢一点的。此言一出,满场莞尔。李书福的草根与看似木讷为他赢得了国内传媒的同情与好感。然而,在汽车界他却展现出赌性十足与杀气冲天的性情。吉利豪情一面市,就以超低的价格掀起了一场血风腥雨。当时中国的轿车定价大多在10万元以上,最便宜的天津夏利售价近9万元,而“豪情”的价格为5。8万元。有媒体设问,“消费者都在问,5。8万元的轿车能开吗?”李书福听到这个问题很高兴,他反问记者,“那就是说,如果能开,消费者就都肯买吗?”吉利的入局让汽车业界头痛不已。在之前,各厂家的日子非常红火,轿车价格坚挺而上扬。“豪情”一出现,像一只土制的秤砣把上扬的涨价箭头一把拉下。李书福的竞争战略就只有很简单的一条:“做中国最便宜的轿车”。为了应战,天津夏利被迫降价,它每降一次,吉利必应声下降,杀到最后,夏利开出3。18万元的“跳水价”,李书福马上挂牌2。99万元。此价一出,舆论顿时哗然,业界一片寂静。

  李书福在市场上如蛟龙翻江,在政府面前却战战兢兢。他的那张从监狱工厂转来的许可证不但来路可疑,而且按严格规定只能生产卡车和两厢汽车。吉利要做大,一定要一个合法正式的“准生证”,这成为李书福必须解决的头等大事。根据国家的汽车产业政策,所有的资源及政策都将向一汽、二汽及上汽三大国有汽车集团集中,吉利获合法准生的概率非常渺茫。1999年,主管工业的国务院副总理曾培炎到台州调研,专程去吉利视察。李书福当面请命:“请允许民营企业大胆尝试,允许民营企业家做轿车梦。”讲到激越处,李书福说,“如果失败的话,请给我一次失败的机会吧。”斯言慷慨,闻者无不动容。

  一直到2001年的春夏之交,李书福的“求败呼声”还是没有得到回应。7月份,国家经贸委公布最新一期《车辆生产企业及产品公告》,吉利上报的两款新车还是被刷了下来。根据中国与WTO达成的入世协议,汽车制造业将有6年的保护期,在这期间,进口关税逐级下降,进口配额将彻底取消,最后到2006年7月1日,进口关税将降到整车为25%,零部件为10%的目标税率。6年中,所有国有及跨国汽车公司必将完成重大的投资及重组战略,如果吉利连“准生证”都拿不到,就更谈不上参与竞争了。《中国企业家》在一篇题为《生死李书福》的封面报道中描写道,“对那次《公告》,李书福寄托了太多太多的期望。但是,当别人在《公告》刊出当天告诉他,吉利被排除在目录之外时,他甚至没有勇气自己拿起那张刊登《公告》的报纸,找寻吉利的踪影……9月,一个宁静的夜晚,走在北京亚运村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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