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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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性-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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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越地位的男人。她很快就会明白,属于这个有某种特权的性别中的许多人是十分可悲的,是偶然的和平凡的,不过她最初的臆想对他们有利;他们并没有被要求去证实自己的价值,而是被要求在反证这一价值时不要过于粗鲁——这种反证引起了许多错误,有些则是严重的。一个天真的少女会被闪现的男性气质给迷住,在她看来,男性的价值依环境可通过强健的身体、有个性的风度。财富、修养、智慧、权威、社会地位和一身军装表现出来;但她始终要求她的情人有男子汉的本色。

    熟悉往往足以破坏他的威望;这种威望可能在第一次接吻时,在日常交往时,或在新婚之夜就暴跌了。然而,保持一定距离的爱情只是幻想,而不是真正的体验。对爱情的渴望,只有具体地实现时才可以变成充满激情的爱。反之,爱情也可以作为肉体性交的结果出现;

    在这种情况下,性交时受支配的女人将会有意拔高她对最初她认为是微不足道的男人的看法。

    但情况却往往是女人可能把她所认识的男人全都不奉为神圣。和人们通常的看法相反,爱情在女人生活中只占较小的位置。丈夫、孩子、娱乐、社交责任、虚荣心、性生活和事业要重要得多。大多数女人都梦想有'快乐的私通',有销魂的爱情。她们懂得替换,她们已接受了这种爱情;它以偏爱的、伤感的、非完美的、虚假的形式来到了她们身边;但是几乎没有人把生活真正奉献给它。那些〔快乐的私通者〕往往是在幼稚的恋爱中,未把自己一点一点地浪费掉的女人;她们从一开始就在接受传统的女性命运:丈夫、家庭和孩子;或者她们经历了冷酷的孤独,或者她们去依靠或多或少要失败的某种事业。她们一看到有机会把生活献给某个优越的人,以拯救令人失望的生活,就会不顾一切地向这种希望屈服。埃西夫人、朱利埃特…德鲁埃和德…阿古勒夫人,都几乎到30岁时才开始她们的爱情生活,朱利埃…德…莱斯皮纳斯则是快到40岁的时候才开始爱情生活。在向她们开放的目标中,任何其他目标都没有价值,爱情是她们的唯一出路。

    即使选择了独立,对多数女人最有吸引力的,也仍然是爱情这条道路:让一个女人承担她自己的生活责任,会令她感到苦恼。甚至男性在少年时,也十分愿意向大龄女人求得指引、教育和母亲般的关怀;但是习惯的态度、男孩子所受的教育以及他自己的内心命令,都不准许他以最后退让这种轻而易举的方式使自己得到满足;同大龄女人恋爱,对他只不过是所经历的一个阶段。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又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

    每一种事物都在诱使她走容易走的道路;她不是被要求奋发向上,走自己的路,而是听说只要滑下去,就可以到达极乐的天堂。当她发觉自已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精神分析学家总是断言,女人在情人身上要去寻求父亲的形象;但是,他之所以让女孩子眼花缭乱,是因为他是个男人,而不是因为他是个父亲,每一个男人都有这种魔力。女人并不渴望在另一个人身上再现一个人,而是渴望再造一种处境,而这种处境她在小时候,在成人的保护下就曾经体验过。她深深地和她的家及家庭结为一体,她曾经历过一种近乎被动的平静。爱情将把她的父亲以及母亲归还给她,将把她自己的童年归还给她。她想恢复她头上的屋顶,四周的墙壁,这些东西使她不会感自已被遗弃在荒芜的世界上,此外她还很想恢复那种让她防备她的自由的权威。在许多人的爱情中常出现这种幼稚的戏剧;她们被幸福地称作“我的小女孩,我亲爱的孩子”;男人懂得这些言词:“你真像个小女孩”是那类言词,是最能打动女人的心的一类言词。我们已经看到许多女人在变成成人时是很痛苦的,所以很多人固执地装得“和小娃娃似的”,在举止和服饰方面无限地延长她们的童年时代。在男人的怀抱中又变得像个孩子,这使她们十分快活。“我的爱,在你的怀抱中我觉得自己是多么小”,这种陈旧话题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性爱对话和情书当中。情人低吟着“我的宝贝”,女人则自称“你的小家伙”如此等等。年轻的女人将会写道:“能主宰我的他,等到何时才会来到呢?”

    当他出现时,她会十分愿意去感受他的男人优越性。雅内所调查的一位神经病患者,对这种态度描绘得十分清楚:

    我所做的蠢事和种种好事都有同样的动机:渴望一种完美和理想的爱,这种爱使我能够完全把自己奉献出去,把我自己委托给另一个人,委托给上帝,委托给男人或女人,只要他们比我强,使我无须再考虑在生活中该做什么或该如何保护自己……盲目地而且是很有信心地服从某个人……他将成为我的支柱,温柔而充满爱心地把我引向完美。我是多么羡慕抹大拉的玛丽亚对耶稣的理想之爱啊:做一个倍受尊崇的高尚主人的信徒;为他,我的偶像,去生去死,去赢得天使对野兽的那般最后胜利,在他的怀抱里得到保护时,我是那样渺小,那样迷恋他充满爱心的照顾,那样彻底地属于他,以至于我不再存在了。

    许多例子向我们表明,这种消灭自己肉体和灵魂的梦想,实际上是渴望生存的一种意志。

    在所有的宗教中,对神的崇拜都同教徒与个人获得拯救的关系联系在一起;当女人把自己完全奉献给她的偶像时,她希望他让她既占有她自己,又占有他代表的世界。在大多数情况下,她会首先要求情人去证实她的自我价值,去赞美她的自我。许多女人并不沉溺于爱,除非她们有为人所爱作为回报;有时向她们表示爱就足以引起她们的爱。少女梦想自已被以男人的眼光去观察,而女人正是根据男人的眼光认为自己终于发现了自己。塞西尔…索瓦热写道:

    走在你的身边,用我那为你所爱的小脚向前迈步,感到它们在毡制高跟马靴中是多么的小,这使得我去爱你爱我的一切。我手筒里那双手的、我胳膊上的、我脸上的、我语调的那些最细微的变化,都让我充满幸福。

    恋爱女人有一种被赋予了崇高的、无可否认的价值的感觉;她终于有可能通过她所激发的爱去崇拜她自己。她在情人那里找到了见证人,这使她快乐无比。柯莱特的《流浪女》是这样描写的:

    我允许这个男人明天再来,这时我承认我是向我的欲望屈服了。我的欲望不是把他当做情人,也不是当做朋友,而是当做我的生活和我这个人的热情旁观者……乌戈尔有一天对我说,一个人若是放弃了在别人的注视下去生活这种虚荣,必然是老掉了牙的。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在她给米德尔顿…默里的一封信中说,她刚买了一件引人注目的紫红色胸衣,接着她马上又加了一句:“没有人能见到它真是太可惜了!”没有什么能比觉得花朵、香水和财产就是她自己更凄惨的了,因为这些东西引不起任何欲望:财产若不能使我富有算什么财产?礼物若无人需要算什么礼物?爱情是显像剂,通过光暗对比可以清楚显出影像。女人的面容,她身体的曲线美,她童年的往事,她以往的眼泪,她习惯的方式,她的世界,她的一切,属于她的一切,通过爱情都避开了偶然性,变成了主要的:她成了放在她的神坛下的神秘贡品。

    爱情所具有的这种改造力,解释了为什么懂得如何奉迎女性虚荣心的有威望的男人,将会引起热情的依恋,即使他们的身体完全没有扭力。他们由于具有崇高的地位,而成为法律和真理的化身:他们的感知力揭示了一个无可置疑的现实。被他们欣赏的女人,觉得自己变成了无价的财富。邓南遮的成功就在于此,如伊莎多拉…邓肯在《我的生平》前言中所解释的那样:

    当邓南遮爱上一个女人时,他就把她的精神从这个世界升到了比阿特丽丝所活动和照耀的天国。他依次把每个女人都改造成神圣本质的一部分,他把她高高地捧起,直到她真的相信自己和比阿特丽丝在一起……他把闪闪发光的面纱,依次抛给每一个心爱的女人。她升到了芸芸众生的头上,在奇怪光辉的包围下漫步。但是当诗人的奇想结束时,这面纱便消失了,这光辉便暗淡了,这女人又回百何平凡的泥土上……

    我觉得,让自已被人赞美说具有邓南遮所特有的那般魔力,就好像在经历夏娃于夭堂听到蛇的声音那般体验。邓南遮可以让任何女人都感到她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女人只有在爱情中,才能够把她的性爱和她的自恋很好地协调起来;我们已经看到,这些情感是那么对立,以至让女人去适应她的性命运是非常困难的。让自己变成一个肉欲客体,变成另一个人的猎物,这同她的自我崇拜是相矛盾的:在她看来,那拥抱摧残了并玷污了她的身体,或者贬辱了她的灵魂。正因为如此,有些女人才遁入性冷淡,认为她们这样就可以保持自我的完整性。也有些女人把动物般的快感和崇高的情感分割开来。在斯特克尔的一个实例中,有个病人对她的受人尊重和有名望的丈夫表现性冷淡,后来,她在他死后对一个具有同样优越地位的男人,一位大音乐家,也表现了性冷淡,虽然她真诚地爱他。但是,她在和一个粗俗而野蛮的守林员的一次几乎纯属偶然的相遇中,却得到了彻底的肉体满足,当她想到这个情人时,“难以言表的厌恶之后紧接着就是疯狂的陶醉”。斯特克尔说,“对于女人来说,堕入动物性是达到性高潮的必要条件。”这类女人把肉欲之爱视为与尊重和爱无法相比的贬辱。

    但是与此相反,对另一些女人来说,只有来自于男人的尊重、爱和崇拜才可以消除她们的贬辱感。除非相信自已被深深地爱,否则她们不会屈服于一个男人。若是女人认为肉体关系是一种每一方都能得到平等快感的交换,她当然有理由表现出玩世不恭、冷淡或自尊的态度。男人和女人一样,或许更甚,也讨厌任何人试图在性交时利用他;但通常是女人觉得她的性伙伴要把她当做工具加以利用。除了深深的爱慕,没有什么能够补偿她认为是一次失败的行动所给她带来的羞辱。

    我们已经看到,爱情行为要求女人深深地自我放纵;她沉浸在被动的倦怠之中;她闭着眼睛,失去了名字,迷们,感到似乎被巨浪所席卷,被暴风雨所激荡,被黑暗所裹挟;这是肉体之黑暗,子宫之黑暗,墓穴之黑暗。在被消灭时,她和整体连为一体,她的自我被取消了。但是当男人从她身上挪开时,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人间,又回到了床上,又回到了光明;

    她又有了名字与面目:她是一个被征服者,是猎物,是客体。

    这正是爱变成一种需要的时刻。正如孩子断乳以后要去寻求父母那再度使他感到放心的注视,女人通过男人钟情的注视也必然会感到,她毕竟还是和那个她的肉体刚刚痛苦离开的整体是连为一体的。她极少感到彻底满足,即使她感到了性高潮;她并没有因她的肉体的那阵发作而得到彻底的发泄;她的欲望以爱的形式继续存在。男人在给予她快感时虽加深了她的依恋,但并没有解放她。至于他,他不再渴求她;但她不会原谅这种短暂的冷淡,除非他已奉献给她了无限的、绝对的感情。倘若如此,片刻的内在性就会被超越,令人激动的往事就不会成为什么憾事,而是成为值得珍视的快乐;消退的快感就会变成希望和允诺;享乐的正当性就会得到证明;这时女人便可以体面地接受她的性生活,因为她超越了它;兴奋、快感和欲望,就不再是一种忧虑,而是一种恩惠;她的身体就不再是客体:而是一首赞美诗,一团火焰。

    这样她便可以热情地屈服于性爱的魔力;黑暗便会变成光明;恋爱女人便能睁开她的眼睛,便能仰望着爱她、其注视使她感到荣耀的男人。通过他,虚无变成了充实的存在,而存在则变成了价值;她不再沉沦于黑暗的大海,而是展开双翼向上腾飞,升向天空。于是,放纵变成了神圣的狂喜。当女人重新得到她的爱人时,她被占有了,被探访了,就像圣母玛丽亚被上帝占有和探访那样,就像信徒被他的主占有和探访那样。这就是虔诚的赞美诗和性爱的颂歌有着朦胧的相似之处的原因;这并非是因为神秘的爱情始终带有性的特性,而是因为女人的性欲在爱情中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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