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谢钦又想了想，回应道，“这个……有什么么……”
“当然啦……”徐焕的声音更无力了。
“呃……有什么吗……”谢钦还是想不出来。
“唉……”徐焕叹了口气，这位老师今天真的是有太多的无奈。
“还请焕老师点解。”谢钦道。
“唉，”徐焕又叹了口气，随即说道，“也罢，你毕竟是以现代人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事件的，你觉得没啥倒也正常。”
这话怎么说的？谢钦心里嘀咕，我是现代人，当然要以现代人的视角去看待啦，焕兄你莫非是古代人么？穿越过来的？
嗯，他称呼我作钦兄哩，这么一想还真像！
谢钦正胡思乱想呢，那边徐焕又道：“在春秋的时候，‘华夏’和‘蛮夷’这个身份的区分是很严格的，这代表着先进与落后之分，赵武灵王胡服骑射都被认为这是要开倒车，居然跟野蛮的胡人学习，何况楚国这种一上来就宣称自己是蛮夷的？当然了，当时的国君也有自己的考量，想脱离中原王朝的管制，而这样一来也就等同于是变成了中原王朝的敌人。更别说楚国国君进一步‘大逆不道’，称起王来，跟周天子平起平坐了，已经完完全全在中原诸国之外，两个体系了。”
“哦，所以你这意思是说，楚国不是中原王朝的一员了。”谢钦道。
徐焕道：“确实不是，国君都称王了，这就是要分庭抗礼嘛。所以我是倾向于把楚国和中原诸国分开来看的。中原诸国在名义上来说都是大周的臣民，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楚国，它不是周的臣民，而是外国人，甚至敌国人。”
“哦……”谢钦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徐焕道：“这些都是题外话，咱们话说回来，说那另一方面的事。”
“好啊。”谢钦道，“你要说什么？”
徐焕道：“这一方面，周天子的威望虽然衰落，但还能号召起二三流的小国来，而在另一方面，在春秋初期礼崩乐坏的浪潮开始的时候，也是齐国先举起的‘尊王攘夷’的旗号，而后其他霸主相继……这当中以晋文公尤甚，齐晋两国，都是西周开国时的重要藩国，是拱卫周天子的大国，有这两个藩国在，那些二三流诸侯也不敢造次，可以说彼此间是互相制衡的。但当时的‘天下共主’周天子却放任晋国卿族内耗，逐步架空晋君，导致自己的一大助力逐渐失去力量，这本身就是非常愚蠢的行为，而后周威烈王封了赵韩魏那三家下克上的卿族则更是愚蠢中的愚蠢，这样一来，西周开国以来最大的藩国，诸侯国中的超级大国，周天子忠实的拱卫者，就这么没了。这让周天子的权威进一步下跌。”
“意思是说，周天子是在自毁长城？”谢钦疑惑地问道。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徐焕老师表示赞同，随即说道，“刚才我说过，卿族做诸侯不合礼法，这‘礼法’自然是指周礼，这周礼是什么？是周王国的礼法，而今周威烈王册封赵韩魏三家卿族为诸侯，等于是自己扔了礼法，也等于是承认了下克上的合法性。”
“哦……”
徐焕老师又道：“而后田氏代齐，则是陈国田氏取代了齐国原本的公族吕氏成为齐侯爵。”
“田氏……吕氏……”谢钦有些懵逼了。
“哦对了，”徐焕补充了一句，“顺便说一句，齐国的公族吕氏姓姜——没错，就是那个姜子牙，他是西周开国的重要封臣，藩国就封在齐地。”
“田氏……吕氏……姜姓……姜子牙……”谢钦越发地懵逼了。
“哎呀，”徐焕叫了一声，“要说起这个，还要跟你说一下先秦的姓氏问题呢，不过这个……还是放在以后再说吧。”
谢钦心下很是感激，要是徐焕一直说这些超纲的东西，那他很快就不是懵逼了，而是脑袋爆炸了。
徐焕道：“总之你记住，齐国名字没变，公族变了就是了。”
“好的我记住了。”谢钦乖乖地应道。
“嗯，”徐焕又道，“值得一提的是，周威烈王承认三家分晋，间接地导致了田氏代齐的发生，前者事迹给了后者以勇气，这帮人原本就已经拿下了齐国大部分土地，这下他们直接索性取代了原本的齐国国君，然后依样画葫芦，也想跟周王室要封号，结果这个周威烈王来者不拒，你要他就给，于是田氏也成了诸侯。如果说册封赵韩魏三家为诸侯是愚蠢中的愚蠢的话，那么这个举动简直就是愚蠢中的战斗机，它让周王室的权威彻底掉到底儿了，不仅是因为周威烈王自毁礼法，这还让其他诸侯寒了心，你自己都不重视自己家的规矩，那谁还听你的？再者来讲，这两次册封，等于是周王室承认了下克上的合法性，那野心家们还不蠢蠢欲动么？于是从春秋开始就在崩坏的礼法，让周威烈王这一下子彻底把棺材板钉上了，从此以后，什么秩序，什么尊卑，什么血脉，都不重要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臣克君，子克父，弟克兄的混乱时期就这么开始了。”
“就因为两次册封就能……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谢钦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当然，”徐焕道，“因为这两次册封都是要命的。”
“哦……”谢钦还是觉得震撼。
“周天子自己坏了规矩，那诸侯自然也不用鸟周天子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举起‘尊王攘夷’的大旗了，因为周天子在他们眼里连根儿葱都不算了，拿他说话也不顶事了。诸侯们对称霸没兴趣了——他们开始称王了。”
“称王？”谢钦的脑袋还没转过弯来。
“是啊。”徐焕道，“战国时候那些君主不都是什么什么王么，赵武灵王，齐威王，等等等等。”
“哦对呀。”经徐焕这么一提醒，谢钦才想起来，暗道说的也是啊。
徐焕道：“这个事件分为两次，一次是‘徐州相王’，魏国和齐国互相承认对方为王，而后秦国自立为王，再之后韩国、魏国、赵国、燕国和中山国又结成联盟，互相承认为王，这叫叫‘五国相王’，这个时间，标志着周天子的权威彻底消失，因为这么一下子，大家就都是王了，可以跟周天子平起平坐了，周天子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也没什么用了，自然也没人去利用了，没人‘尊王攘夷’，没人‘尊天子以令不臣’，大家不打什么旗号，直接开撕，那名义上的秩序，遮羞布，已然不复存在了。所以我才说春秋算是有秩序的乱，而战国则是无秩序的乱。因为那时候的中原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独立的诸国，而不是什么宗周王朝了。”
“原来是这样。”谢钦点了点头。
徐焕道：“周天子的权威没了，周国也成了一个小国，最后被秦国所灭。”
第三百二十二章
徐焕道：“诸侯争相称王，周天子权威彻底消失，中原王朝从名义上的大周变成了一堆独立王国，对诸侯而言，周天子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也没有人再想利用他，自己玩自己的，自己打自己的，于是战国进入了毫无秩序——说直白点没有遮羞布——的混战中。”
“原来是这样。”谢钦点了点头。
徐焕又道：“周天子的权威没了，周国也成了一个小国，最后被秦国所灭。”
谢钦想了想，说道：“我对这事没印象了。”
徐焕道：“你没印象很正常，这种小事历史书上不会刻意去提的。”
“小事？”谢钦惊讶地问道，“这也能算是小事？”
“不小吗？”徐焕反问。
“周国被灭亡了，那不就是……”谢钦斟酌了一会儿用词，“……不就是那个周朝亡了么？这怎么能算是小事呢？”
“这个很迷的，怕是历史教授也说不清楚了。”徐焕悠悠地说道，“要我说的话，早在五国相王的时候，宗周王朝就已经名存实亡了，因为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提到什么大周了，他们只会说自己是赵人，秦人，楚人等等等等，周王朝连作为一个名义上的王朝都不复存在了。我不是说了嘛，没有人把周天子当回事了，不当回事是什么意思知不知道？就是提都不提，好像没有这个人一样。要不是秦国挥师灭了周国，那些诸侯大概不会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国家吧。”
谢钦想了想，问徐焕道：“你的意思是说，战国只有诸侯，没有君主？”
“差不多吧。”徐焕道，“那时候只有三皇五帝一说，没有什么皇帝，倒是有齐秦东西二帝的事情……”
“那然后呢？”谢钦好奇地问道。
徐焕说：“喂，说这个就离题了，这是题外话，”顿了顿又道，“嗐，这半天我们光离题了。”
谢钦心说你还知道啊，谁让你徐老师思维发散博古通今呢，不过这回算是特例，因为俺的求知欲忽然燃烧起来了！
于是谢钦说道：“拜托了，徐焕老师！”
徐焕似乎愣了一下，在那头顿了几秒，然后懵懵地问道：“什么？”
谢钦道：“你给俺讲讲东西二帝的事儿呗！”
“这有什么可讲的！”徐焕道，“你历史课上没学么？”
“没讲啊？”谢钦一脸天真。
“那也别说了，”徐焕严肃地说道，“我不是说了这是题外话嘛。”
“我很好奇！”谢钦大声说道。
“你……”
徐焕“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东西来，他早就已经无奈了。
“唉。”
徐焕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他认命地说道，“我就大概给你讲讲东西二帝的事情吧。其实这事儿很简单，就是齐秦两个国家称帝，注意这个帝可不是皇帝啊，就是帝这一个单字儿，在上古时候，帝是代指天帝、皇天上帝，也就是天上的神明，也有种说法是德合天地者曰帝，就是说一个人的道德修养达到了天地的境界……当然了，这个不是我们要探讨的，总之你就只记住齐秦这个帝跟皇帝不是一个意思就是了。当时主要的诸侯国都称王了，这当中最为强盛的两个国家，一个是齐国，一个是秦国。大家都称王了，虽然有强有弱，但在名义上还算是平起平坐了。后来秦国的宰相魏冉就劝秦王让他称帝……嗯，还是说一下吧。”
谢钦差点儿笑出声来，这个徐焕一进入讲课模式就变得特别认真了。
就听徐焕又道：“这个帝啊，显然不是说秦王是什么德行感天动地，要我说的话……”
“诶？”谢钦一愣，“怎么还要你说，这只是你的猜测吗？”
“是啊……”徐焕道，“因为这个称呼很迷啊。”
“呃……好吧，你继续说吧。”谢钦无奈地说道。
徐焕便道：“在我看来，这个帝呢，就是人间的帝，这么说吧，天帝是天上的至高神明，那么人帝就应该是人间的至高统治者了，要是按照周天子那种人间统治者是天神儿子的说法……人帝就是天帝的儿子，而那些个王顶多就是天神的儿子，你看，这样一来，人帝岂不就是人王的统治者了？”
谢钦琢磨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说道：“也就是说，一下子凌驾于所有诸侯之上了。”
“对的。”徐焕表示同意。
“你继续。”谢钦点头说道。
徐焕便继续说道：“当时魏冉劝秦王称帝，秦王琢磨了一下，想出一个损招来：让齐国也称帝！”
“这样不就出现两个最高统治者了？”谢钦问道。
“是啊。”徐焕说道，“那秦国的君臣，压根就没有称帝的想法，他们只是想了这么一出，然后去坑齐国而已。”
“这个坑……从何说起啊？”谢钦问道。
徐焕道：“我问你，要你是战国的一个诸侯的话，你会允许另一个诸侯自称是你们所有人的老大么？”
“这个……”
徐焕飞快地说道：“换个说法，班里突然有人跳出来要做全班同学的爸爸，你会怎么做？”
谢钦毫不犹豫地回答：“削他丫挺的。”
那边传来“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徐焕在拍手。
“这不就结了，”徐焕道，“你都这样，何况那些诸侯呢。坦白说，称帝就是一种找抽的行为。”
“嗯，”谢钦闻言点了点头，“我算是充分地理解了。”
徐焕道：“然后，秦王就派人去找齐王，说服齐王称帝，秦国和齐国一个在西一个在东，秦为西帝齐为东帝，齐王也是好大喜功，俗称中二，居然同意了。但他不傻，时候一寻思，又觉得不对劲了，后来听人劝说，跟其他诸国约定去掉帝号一起攻秦，结果秦国也把帝号给去了，诸国失去了敌人，又互相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