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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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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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花披上了披风,她不让这 年轻人困惑自己,跃上了台,她依旧表演着她那套剑法。当她下台时,她知道,那年轻人又 赏了一个银锞子,和那黑须人一起走掉了。第三天,当那年轻人再度出现时,他身边不止多 了那黑须人,还多了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虽然距离很远,那大姑娘仍然使石榴花一怔。在 江湖上跑惯了,见多识广,各种人都看过,这大姑娘虽然穿着件普普通通的藕色小袄,系着 白绫百褶裙子,却身材修长,亭亭玉立,看那站立的姿势,就如玉树临风,飘逸而雅致。石 豹靠在台下的柱子上,对石榴花说:“你看这些人是个什么来历?”
  “管他呢?”石榴花撇了撇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别理他吧!”“这伙人是冲着 咱们来的,你瞧着吧!”
  “是好意呢,没话说!”石榴花整了整衣裳:“如果是恶意啊,就让他试试咱们的厉 害!”
  “那姑娘倒挺标致的!”
  “嗬,三哥,敢情看上人家姑娘了!该你上场了,就耍出你的看家本领来给人家瞧瞧 吧!”
  “别胡说了!”石豹讪讪的说着,上了场。不知真是为了那姑娘呢,还是别有缘故,他 那套刀法倒真的表演得特别精彩,赢得了满堂掌声,连石榴花都不得不对这三哥刮目相看了。
  这天,石榴花表演完之后,阿江又大惊小怪的捧着收银盘子跑来了,喘吁吁的说:“石 姑娘,这可不得了了。”
  “怎么,又是一个银锞子吗?”
  “不是银锞子,是个银锭子呢!”
  石榴花一惊,对盘子里看过去,可不是!那盘子中的一个银锭子,起码是十两上下的。 她不禁变了色,眉毛高高的一挑说:“这人是干吗?又是银锞子,又是银锭子,冲着咱们摆 阔吗?他倒是想看手艺呢?还是想买下咱们的班子呢?你把这锭子给退回去!”“哦,石姑 娘,这锭子可不是昨天那年轻人赏的,是另外一个人呀!”“是谁?”“你瞧,就在那边儿 上,带着五、六个奴才的那位大爷,你瞧,他正盯着你看呢!”
  石榴花顺着阿江的手势一望,却和一个男人的眼光碰个正着,那人年约三十余岁,生得 虎臂熊腰,高大粗壮,两道浓眉,一对闪烁逼人的眼睛,身边带着七、八个又高又大的家 丁。当石榴花的目光对他扫来,他顿时微微一笑,石榴花却不自禁的心里发火。笑什么?以 为你给了一个银锭子,就有什么了不起吗?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俯下头来,她对阿江低声 说:“去悄悄的打听打听,这是个什么人?”
  阿江去了,片刻之后,阿江折回来,神秘兮兮的说:“你猜怎么,姑娘,那人是这儿的地头蛇呢!他们叫他黑煞星熊大爷,这人本事大着 呢,东云镇里人人怕他,我看咱们要惹麻烦了。”“井水不犯河水,惹什么麻烦?”石榴花 挺了挺背脊。“他既然有的是钱,就让他去赏吧!”
  晚上,算算收入,实在相当不错,看表演的人似乎一天比一天多,石家兄弟们个父高 兴。可是,晚餐之后,石光祖就把孩子们都召集到一块儿,深沉的,下决心的说:“你们大家收拾东西下船吧,咱们明儿一早就离开东云镇。”“怎的?爹?”石龙嚷着 说:“咱们几个月以来,都没这三天的生意好,看样子,这东云镇待上半月一月都没问题, 正在最叫座的时候,怎么要走呢?”
  “我们非走不可,”石光祖咬咬牙,眉毛紧锁成一团。“你们也别跟我辩了,收拾东西 下船吧!”“爹,我知道,您是怕那个黑煞星,是吗?”石榴花挺着胸说:“咱们又没招惹 他,你看他敢怎的?”
  “爹,那黑煞星总不能不让咱们卖技呀!”石虎也挑起了眉:“您别怕,有咱们呢,他 要真来找麻烦,凭我们兄弟和妹子,他也不会好受,我们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石光祖环视着身边的儿女们,沉吟片刻,终于,长叹了一声说:“我怕的并小是那个黑 煞星呀!”
  “那么,您怕什么?”石豹问。
  “我不怕什么,”石光祖垂下了头,有些儿沮丧,有更多的不安。“这东云镇是个大码 头,卧虎藏龙,什么样的人都有。孩儿们,你们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以为你们身上那点儿功 夫,就很了不起了。事实上,你们所会的,也只能表演表演唬外行,在行家眼里,是不当一 回事的。我看,我们最聪明的办法,还是早些离开这儿,我有个预感,待下去早晚要出事。”
  “爹,”石榴花走到父亲身边,抬起头来,瞅着父亲,笑靥迎人的说:“您是太累了。 爹,打明儿起,您别上场了,就让孩儿们去表演吧!您多休息休息,别怕那些黑煞星白无常 的,我告诉您,爹,他拿咱们没奈何的!”
  石光祖望着女儿,沉默片刻,他伤感的点了点头。
  “榴花,你以为父亲是年老怕事吗?”
  “不是的,爹!”石榴花烦恼的跺了跺脚。“我只是说,咱们没有理由在卖座最好的时 候抽腿儿!管他东云镇卧虎藏龙,还是卧神藏鬼,本姑娘石榴花谁也不怕!… ”
  石榴花的话还没说完,小徒弟阿全从外面跑了进来,一面喘着气,一面打千儿,对石光 祖说:“禀告爷,有一个什么万家班在方场那儿扎上了台子,连夜的布置着,还叫人到处说, 要和咱们石家班较量较量呢!”
  石光祖脸色一变,站起身来,他沉着脸说:“果然来了!”“哈,和咱们较量较量!”石榴花竖起了眉毛,瞪大了眼睛,跺着脚 说:“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也不打听打听,咱们石家班是好欺侮的吗?”“爹,”石龙也 跳了起来:“有人给咱们下挑战书了,您还要走吗?要让江湖上笑咱们临阵而逃吗?”
  石光祖呆呆的站着,面色是铁青的,神情是凝重的,好一会儿,他才开了口,声音沉重 而严肃:“这一下,是要走也走不成了,孩子们,你们好好的准备应战吧!告诉你们一句 话,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并不是好惹的,你们千万别恃勇而骄,还是小心点吧!”
  二万家班的台子扎在方场上,占地比石家班大了一倍,台子四周都垂着绫罗锦缎,台子正 中竖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大大的题着“万家班”几个大字。台子旁边还有一块牌子,写的 是:“双剑小侠万年青在场候教”
  在这行字的旁边,还有两行小字:“不论男女老少,若有人能胜过万年青的双剑者,悬赏银子二十两。”二十两不是个小 数目,在当地可以买地置产了。这万家班的声势似乎不小,俨然有打擂台的味道。一时游客 云集,路为之塞,再加上万家班用了一群锣鼓手,一直在那儿吹创打打,喧闹不休,更引得 路人驻足而观。因此,万家班的台子才扎起来的第一天,方场上已水泄不通,而普渡寺前的 广场上呢,却只有小猫三只两只了。
  石榴花暴跳如雷了,午后,在台子上挂起了“休息一天”的告示,她和三个哥哥们就冲 到了万家班的前面。石光祖早就去了那儿,杂在人群之中,他只是不声不响的观看着。石榴 花钻进了人堆里,向台上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啊呀”了一声说:“原来是他呀!”台子 上,一个年轻人正和一个老者在比着剑,那老者显然是贪图二十两的赏银而上台挑战的,看 剑法,就知道是学过两三手的,但是在行家眼里,一眼就可看出他远非那年轻人的对手,年 轻人之所以不立即击败他,不过是拖延时间,一来给老者留面子,二来让观众看了过瘾而 已。使石榴花失口惊呼的,不是那老者,而是那名叫万年青的年轻人。
  原来那万年青,就是一连三天,站在东北角儿上观看的年轻人,当时出手豪阔,全然不 像个跑江湖的人,而像个大家公子。现在呢,他一身短打装扮,从头到脚,都是绿色,绿衫 绿裤,腰上是淡绿色的汗巾子。手握双剑,和石榴花所用的类似,是长剑而非短剑,舞得游 刃有余,从容不迫。那老者却已手忙脚乱,汗流浃背。然后,再几个回合,那万年青显然觉 得时机已到,一翻手,剑尖轻轻的从老者腰间掠过,那老者系腰的绦子就已翩然坠地。老者 跃出圈外,对万年青深深一揖,不禁愧形于色。万年青收了剑,也深深的还了一揖,满面含 笑,面不红,而气不喘。老者下台之后,他抱拳而立,身段高而挺拔,双眉如剑,双目如 星,他看来神姿英飒,气度不凡。“还有哪一位愿意上来赐教几招?”
  石榴花按了按披风里的长剑,正想跃上台去,却被人拉住了,她回过头来,是三哥石豹。
  “你先别上去,再看他几手,人家研究你的剑法研究了整整三天呢!不是我说,榴花, 这人不知是个什么来历,倒像有意和咱们作对呢!你穿红,他穿绿,你叫石榴花,他叫万年 青,你舞剑,他也舞剑。只怕,他是有意要诱你上台呢!”
  “而且,”二哥石虎接了口。“你再仔细研究他的剑法,和咱们家的剑法很相像呢!”
  “管他是不是有意要诱我上台,”石榴花竖着眉,咬牙切齿的说:“我今天非跟他斗一 斗不可!我就不信我斗不过他,如果我不能让他服气,我以后也就不在江湖上跑码头了!”
  “别说大话,”石龙阴沉沉的说:“正像爹说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人的剑的确 有一两手呢!”
  “大哥,你就会长别人家志气,灭自己威风!”石榴花没好气的嚷着,又想跃上台去。 却有个中年人先上去了。她只好按捺着观战,这中年人比那老者强多了,一套剑比下来,高 潮迭起,那万年青好几次险些为对方所伤。观众们高呼着助威,场面十分热烈。石榴花撇了 撇嘴,低档的说:“这万年青真会卖弄哦,你看,他简直是在逗人玩呢!三个这样的中年 人,也伤不了他呢!”“你也看出来了。”石豹说:“妹子,你真要上去,必须要小心呀! 爹曾经教过你一手连环剑,必要时,不妨把那套连环剑施出来。”“爹说过,连环剑是用来 防身的,不是表演的,他让我发过誓,永不在台上施展连环剑。”
  “到了必要时,你还顾那么多吗?”
  “不必用连环剑,我也能击败他,你信吗?”
  “我会等着瞧的!”他们在底下谈着话,台上的局面早已变了,那中年人终于支持不 住,败下阵来。万年青对观众抱了抱拳,朗声说:“请诸位轻松一下,小生再来候教。”
  说完,他就退了下去,同时,一个穿着粉红色小袄,银缎背心,系着湖色洒花裙的大姑 娘就闪了出来,却正是昨日那个穿藕色衣服的少女。站在台上,她笑脸迎人,更显得粉妆玉 琢,秀色可人。对台下盈盈一拜,她温婉的说:“奴家银姑,虽然会一点儿花拳绣腿,却不堪一看,不敢在各位面前献丑,所以,给各 位唱支曲儿解解闷,也轻松一下动刀动剑的紧张。”石豹轻哼了一声说:“倒很会说话 呢!”石榴花狠狠的瞪了石豹一眼,没说话。
  一个徒弟推了张椅子出来,另一个徒弟送上了一把琴,于是,银姑坐了下来,开始抚 琴,琴声如流水琮琮,泠泠朗朗的流泻出来,声音铿锵有致,音节激昂。一段过门之后,银 姑开始抚琴而歌,声调却绝非时下歌女的顽艳轻柔,而是慷慨悲昂,充满了英雄气概,唱的 是:
  “壮气直冲牛斗,乡心倒挂扬州,四海无家,苍生没眼,拄破了英雄笑口。
  自小儿豪门惯使酒,偌大的烟花不放愁,庭槐吹暮秋。“
  一段叮叮咚咚的过门,接着,她再唱:
  “风云识透,破千金贤豪浪游,十八般武艺吾家有,气冲天楚尾吴头,一官半职懒踟 蹰,三言两语难生受,闷嘈嘈尊前罢休,恨叨叨君前诉休。”
  再一段琴声,底下的更加慷慨激昂:
  “把情由根究,恨天涯摇落三杯酒,似飘零落叶知秋,怕雨中妆点的望中稠,几年间马蹄终日因君骤,论知心英雄对愁,遇知音英雄散愁!”
  听到此处,石豹不禁脱口呼道:“好一个‘论知心英雄对愁,遇知音英雄散愁!’好!好极了!”石榴花再狠狠的瞪了 她哥哥一眼,说:“三哥,你要是再叫好的话,我看你干脆脱离咱们石家班,去参加他们万 家班吧!”“什么话!”石豹颇不高兴,沉着脸说:“你不要做出那股女儿家的小家子气 来,男孩子堆里长大的,也要有些英雄气概,不管他们是不是和咱们敌对,好就是好,坏就 是坏,说话也要凭良心的!”“好,好,你对,你对。”石榴花一叠连声的说:“人家说一 句,你说上一车子话,几个哥哥里,就数你最磨牙。”
  石豹望着石榴花,忍不住笑了。
  “你呀!妹子,”他笑着说:“你是被我们几个哥哥宠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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