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出了个张居正,瞧瞧大明帝国的官场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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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出了个张居正,瞧瞧大明帝国的官场奇象-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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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庆又熬了一晚。第二天,五月二十六日,崩于乾清宫,当政仅6年。
  此后又是丧事、下葬和劝进新皇等一系列程式,到六月初十,皇太子登基,宣布第二年为万历元年。大明第十三个皇帝隆重登场,他,就是明神宗。
  在聒耳的蝉声中,京城的老槐树幽香隐隐。天地又是一新,众臣的命运又要有一番很不同的沉浮了。
  皇帝死了,全国上下最最悲哀的,莫过于高阁老。隆庆与他,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好的一对模范君臣了。其关系,早已经超越了君臣,而成为生死之交。感物思人,高拱在文渊阁想起不久前隆庆驾临时的情景,悲不自胜。于哭天抢地中,连声叹道:“十岁的太子,如何治天下啊!”
  高老自是肺腑之声,可是当时在场的人听了,却不禁面面相觑!
  巨大的悲哀简直要压倒了高拱。先帝新丧,主少国疑,整个帝国的担子就压在了他一人身上。
  回想起,二月新雪初晴的一天,隆庆召高拱等一行在文华殿议事。皇上死死拉住高拱的衣服,顿足叹息:“怎奈太子小哩!”
  又回想起,那天是皇帝为太监的事而郁闷,拉着高拱的手,一路无言。从金水桥走入皇极门,一直走下台阶,坐下喝茶,仍拉住高拱的手。眼望前方良久,才说:“我心稍宁!”
  还是那天,君臣俩一直走到乾清宫皇帝的寝殿,隆庆坐下,面露眷恋之情,刚说了几句话,就潸然泪下。此时张居正等人已跟着进来跪下请安,高拱一只手仍被隆庆拉住,无法抽身,只得跟着鞠躬,面对阁僚的跪拜不免大窘。隆庆发觉了,才松了手,高拱连忙跪下,行礼如仪……
  往事历历,如在目前。可是,隆庆已经永远地走了。他一走,宫内立刻有了乱象。
  先是遗诏里居然会出现“司礼监协心辅佐”的说法,将国事托付给太监,历朝绝未有过。以至外廷一片议论纷纷。
  第二怪是,托孤时,由冯保宣读在一张白纸揭帖上写的《遗诏》,那时司礼监掌印太监还是孟冲。一个时辰后,便有新的遗诏传出,命罢斥孟冲,以冯保代之。原来《遗诏》中的“司礼监”竟是为冯保而预留。顾命时笼统地说“司礼监”,悲哀中无人注意,大局已定后,马上就变成了冯保。这不是阴谋是什么?
  高拱听到这个任免令后,恍然大悟,又中了张居正和冯保的招了。脱口而出道:“宦官安得受顾命!”
  无论是当时人,还是后来明清两代的史家,对顾命时宣读的两份《遗诏》都甚为怀疑,一般都认为是冯保矫诏,假传了圣旨。《明穆宗实录》和《明通坚》干脆删去“司礼监”一句,《明史纪事本末》则直接说就是冯保矫诏。
  冯保现在升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仍然提督东厂,权力之大,简直惊人了。
  地平线在一瞬之间倾斜了过来。
  高拱面临的,是一批可怕的对手。就算顾命时的两份《遗诏》并不是冯保篡改的,那么隆庆死后的任免令,肯定是矫诏无疑。死人不可能发号施令。那么,能把这样一份明明白白的矫诏在群臣中堂而皇之地公布,冯保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在冯的背后,是另一个新生力量——李贵妃。
  当人们醒悟过来时木已成舟!
  而能够把这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的人——不用想了,唯有张居正!
  冯保、李贵妃、张居正,一个新时代的三巨头脱颖而出了。
  昔日不可一世的高阁老,其横扫千军的能量随着隆庆的升天,已经丧失了大部分。
  固执的老头儿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是顾命大臣,我要按既定方针办。先帝以国家托付我,我就不能眼看着人亡政息。
  这位直筒子脾气的老相公不知道,忠心是做给活人看的,人既然死了,这件华丽的衣服也就不需要再穿了。一切就剩下赤裸裸的两个字——利益。
  他目前还没能意识到的、一个很难逾越的巅峰,已经横亘在他面前了。这就是以往默默无闻于深宫的李贵妃。
  在李贵妃这一面,也有着同样的忧虑,那就是“主少国疑”。新皇帝万历,她的儿子,只是个娃娃。就在这年的三月,太子刚刚“出阁就学”。隆庆为他选择了高仪、张四维、许国等14位大臣做讲读,俱是一时名臣。
  太子虽小,但聪明知礼。一日,在宫内御道上恰遇高拱等阁臣匆匆出来,他先就彬彬有礼地问候:“先生良苦从政!”众阁臣连忙谢道:“愿殿下勤学。”太子天真地说:“是哩,刚读完《三字经》。”稍顿,又叮嘱道,“先生们先歇歇吧。”一幅纯然可爱的样子。
  又一日,隆庆兴起,在宫中纵马奔驰,太子见了,连忙劝阻:“父皇,您是天下之主,一个人这么跑,就不怕摔了?”隆庆勒住马缰,久久抚摸其头,大为感动。
  太子对嫡母陈皇后亦非常亲近,皇后考问他功课,都能对答如流。因为有了这个小家伙,两宫之间竟毫无芥蒂,宛若一体。
  李贵妃出身于顺天府(北直隶)郭县一个平民家庭,她是个典型的“嫁得好”的女人。年幼时,家里为避战乱移居京城。不久,被选入裕王府做宫女,伺候裕王。嘉靖四十二年生了小王子,这是裕王吃了窝边草的结晶。母以子贵,裕王一登大位,就封她做了贵妃。明代的妃共有9级,贵妃仅次于皇后。这个女人就此成为离皇权最近的人之一。
  她其实也很可怜,年轻时虽然是亲王老婆,但嘉靖有不认儿孙的怪癖,因此她的孩子生下来好长时间连名字都没有(皇孙须由皇帝赐名),小孩的身份也不能确定。嘉隆两朝,皇帝都不大像样子,朝政多事,她为此压抑得很。特别是隆庆的生活作风不好,那就更无处诉苦了。
  孤儿寡母在一夜之间接管了国家最高权力,李贵妃恐怕是忧惧多于高兴。她怕的就是有人侵害他儿子的权限,“惟恐外廷之擅”。也就是怕被蒙,怕大权旁落,怕受欺负。
  她贵为天子之母,到底还是小户人家出来的,面临大变局,不免忐忑不安。急需有一个既忠心又能办事的人,作为她和外廷之间通气的管道,同时兼她的意图执行人。
  她抓住的这个人,就是冯保。冯保伺候了他们母子俩很长时间,深得信任。
  所以,她才毅然决然把冯保破格拔起来,“同受顾命”,赋予他极高的权力。
  她要借此镇住群臣。
  外廷却想不到这么多,只觉得祖宗之法怎么就给颠覆了?对于宫内作出的这个决定,都“闻之甚骇”,纷纷说道,阉人怎么能参与顾命?若要顾命的话,也得是皇帝亲口说,冯保他自己拟诏怎么能行?
  情与法,在此短兵相接。
  高拱,这位百官之领袖该怎么来接招呢?
  我们来替他参谋一下。对垒的两方,首先挑起争端的,应该说是李贵妃与冯保一方。
  坐中军大帐的,是李贵妃。在她一生中,再没有其他任何时刻,需要她像今天这样来干预朝政。她固然是皇帝的生母,但和平常人家一样,仅仅是“庶母”。在她上面,有名正言顺的皇后,永远在名义上压她一头。而在实际上,也存在着压她一头的可能性。甚至,还有更可怕的后果,那就是皇后可以利用某种机缘,一刀切断她与儿子在政治上的纽带,使皇帝的权力完全与她无关。
  因此她要奋起,要保持住与血缘一样重要的政治血脉。冯保就是她选择的主将与先锋官,
  而若想让冯保卖命,只需给这个内廷二把手一个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就成了。那东西给谁都是给。对贵妃来说,先帝死了,换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做总管家,且能大力维护自己在后宫的至尊地位,又何乐而不为?
  此时皇帝还小,远谈不上亲政,皇权实际上是落在了寡妇手里。中国古代的帝国制度上,不知为何留下了这么一个漏洞,无一个英明的皇帝察觉并纠正。也许根本没办法纠正——没有大臣能真正管得了你们家的事。
  陈皇后由于性格的关系,没有野心。这倒减少了问题的复杂性。这个倍受先帝冷落的皇后,今后有一个情同姐妹的贵妃罩着她,不给她难堪。她也就心满意足了。这决定了她基本成为了贵妃的同盟军,对贵妃的崛起予以默认。
  至于上窜下跳的冯保,严格来说,只是个角色。他虽然也有欲望,但这个欲望是在与贵妃的欲望方向一致以后,才能实现。而且,他升掌印太监是依例早该实行的,即使在此期间跃升,也并不为过。
  他们各自都有可以让人理解的动机。
  这一伙,唯一公然违规的地方在于,将太监列入了顾命行列。
  这一点,高拱后来咬死了是出于冯保擅自“矫诏”。私怨蒙住了他的理性。这诏不仅是李贵妃参与“矫”的,而且隆庆肯定是同意了的。可以仔细看看托孤那天的全过程。有据可查,让冯保参与顾命,隆庆完全知道,甚至可能就是隆庆的意志。动机何在?是为了将来制约高拱?是为了让内廷在他死后能有个强人来治理,以免发生混乱?还是什么?不得而知。
  原因,亦是千古迷团。
  但,要注意,即使宫内的一伙违背了祖制,也只是间接在向外廷挑战,而并不等于直接宣战。由高拱主持外廷的格局,他们这一方大概在目前还没有胆量来试图改变。大行皇帝(死了的皇帝)尸骨未寒,《遗诏》言犹在耳,他们有所顾忌。
  此时张居正的态度,实际上很暧昧。他并不是后宫这一营垒里的一员。他所做的,无非是给冯保一个大大的支持,务必不要使冯保倒台。因为冯保确实可以在内廷对高拱进行制约,起码在奏疏上,就可以扣住不发还内阁票拟,给你捣捣乱。如此,就能减轻高拱对他张居住正的压力,使得这个郁闷次辅的生存环境宽松一些。
  “三巨头”也好,“铁三角”也好,他们的勾结,是因各自的利益找到了一个交汇点。而并不是信念的一致。
  高拱如果看清了这一点,就不应该对“违背祖制”有过激的反应。道理在于,一,大明是人家的大明,不管隆庆如何托孤,你也成不了人家的一家人。人家想干什么,只要不直接触犯你的利益,不妨可以装一装近视。
  二是,如果你让了这一步,那么对方在道义上就有亏。中国哲学曰:“做贼心虚”。他们就有可能对你也做一些让步,使你有意外所得。
  其三,是不应该对冯保的蹿升太过意气用事。局势今非昔比,决战不一定有决胜的把握了。你不妨就让他跳,他陡然蹿红,难免要乖张。也许不用你出手,自然有看不过的替你收拾他。
  其四,中国哲学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隆庆死了,但隆庆时代的文官体系毫发无损。你高拱领袖外廷,如果在小皇帝的治下继续兢兢业业,不出什么毛病,李贵妃立足未稳,想无端就干掉一个首辅兼首席顾命大臣,基本是不可能的。她犯不着去冒这个天下之大不韪。
  他们这一伙,走了一步违规的棋,只要你不逼他们,接下来自然会相安无事。
  这时候,高阁老最正确的战法,就是不战。尤其要避免决战。
  如果万一有别的人要收拾冯保,你就可以出来摆平了。这样,政治得分就有可能最多,首辅的地位也就江山永固了。
  但是,中国哲学又说了:“既生瑜,何生亮。”在咱们的河南,偏就出了这么一个死倔死倔的高老头。
  忠君,忧国,恪守礼法,嫉恶如仇。孔孟在他那儿,是一字不能改的真经。他决不低头,他不会审时度势,他也不想装聋作哑。
  你说他器量狭小?娘的,没屌的家伙都和我堂堂首辅平起平坐了,还要我讲器量?真是中国哲学里讲的“只许那什么什么、不许那什么什么”了!无耻,无耻之尤啊!
  拂去利益之争的表面,说到底,他还是有血性的。
  高老,中国哲学说:“勿以成败论英雄。”有无数的人,知道你是好人。人与禽兽,相差几希?会识文断字?会张口说话?不!就是这么一点点血性!
  此时的高拱,既看到了潜在的危机,也不免失之轻敌。对新崛起的掌印太监冯保,他根本没放在眼里。嘉隆两朝多少元老都被他赶下了擂台,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太监,又有多少战斗力?但是冯保的突然冒出,又使高拱看到了中官勾结后妃、压制外廷的迹象,这是动摇国本的勾当啊!多少历史惨剧,就由此而发生。风起青萍,不得不出手了!
  宦官,宦官又是什么东西?
  英宗时的王振、武宗时的刘瑾,为害之烈,至今士人思之胆寒!
  高拱检点了一下自己的阵营,六科十三道的言官、六部九卿的大老,都还能用命。号令一发,狂澜涌起,不怕你个小小的冯保淹不死!
  他先向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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