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萨利克黑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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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萨利克黑品官-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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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又挤进人群中。拉特诺夫发现一张长桌上堆满废旧杂物。眼镜架旁放了些生锈的铁熨斗。手工制的铁手镯、很富艺术性的发夹和发又零乱地散在桌上。还有旧油灯、剪刀、手工打的大钉子和钳子、青铜和陶瓷雕像、形形色色的项链、印花皮包和黄铜腰带搭扣。在这些废旧杂物里有一管黑木制的鸦片烟枪,烟嘴是翠绿玉雕的。
  拉特诺夫停下来,拿起烟枪放到眼前细看,发现玉制的烟嘴上刻有许多图案。
  “这真的是老古董吗?”他问。“还是为了招徕旅游者而把它修成这副古色古香的模样?”
  “这把旧的鸦片烟枪像是真的。”丽云从他手里拿过来,也仔细看了一番。
  “那儿还刻了些什么呢?”拉特诺夫说。
  “我正在辨认呢。是的,它有一百多年了,那是清朝的,人们也称它满洲王朝。上面刻了一句箴言:百年岁月充其量只是一小睡。”
  “确实如此。我买下这管烟枪。”
  “先还个价……”
  “您在这方面是天才。”
  他从丽云手中拿回烟枪,把它又放到桌上。卖主是个皮肤黄黄的老头,那顶大草帽盖住了稀稀拉拉的白发,他惊奇地望着拉特诺夫。他的目光像在说,你为什么不买下这管烟枪?难得有这么一把。瞧,这烟嘴,这是艺术珍品!这样的烟枪你上哪儿去找?
  “我出60元。”丽云说话的口气像是价就这么定了。
  老头舔了舔他那狭长的嘴唇,露出了牙,前面少了两颗门牙。
  “好闺女,”老人说话时声音忽高忽低。“你对年份和艺术毫无感受力。200元,要不,就别再谈了……”
  “尊敬的大伯……我加到100元。我说话算数。”丽云随手拿起桌上的烟枪,把它交给拉特诺夫。
  “我的老祖宗和我的爷爷……”老头喃喃自语。
  “保佑他们上天堂。这管讨人嫌的烟枪,除了我,有谁肯付你100元?”
  “你说100元,闺女?”
  “是的,我是这么说的。”
  “智慧胜利了,因为它是最伟大的力量。我很高兴,是你买下我祖先的这件遗物。”
  讨价还价时,拉特诺夫退离摊位两步,因为熏黑的烟枪头有味道,一股甜香味直冲他的鼻子里。他的鼻黏膜像是贪婪地吸了个够。瞧,他想,这烟枪准是才抽过,这香味多新鲜,哪是什么存放一百年的烟枪,这管烟枪像是昨天才使用过,在精美翠玉雕刻的烟嘴旁还有股淡淡的甜香味。丽云朝他转过身来,他赶紧把烟枪垂下。
  “这就是您的了。”她说。
  “我得怎样感谢您呢?”
  她没吭声,手伸进总是套在颈脖子上的绣花彩色挎包,付钱给老头。他慢慢地、恭恭敬敬地点了一遍,点了点头。点完后,老头才把烟枪包进一张精美的薄纸里。
  “我该给您多少钱?丽云?”拉特诺夫问。
  “100元。”
  “这么说,您买这个珍宝只付了100元。”
  “一分钱也不多给。”
  “这才30马克啊!”
  “这相当于一个中国人半个月的工资。您得这样算,不是用资本主义的数目。”
  他们在喧闹的市场上转了一小时。丽云在衣料摊云集的街上买了一段浅蓝色亚麻布料,做夏装用,上面有自圆点和尖棱角图案。
  “您也缝衣服?”拉特诺夫问。
  “不,我认识一个好裁缝。我可没缝纫的天赋。”
  他俩回来时,文英已在车旁等候,他抽着烟,手里拿了一瓶啤酒。他见拉特诺夫和丽云来了,赶紧猛吸一口粗气,呼噜一声吐了口浓痰。
  “谢天谢地,这下我们总算不用为这口痰犯愁了!”拉特诺夫挖苦地说,说罢,上了车。他对这个农村集市又望了一眼。这是真正的中国……只有很少人了解它。要是谁在上海繁华的大街上散过步,就说了解了中国,那他是个傻瓜。中国始于那“百年岁月充其量只是一小睡”的地方,正如那管烟枪嘴上这么刻着的。
  拉特诺夫对丽云只字没提烟枪上的那股甜味,以及他的怀疑:不久前有人用这烟枪抽过大烟。
  事后证明,他没有这样做是一个错误。
  缅甸街微微向上伸展,两旁的大树蒙上了载重车卷起的灰色尘土。巡逻队的三名战士站在路边,他们那训练有素的目光注视着来往的每辆车。有时他们叫载重车停下,接受检查,在满载的货物里搜寻一番,再盘问一下司机。罗少尉在栅栏处指挥来往交通时,还有五名战士前来帮助这三名战士执行检查任务。
  这是缅甸街上的一次例行检查。这条街今天成了贩毒分子的生命线,因而声名狼藉。海洛因、可卡因、鸦片和罂粟浓缩液通过这条街被走私,偷运。
  因此对缅甸街的监督、检查特别严。
  金三角的走私者知道,当他们装扮成老实的货运商人把几公斤“贵重的货物”藏在其他货里时,要冒多大风险。那些毒枭却安坐金三角,不受攻击。他们周围有装备一流的私人卫队,甚至还备有装甲车和火箭炮。
  这天,罗华清少尉的巡逻队不走运。对面开来的载重车显然在提醒往前行驶的车。前灯闪一下示意:伙计,100米以外处有当兵的。有几辆车就拐进了一条横街,在树林里避避。也有人向拉特诺夫的车闪光打信号示意。文英捶了一下方向盘,骂了一声。“哦,他妈的!”
  “他说什么?”拉特诺夫问。丽云撇撇嘴。
  “嗨,扯蛋!一辆载重车的司机提醒我们当心。”
  “当心谁?”
  “警察或军人检查呗。我们正行驶在这条走私海洛因的街上。”
  “我希望,文英的鸟笼底下没藏什么毒品。”这本来是开开玩笑,丽云却变得严肃起来。
  “万一他们让我们停下,那很遗憾,缅甸街检查站的士兵不太客气。我也说不上为什么。”
  文英减速往前开,免得尘土飞扬怠慢了那些士兵。他估计不会叫他停车。再说,车的前门上画有旅行社标记,这标记人人都熟悉。
  文英这回失算了。
  罗华清少尉老远就看见这辆丰田越野车开来,他搭拉着的下巴碰到了制服的领子。越野车十有八九是可疑的,有了它可穿越田野逃之夭夭,躲避种种检查。当他见这辆丰田车从远处开来时,就摆动胸前的冲锋枪,并对他手下的人喊道:“叫它停下!仔细检查!”他又举了一下右臂,身旁的三名战士把枪对准那辆疾驶而来的车。
  “要是车驶离大街或不停,立即开枪射击!”罗少尉叫道。他舞动着手臂,站到街当中。
  车子在罗少尉前两米处停下。士兵马上把车围住。
  这时,拉特诺夫早已从上装口袋里取出护照和介绍信。丽云也从挎包里掏出旅行社的所有证件。
  罗脸色严肃地走到车旁,伸出手来。
  “证件!”
  丽云把车窗玻璃往下旋,把证件从窗口递给他。少尉只是匆匆瞟了一眼,转而朝拉特诺夫点点头。
  “这是谁?”
  “来自德国的贵宾,我们上泸沽湖摩梭人那里。”
  “下车!”他命令。
  “为什么?”丽云目瞪口呆地注视他。“您知道,拉特诺夫先生是个知名人士。”
  “下车!”声音更为严厉。两个士兵拉开车门,毫不含糊地示意他们下车。
  “他们要干什么?”拉特诺夫问。
  “要我们下车。”
  “好吧,我们就下车。只是别有什么麻烦。”拉特诺夫下车,丽云很勉强地跟着他。文英也下了车,朝地上啐了口痰。然后,他无可奈何地靠在汽车的水箱上。
  这时两个士兵已上车检查。
  罗少尉打开薄纸取出那管鸦片烟枪。这是搜查后,一个士兵上缴的第一件物品。
  “哪儿来的?”
  “在N镇的市场上买的。”
  “在市场上买的?”罗嗅嗅烟嘴,一股鸦片的甜香味飘进他鼻里。“不久前还用它吸过鸦片呢。”
  “不可能!这烟枪已有一百年了。”
  “但是才使过这管烟枪的人可没这般高龄!您问问这位外国先生,他从哪儿搞到鸦片的!”
  “他从来没有鸦片。”
  “您能证明?”
  “能,他来中国才两天。”
  “啊哈!那他昨天还抽过。”
  “这管烟枪是我们两小时前才买的。”
  “我们会调查清楚的,您同他一起去营房。”
  “他说什么?”拉特诺夫问。丽云这般激动,他感到奇怪。在罗闻烟嘴那一刻,他已预感到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
  丽云的声音气得发抖。“他怀疑您吸过鸦片!”
  “这个军官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丽云望着拉特诺夫发呆,觉得他的话有些莫明其妙。她简直不知怎么说才好。末了,她问了句:“您这话什么意思?”
  “烟嘴里是有鸦片的味儿。”
  “那当然咯。”
  “是新鲜的鸦片!不是一百年前的。”
  “您打那儿知道的?”
  “闻出来的。我在市场上就察觉到了。”
  “但您没对我说。拉特诺夫先生,我们这下可糟糕了。市场上的那个老头当然找不到了。他们会认为,是您抽了鸦片,或者您把这管烟枪从欧洲带来,想在这儿先检验一下鸦片的纯度,然后再买。”
  “没人会这样愚蠢!”
  丽云再次同罗华清少尉交涉。但罗怀着一个忠于职守的军官的执着回答:“您对这个外国人了解些什么:他是个著名的学者,在欧洲,在德国很有影响,还在写书。这又能说明什么?许多艺术家吸毒成瘾,这些我们都清楚。我们从他那儿找到了那管鸦片烟枪,我们发现,不久前,它还被使用过。你可以闻闻!”
  “但不是拉特诺夫先生抽的!”丽云大声说。
  “您能证明吗?”
  “我已重复了一百次:这管烟枪是我们几小时前在农贸市场上买的。”
  “这是您说的!谁能证明?”
  “文英,我们的司机。”
  “我们已审问过文英,他对此事一无所知。那时他在车旁等你们。”
  “不错,是这样。”
  “瞧,怎么样?”
  “但是我们去市场时没有烟枪,回来时才带着它,这点他可以证明。”
  “文英的旁证不叮靠,他根本不能作证人!他在撒谎,因为他是旅行社的人!他会对什么都发誓!因此我们把您也带到军营,在那里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丽云和罗少尉又交涉了一番,拉特诺夫朝他俩走来。
  “丽云,再谈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他明智地说。“到军营什么都会清楚的。他们为了我应该把这可诅咒的烟枪保管好。”
  “现在的问题不在这里。”丽云发疯似地摇头,她乌黑的长发飘在她的脸上。“您得证明,您没吸过毒。”
  “这很简单。”
  “是吗?怎么证明?”
  “我从没吸过毒!我这辈子也不会吸毒!我可以起誓!”
  “起誓!一句誓言能管啥?他们会笑您的,并拿出这管烟枪作反证。我的上帝,您在市场上为什么不跟我说,您闻到了什么?不然,我马上会把这烟枪退还给他的!”
  “我是没有告诉您!我没吭声。我没意识到有什么错。”
  “可是罗少尉认为您犯了罪。”
  “罗少尉弄错了。”
  “也许是这样,但他有权逮捕我们!这样我们整个旅游计划就砸了锅。”
  “你们旅行社会帮忙的,万不得已时还有德国使馆。”
  “您就别指望这些了!”
  “我受了冤枉,那得给我澄清。”
  “没有冤枉您,您确实有一管鸦片烟枪,它被用来抽过鸦片。不久前还被使用过!按照中国的法律您是有罪的。”
  “丽云!您现在说的话跟那个少尉说的一个样。”
  “我只想跟您说,您能指望什么?不过我们今天到不了D市了!我们得在兵营里待着。”
  “我们可以夜里去D市。旅馆的房间都订了。”
  “不。”
  拉特诺夫望着丽云,感到迷惑不解。“我们没有预订房间?”
  “旅馆我们已订了,但夜里不能开车。”
  “这儿夜里禁止开车吗?”
  “这倒不是,但文英夜里不开车,他怕恶魔。”
  “他怕?怕什么?怕恶魔?真是胡说八道!”
  “文英不这么想。他说,有一次夜里他开车去成都,途中看见‘冷风鬼’,过了一会又见‘该死的鬼魂’,打这以后,他夜里再也不开车了。”
  “这只是他偷懒的借口,耍花招不想干累活。”
  街左边的小石堆上站着一个士兵,手持望远镜监视着大街,他突然举起手臂。
  “少尉同志,”他喊道。“来了两辆警车!”
  “太好了!”看来罗挺高兴,这下他可交差了。
  两辆警车快速驶近布岗的栅栏。罗的三个士兵站在街上,挥手致意。停车!停车!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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