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学史 罗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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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学史 罗素-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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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路人之间所常有的那类争端。如果每个人都关心自己的事情,那就要好得多。财产 
 
应该是私有的;但是应该以仁爱来这样教导人民,从而使得财产的使用大部分能成为公 
 
共的。仁爱与慷慨都是德行,但是没有私有制,它们便是不可能的。最后他又告诉我们 
 
说,如果柏拉图的计划是好计划,那末早就会有别人想到过这些了。①我并不同意柏拉 

 
图,但是如果有任何东西能使我同意柏拉图的话,那就是亚里士多德反对柏拉图的论据 
 
了。 
 
    在谈到奴隶制的时候,我们已经看到,亚里士多德不是一个信仰平等的人。纵使承 
 
认了奴隶与妇女的服从地位,但所有的公。民。在政治上究竟应该不应该平等,还仍然是 
 
个问题。他说有些人认为这是可以愿望的,根据的理由是一切革命的关键都在于财产的 
 
规定。他反对这种论证说,最大的罪行乃是由于过多而不是由于缺匮;没有一个人是因 
 
为要躲避冻馁才变成为一个暴君的。 
 
    当一个政府的目的在于整个集体的好处时,它就是一个好政府;当它只顾及自身时, 

 
它就是一个坏政府。有三种政府是好的:即,君主制、贵族制和立宪政府(或者共和制); 
 
有三种政府是坏的:即,僭主制、寡头制和民主制。还有许多种混合的中间形式。并且 
 
还须指出,好政府和坏政府是被当权者的道德品质所规定的,而不是被宪法的形式所规 
 
定的。可是,这只有部分的真确性。贵族制就是有德的人的统治,寡头制就是富人的统 
 
治,而亚里士多德并不认为德行与财富是严格的同义语。亚里士多德按照中庸之道的学 
 
说所主张的乃是,适度的资产才最能够与德行结合在一片:“人类并不借助于外在的财 

 
货才能获得或者保持德行,反而是外在的财富要借助于德行;幸福无论是存在于快乐, 
 
还是存在于德行,还是兼存于这两者,往往总是在那些在自己的心灵上与性格上有着最 
 
高度的教养却只有适度的身外财富的人们的身上才能够找得到,而不是在那些具有多得 
 
无用的身外财货却缺少高尚品质的人们的身上找到的”(1323a与b)。因此最好的人的 
 
统治(贵族制)与最富的人的统治(寡头制)二者之间是有区别的,因为最好的人往往 
 
只有适度的财富。民主制与共和制之间——除了政府的伦理差异而外——也是有区别的, 

 
因为亚里士多德所称之为“共和制”的,保留着有某种寡头制的成份在内(1293b)。但 
 
是君主制与僭主制之间的唯一区别则只是伦理的。 
 
    他强调要以统治政党的经济地位来区别寡头制与民主制:当富人完全不考虑到穷人 
 
而统治的时候便是寡头制,当权力操在贫困者的手里而他们不顾及富人的利益时便是民 
 
主制。 
 
    君主制比贵族制更好,贵族制比共和制更好。但是最好的一腐化就成为最坏的;因 
 
此僭主制就比寡头制更坏,寡头制就比民主制更坏。亚里士多德就以这种方式达到了一 
 
种有限度的为民主制进行辩护;因为绝大多数的实际政府都是坏的,所以在实际的政府 

 
中,民主制倒也许是最好的。 
 
    希腊人的民主概念在许多方面要比我们的更极端得多;例如亚里士多德说,选举行 
 
政官的办法是寡头制的,而用抽签来任命行政官才是民主的。在极端的民主制里公民大 
 
会是高于法律之上的,并且独立地决定每一个问题。雅典的法庭是由抽签选出来的大量 
 
公民所组成的,而不需任何法学家来帮忙;这些人当然易于被雄辩或者党派的感情所左 
 
右。所以当他批评民主制的时候,我们必须理解他所指的乃是这种东西。 
 
    亚里士多德对于革命的原因曾有长期的讨论。在希腊,革命的频繁就象已往在拉丁 

 
美洲一样,所以亚里士多德有着丰富的经验可以引征。革命主要的原因,则是寡头派与 
 
民主派的冲突。亚里士多德说民主制产生于一种信念,即同等自由的人们应当在一切方 
 
面都是平等的;而寡头制则产生于一种事实,即在某些方面优异的人要求得过多。两者 
 
都有一种正义,但都不是最好的一种。“因此只要两党在政府中的地位与他们所预想的 
 
观念不相符,他们就会掀起革命”(1301a)。民主的政府比寡头制更不容易有革命,因 
 
为寡头们彼此之间可以起纠纷。寡头们似乎都是些精力旺盛的家伙们。他告诉我们说, 

 
在有些城邦里寡头们宣誓说:“我要做一个人民之敌,我要竭尽全力设法来对他们加以 
 
一切的伤害”。今天的反动派可就没有这么坦白了。 
 
    防止革命所必须的三件事情就是:政府的宣传教育,尊重法律(哪怕是在最小的事 
 
情上),以及法律上与行政上的正义,也就是说“按比例的平等并且使每一个人都享受 
 
自己的所有”(1307a,1307b,1310a)。亚里士多德似乎从未体会到过“按比例的平等” 
 
的困难。如果这就是真的正义,那末比例就必须是德。行。的比例。可是德行是难于衡量 
 
的,而且是一件具有党性争论的事情。所以在政治的实践上,德行总是倾向于以收入来 

 
衡量的;亚里士多德试图在贵族制与寡头制之间所做的那种区别,唯有在有着根深蒂固 
 
的世袭贵族的地方才是可能的。纵使是那样,但一旦有了一个巨大的富人阶级而又非贵 
 
族阶级的时候,也就必须让他们享有政权,以免他们酿成一场革命。但除非是在土地几 
 
乎是唯一的财富来源的地方,否则的话世袭的贵族制是决不可能长期保持他们的权力的。 
 
一切社会的不平等,从长远看来,都是收入上的不平等。拥护民主制的一部分论据就是: 
 
想要根据财富以外的任何其他优点而奠定的“按比例的正义”的任何试图都必然是要破 

 
灭的。为寡头制而辩护的人们声称收入是与德行成比例的;先知说他从来没有看见过一 
 
个正直的人讨饭;而亚里士多德则认为善人获得的恰好是他自己的收入,既不太多也不 
 
太少。但是这些观点都是荒谬的。除非是绝对的平等,此外任何一种“正义”在实践上 
 
都得酬报某种与德行迥然不同的品质,因此都是应该加以谴责的。 
 
    关于僭主制有一节是非常有趣的。一个僭主渴望财富,而一个君主则渴望荣誉。僭 
 
主的卫兵是雇佣兵,而君主的卫兵则是公民。僭主们绝大部分都是煽惑者,他们是由于 
 

允诺保护人民反对贵族而获得权力的。亚里士多德以一种讥讽的、马基雅弗利式的语调 
 
阐述了一个僭主要想保持权力时,必须做些什么事情。一个僭主必须防止任何一个有特 
 
殊才干的人脱颖而出,必要时得采用死刑与暗杀。他必须禁止公共会餐、聚会以及任何 
 
可以产生敌对感情的教育。绝不许有文艺集会或讨论。他必须防止人民彼此很好地互相 
 
了解,必须强迫人民在他的城门前过着公共的生活。他应该雇用象叙拉古女侦探那类的 
 
暗探。他必须散播纠纷并使他的臣民穷困。他应该使人民不断从事巨大的工程,如象埃 

 
及国王建造金字塔的那种做法。他也应该授权给女人和奴隶,使他们也都成为告密者。 
 
他应该制造战争,为的是使他的臣民永远有事要做,并且永远需要有一个领袖(1313a与 
 
b)。 
 
    全书里唯有这段话是对于今天最适用的一段话,思想起来不禁令人黯然。亚里士多 
 
德结论说,对一个僭主来说,没有什么罪恶是太大的。然而,他说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 
 
保存僭主制,那就是要有节制以及伪装信仰宗教。但是他并没有决定哪一种方法可以证 
 
明是更为有效。 
 
    有一段很长的论证用以证明对外征服并不是国家的目的,从而揭示了许多人都采取 

 
的是帝国主义者的观点。确实也有一种例外:征服“天生的奴隶”是正确的而且是正当 
 
的。在亚里士多德的观点里,这就可以证明对野蛮人的战争是正当的,但对希腊人的战 
 
争则是不正当的;因为没有一个希腊人是天生的奴隶。一般说来,战争仅仅是手段而不 
 
是目的;因此一个城邦处于孤立的不可能进行征服的局势之下,也可以是幸福的。生存 
 
于孤立之中的国家也并不必须消极无为。神和全宇宙就都是积极活动着的,尽管他们也 
 
不可能进行对外的征服。所以一个国家所应该追求的幸福就不应该·是战争,而应该是 

 
和平的活动,尽管战争有时也可以是达到幸福的必要手段。 
 
    这就引到了一个问题:一个国家应该有多么大?他告诉我们说,大城邦永远是治理 
 
不好的,因为人数过多就不能有秩序。一个国家应该是大得足够多少可以自给,但是又 
 
不应该过大而不能实行宪政。一个国家应该小得足以使公民们能认识彼此的性格,否则 
 
选举与诉讼就不能做得公正。领土应该小得从一个山顶上就足以把它的全貌一览无余。 
 
他既然告诉我们说国家应该自足自给(1326b),但又说国家应该有进出口贸易(1327a), 
 
这就似乎不能自圆其说了。 

 
    靠工作为生的人不应该允许有公民权。“一个公民不应该过一个匠人的或者商人的 
 
生活,因为这样一种生活是不光彩的,是与德行相违反的”。公民也不应该是农人,因 
 
为他们必须要有闲暇。公民们应该有财产,但是庄稼汉则应该是来自其他种族的奴隶 
 
(1330a)。他告诉我们说,北方的种族是精力充沛的,而南方的种族则是聪明智慧的。 
 
所以奴隶应该是南方的种族,因为如果他们要是精力充沛的话,那就不大便当了。唯有 
 
希腊人才既是精力充沛的而又是聪明智慧的;他们治理得比野蛮人好得多,如果他们团 

 
结起来,就能够统治全世界(1327b)。人们也许可以期待,在这一点上总该提到亚历山 
 
大了吧,但是一个字也没有提到。 
 
    关于国家的大小,亚里士多德在不同的程度上也犯了许多近代自由主义者所犯的同 
 
样错误。一个国家必须能够在战争中保卫住它自己,而且甚至于还须没有很大的困难就 
 
能保卫住它自己,如果任何一种自由的文化想要能生存下去的话,而这要求一个国家究 
 
竟有多么大,那就得取决于战争的技术与工业了。在亚里士多德那时,城邦已经过时了, 
 
因为它已不能抵抗马其顿而保卫住它自己了。在我们今天,则整个的希腊包括马其顿在 

 
内,在这种意义上都是过时了的,正象最近所已经证明的那样。今天要主张希腊或者任 
 
何其他小国完全独立,那就正象是主张一个其领域站在高处就可以一览无余的城市要完 
 
全独立,是一样地枉然无益。除非一个国家或同盟由于其自身的努力,就能强大得足以 
 
击退一切外来的征服试图,否则的话就不可能有真正的独立。而要满足这一要求,就绝 
 
不能比美国和大英帝国加在一片更小;而且甚至于就连这,也许还会是一个太小的单元 
 
呢。 
 
    《政治学》这部书就其传到我们今天的形式看来是没有完成的,它最后以讨论教育 

 
而告终结。教育当然仅仅是为着那些将要成为公民的孩子们;奴隶们也可以教以有用的 
 
技术,例如烹调之类,但这并不是教育的一部分。公民应该造就得适合于他自己所生存 
 
于其下的那种政府形式,因此就应该视该城邦是寡头制还是民主制而有所不同。然而在 
 
这一讨论里,亚里士多德假定公民们全都享有政权。孩子们应当学习对他们有用的东西, 
 
但不能庸俗化;例如不应该教给他们以任何歪曲身体形象的技术,或者是能使他们挣钱 
 
的技术。他们应该适度地从事体育锻炼,但是不能达到获得职业性的技术的地步;受训 

 
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孩子们的健康是受到了损害的,那些在幼时曾经是胜利者的人到 
 
了成人以后几乎很少再能成为胜利者的这一事实,就可以说明这一点。孩子们应该学习 
 
画图,为的是能欣赏人身的美;也应该教导他们能欣赏那些表现道德观念的绘画与雕刻。 
 
他们可以学习唱歌和演奏乐器,使自己能够有品评地享受音乐,但又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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