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凋零:晚清的最后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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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凋零:晚清的最后十年-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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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役,革命党殉国遇害者八十六人,皆为取义成仁的民族英秀。难以想象的是,这些敢死队员,平时大都是些文弱书生,是各省从各种专门学校毕业的有知有志的青年才俊,但在起义中却表现极为英勇,如喻培伦胸前挂一筐炸弹,“一人当先,抛掷炸弹,防勇为之披靡”,朱执信“攻署督时,奋勇当先,迥非平日文弱之态”,还有林文、林觉民等人,都最终抛头颅、洒热血,喋血街头。据统计,这次广州起义死难者有名有姓可考者86人,其中有72人的遗骸被党人潘达微收葬于广州东郊白云山麓的黄花岗,也就是后来的“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了。
青山有幸葬烈骨,黄花无情度春秋。真是太可惜了,这些人原本都是建设国家的栋梁之才,最终却只是作为革命小卒子而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是役后,孙中山语也曾是沉痛的说,“吾党菁华,付之一炬”,而起义领导者黄兴更是痛不欲生,赵声则在起义后不久愤然病卒。在失败的气氛下,革命一时陷入了低潮。
三、暗杀风潮,一种绝望的革命
在革命屡屡受挫的绝望情绪下,当时有一种异样的论调突然广为流传,那就是将那些清廷的实力派官员统统加以暗杀,杀一个少一个,那革命也就离成功不远了。这种暗杀行为,我们曾经称之为“革命义举”,但要按现在国际政治标准的话,这就属于典型的“恐怖主义”了。
暗杀是个人主义的革命,也是一种低成本的革命。就好比现在国际社会上那些所谓的恐怖分子,他们没有能力去和美英的强大武装力量对抗,他们的仇恨和怒火,只能化成不对称的人体炸弹或者汽车炸弹,在杀伤敌人的时候也自取灭亡(当然,我们即使在同情的时候也不应对此表示赞成)。同样,暗杀作为暴力的一种特殊表达方式,也在清末的革命中得到了广泛的运用。暗杀这种事情,本身就是一种产生于绝望的革命嘛。
《史记游侠列传》里对古代的游侠有这么一番描述,说他们“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信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驱,赴士之扼困,既已存亡死生矣”。到了清末,这些矢志于暗杀的革命志士也以游侠相称,如吴樾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孟侠,秋瑾自号“鉴湖女侠”等,他们的理念便是“誓捐一死,以少尽力于我同类,而剪除一仇敌”,古代的荆轲、聂政也都成了他们的精神尊崇对象。
另外,暗杀风潮的涌动和当时俄国“无政府主义”思潮的传播也有很大关系。正如《民报》所鼓吹的,“破坏的无政府党之运动有二:曰鼓吹,曰密交,曰暗杀”,“暴君污吏民不堪命,于是爆弹短铳为博浪之狙击,此第三法也。掌此三法者,或称胁击团,或曰执刑团,盍对于暴君污吏处以逆民之罪,使若辈反省悔过耳”。陶成章后来从同盟会分裂出去后,也一直专注于无政府主义的暗杀活动。不过,他倒没有做过成功的暗杀,自己反在中华民国成立后的第二年(1912年)被人给成功的暗杀了。杀人者,蒋志清(介石)是也。
据统计,清末总共发生了19次暗杀事件,为我们所熟知的有1900年史坚如谋刺两广总督德寿、1905年吴樾刺杀出洋的五大臣、1907年徐锡麟刺杀安徽巡抚恩铭、1910年汪精卫谋刺摄政王载沣、彭家珍炸死宗社党魁良弼等。其中,最厉害的是陶成章,他的谋刺对象是慈禧太后,其次是汪精卫等人,他们试图谋刺摄政王载沣(可惜他们都没有成功)。被革命党人计划谋刺的大都是掌管军事的高官,如陆军部长铁良、广州将军孚琪和广东水师提督李淮。李淮也是被谋刺最多的,他总共被四批革命党人试图暗杀。
暗杀是个技术活,不是谁都干得了的。在这些暗杀中,成功案例的有徐锡麟刺杀安徽巡抚恩铭、温生才刺杀广州将军孚琪和彭家珍炸死宗社党魁良弼,吴樾谋刺出洋的五大臣,炸弹响了但未取得效果,而汪精卫等人大都行刺未遂,反而被捕。
清末的最后两年(1910年和1911年)是暗杀活动发生频率最高的时期,这也反映出当时革命的绝望性。而且,暗杀地点主要发生在北京和广州两个地方,主要原因是北京的高官多而广州得革命风气之先。清末革命党人的暗杀风潮不仅对于推翻清王朝有相当影响,而且,民国初年的诸多暗杀活动如宋教仁案,陈其美案等也与之有渊源关系。
暗杀具有游侠精神,因而那些身体力行的志士故事极多。1905年试图用炸弹扔宪政考察五大臣的吴樾,他就认为暗杀是革命排满的好办法,杀他一个就少一个祸害。吴樾曾说,“排满之道有二:一曰暗杀,一曰革命。今日之时代,非革命之时代,实暗杀之时代也”。清廷选派五大臣出洋考察本是件人心所向的好事情,但吴樾还是给他们来了一下子。当然,结果是五大臣没事,自己倒给炸死了。当时革命风气还没有起来,国内舆论对吴樾的举动大都持批评态度。
后来革命党的暗杀行动就有点“斩首行动”的味道了,譬如徐锡麟刺杀安徽巡抚恩铭、范传甲谋刺协统清军协统余大鸿和同盟会员林冠慈、陈敬岳谋刺广东水师提督李淮。后来刺杀广州将军孚琪的同盟会员温生才也属于这种。这种暗杀活动,主要是为了给起义扫除障碍,并起到相应的震慑作用。
譬如徐锡麟在安徽起事时,就计划在巡警学堂举行毕业典礼的时候,对前来出席典礼的省内文武大官发动突然袭击,杀几个大员,并占领安庆。毕业典礼正进行的时候,徐锡麟利用行礼的机会突然暴起,掏出短枪向安徽巡抚恩铭连连发射,其它学生也纷纷相应,抢夺军械,会场顿时一片哗然,各文武官员们抱头鼠窜。
但是,斩首行动还不彻底,虽然恩铭被刺毙命,但大队清军人马已经赶到出事现场,将徐锡麟的百余人马团团围住,最终革命党人或死或被擒,起义仅四小时便告失败。恩铭也是糊涂,徐锡麟本是他的老师、原山西巡抚俞廉三(徐锡麟之伯父)所举荐过来的,他一直把徐锡麟当自己人,让他担任了安徽巡警处会办并兼巡警学堂会办等重要职务,没想到居然会惨死在徐锡麟的手下。
前来参加典礼的巡警部侍郎毓朗亲自审问徐锡麟,喝令徐锡麟跪下,徐锡麟说:“你别洋洋得意,你若慢走一步,恐怕也被我击毙了!”接着,徐锡麟又问:“恩铭死了吗?”安徽按察使联裕等人骗他说巡抚大人仅受微伤,徐锡麟听后很泄气,低头不语。联裕便说:“你可知罪?明天就要剖你的心肝了!”徐锡麟听后忽然领悟,大笑道:“看来恩铭死了嘛!恩铭死了,我志得偿!我志既偿,即使千刀万剐,我也在所不惜。区区心肝,何屑顾及!”
突然,徐锡麟用手一指联裕,道:“你运气好,没死!”联裕被他一指,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徐锡麟也不用什么审讯了,便自己拿笔写供词说:“为排满事,蓄志十几年。多方筹划,为我汉人复仇,故杀死满人恩铭后,欲杀端方、铁良、良弼等满贼,别无他故,灭尽满人为宗”,落款是“光汉子徐锡麟”。
当毓朗等人问及其是够和同盟会的孙文有关系时,徐锡麟说:“我与孙文宗旨不合,他也不配使我行刺。”当晚,徐锡麟被凌迟处死,用的是最毒的酷刑,先击碎睾丸,再挖心剖肝,极为惨烈。
不过,虽然刺杀敌酋能够震慑敌人并对革命阵营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但是也有适得其反的,比如温生才刺杀广州将军孚琪。孚琪那天兴致勃勃的参观飞机试飞回来,坐着大轿回将军署的路上,一个中年汉子突然将将军大轿拦下,不等众护卫醒悟过来,已经是五声枪响,孚琪在轿中当场毙命。
温生才被捕后,两广总督张鸣岐讯问他与孚琪有何冤仇,温生才从容答道:“惟专制之厉,国仇之未报,特为同胞雪愤慨耳!”张鸣岐说:“一将军死,一将军来,于事何益?”温生才道:“杀一儆百,我愿已偿”。
张鸣岐无语。
随后,张鸣岐和水师提督便加强了广州的戒备。受此影响,黄兴等人本计划在后六天举行的广州起义被迫推迟。
当然,暗杀故事里最富有传奇色彩的莫过于汪精卫谋刺摄政王载沣,无论是其过程还是结果,都是那样的出人意料。当时汪精卫作为同盟会的主要领导人之一,也被连续的起义失败而感到灰心丧气,而当年论辩中的手下败将梁启超也趁机嘲讽革命党领袖们,说他们“徒骗人于死,己则安享高楼华屋,不过‘远距离革命家’而已”。
“远距离革命家”本意是讽刺孙中山的,因为孙中山的确没有亲自参加过任何一场起义,他在当时的主要功能,似乎主要是利用自己的名气在世界各地筹款供革命之用。相对而言,黄兴更加实干,他多次亲临一线,后来在黄花岗起义中还被炸断两指。汪精卫当时也主要跟随孙中山在后方做组织工作,听到梁启超的讥讽后也是如芒在背,大为羞愧。
愤激之余,汪精卫认为非再有激烈之举,不足以毁败清廷的伪立宪,也不能昭雪立宪党人对革命党人的诬诟,并振起日渐消沉的革命士气。于是,他决定要去北京干一票大的,刺杀当今的准“皇上”:摄政王载沣。他要让梁启超这些人看看,革命领袖也不全是贪生怕死之徒。
但是,汪精卫的决定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对。大家都认为,作为同盟会一个重要的领导干部,怎么可以去做这种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傻事呢?这样岂不是太不合算。当时汪精卫和胡汉民是孙中山的左膀右臂,他听说汪精卫作了这个决定后,立即电令冯自由将汪精卫截留在香港。但冯自由也没有把汪精卫堵截住,最后汪精卫悄悄溜走,去日本招募志同道合者,策划暗杀之事。
随后,汪精卫找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四川人黄复生,另一个则是在后来的黄花岗起义中英勇战死的炸弹专家喻培伦。当然,事实上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便是汪精卫后来的老婆,南洋美女陈璧君。1910年3月,汪精卫等人到北京后,假装开了间“守真照相馆”,准备刺杀载沣、载洵和载涛三兄弟。当时载沣的醇王府在什刹海边上,载沣进宫上朝的路上有座甘水桥,汪精卫等人便决定在桥下埋设炸弹,待到载沣过桥时用电线引爆炸弹,将载沣炸死。不过,汪精卫等人毕竟不是职业刺客,没得经验也不够专业。他们去桥下埋炸弹的晚上,不巧被人发现,结果招来了巡警,虽然汪精卫等人得以脱身,但炸弹被巡警发现,此计划宣告失败。没过几天,大批警察便包围了“守真照相馆”,将汪精卫和黄复生一举抓获。
企图暗杀摄政王,而且行刺者竟是革命党高干汪精卫,这在当时可是件了不得的大案。民政部尚书肃亲王善耆当时便亲自前来审问,令人吃惊的是,两个案犯竟然争着说自己是主谋,把全部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善耆听后颇为动容,放下朱笔,连称“义士”、“义士”。于是乎,最后的审判结果也是出乎意料。按理,这种罪大恶极的叛逆之事判个凌迟、株连九族也不为过,但善耆经请示载沣后,汪精卫和黄复生不过判了终身监禁而已。这样的结果,既保住了汪精卫和黄复生的性命,又为载沣和善耆赢得了“爱才”之名,这大概是清末暗杀事件中最皆大欢喜的一例。
当然,汪精卫不愧是有才之人,他在狱中写的几首诗也是脍炙人口,如这首:“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不过,本应在狱中苦熬一世的汪精卫不但没能“引刀成一快”,相反,由于外面的革命形势也变化太快,汪精卫入狱不过一年半,武昌楼上一声炮响,清王朝随即陷入土崩瓦解之中。同样,外面的世界也很精彩,关键时刻,刚刚东山再起的袁世凯为了今后的发展,主动请求将汪精卫和黄复生保释,汪精卫也由此大红大紫,成为一颗耀眼的政治明星。不过,令人扼腕长叹的是,这位清末大英雄和革命元老在后来的抗战中居然投靠日本,做了头号大汉奸。世事无常,夫庸何言?
也许有人想,汪精卫当时要是死了,那该是一个多美好的传奇啊。
四、宪政的末路:国会大请愿与皇族内阁
按照1908年的筹备立宪路线图,清廷要进行九年的预备工作后方能召开国会,颁布宪法。但正如前文所说,一旦民众的力量被发动起来,其进程和结果便不是改革的设计者所能控制和预料的了。诚然,清廷在1909年和1910年设立了谘议局和资政院,但立宪派认为谘议局受制于督抚,而资政院为非驴非马之议会,因而大都希望能在两三年内便召开国会。1910年资政院在讨论“速开国会案”时,议员们全体赞成并起身欢呼,足以见其心情之迫切。
从1907年秋天起,各地立宪派便纷纷上书清廷,要求速开国会。而在1909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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