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渡心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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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渡心指-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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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了顿,他又道:“换句话说,能使‘悟生院’如此严密及坚强的唯一要件,就在于控制的紧切,而控制的依恃,便全在于‘悟生院’苛厉的的规矩维系上,‘悟生院’自从创始以来,最为忌讳的事情就是‘抗令’‘背叛’以及‘脱离’这三样,凡是违背了这三种罪行的任何一条,它所得到的惩罚便是唯一的处死,没有其他的变通办法,对于触犯这三类刑律的人,‘悟生院’的处置乃是雷厉风行,贯彻到底的,就是说,除非将犯了律规的人处决掉,他们断不会罢休,而为了达到此一目的,他们无论用尽任何方法及手段也要求其成功,以昭威信,以维纪律,如今,这三样大罪我算全犯了,因此,‘悟生院’方面是决对不会放过我的,他们将倾尽所有的力量来追杀我,报复我,你们若是和我在一起,岂不是我会牵累上你们!”

  南宫豪苦涩的道:“话虽如此,但也谈不上‘牵累’二字……”

  舒婉仪立即插言道:“关孤,难道说‘悟生院’因为这一次的失败就会放过我们吗?”

  关孤低沉的道:“当然——也不会。”

  点点头,舒婉仪镇定而坚强的道:“既是如此,我们可以说全是‘悟生院’这个杀人组织下的受迫害者,合,便加强了我们抗拈的力量,分则削弱了我们的团结实力,而你完全又是为了我们才与你的组织反目成仇,你的用心又在行仁尚义,关孤,为什么你不行仁到底,尚义至终?做一个真正反抗恶势力的中流砒柱?为什么不与受过你的恩惠的我们联合起来共同向‘悟生院’这个狠毒暴虐的集团争斗?”

  南宫豪也激奋的道:“小仪说得不错,关兄,你为什么不呢?”

  一时有些难以答复了,关孤迟缓的道:“我觉得……他们对我的怨恨要比对你们来得深重……”

  舒婉仪昂着脸道:“但他们同样饶不过我们,这没有什么轻重之分,关孤,只是说他们的魔令迟早攫杀的问题而已,你一定很清楚!”

  舒老夫人亦恳切的哀求道:“关相公,你若存心救我们母女,就请你救到底吧,要不,你这一撒手,那什么‘悟生院’的一干恶魔依黄金赶来杀害我们的呀,我们难道就一辈子过着忍辱含冤,隐姓埋名的日子?”

  双手握拳,南宫豪面孔涨得赤红的叫道:“少兄,男子汉,大丈夫,拼得血染黄沙,头抛五步,也不能只讲半截的义气,做件留下尾巴的好事啊!”

  烦躁的在小厅中蹀踱着,关孤皱眉道:“我是一个大目标,与你们行在一起,只会给你们引来更大的麻烦!”

  舒婉仪平静的道:“我们不怕,因为你是为了道义,为了仁恕,为了求得良心良智的平安及救护我们母女的生命才这样做的,要说冒险,那冒险的人是你,我们沾恩受惠已是不尽,又算得了什么呢?”

  南宫豪又急切的道:“关少兄,小仪方才说得对,合则强,分则弱,何况你更是在做一桩维护公义伦常的善事?”

  舒老夫人颤巍巍的道:“关相公,这么多人在求你,你就答应了吧……”

  关孤深深叹了口气,嗒然道:“也罢……”

  这两个字,却不啻给了舒家母女及南宫豪一个天大的惊喜与振奋,她们立时欣悦莫名,展颜破郁,尤其是舒婉仪,更是高兴极了,激动极了,她走前一步,语声竟带着不可抑止的颤抖:“谢谢你,关孤……”

  关孤沉沉一笑,道:“现在谢我,未免太早了,能否护着你们平安无事,我还没有把握,相反的,希望我不要为你们带来什么麻烦才好!”

  容光湛然,舒婉仪道:“你和我们一道,关孤,我们并不在乎能不能得到你的保护而安然脱险,那是次要的,后果如何,不值得我们太过斟酌,主要是你的行为,关孤,这是一件不畏邪恶,向暴力挑战,维护正义行操的大丈夫行为——这世上太凉薄,也太好险,好人已经太少,但关孤,你却是这些不多的好人中最好的!”

  关孤笑笑道:“你使我羞愧了,舒姑娘。”

  南宫豪也正色道:“小仪决不是故意捧你,少兄,她还未曾学得这样油滑,她是个十分坦率明朗的女孩子,少兄,她说的话我敢保证出自肺腑!”

  关孤淡淡的道:“事实上,我却受之有愧。”

  舒老夫人轻拭着眼角的喜悦的泪水,慈祥又感慨的道:“多亏你仗义相恕,又仗义相救,关相公,你是好人……”

  有些儿怔忡的苦笑着,关孤不禁感到一种特殊的滋味涌在心头;多少年来,砥的是刀头血,吃的是玩命粮,见过数不清的死亡,历过难以计算的杀伐,手上沾的是血腥,身上背的是条条人命债,心中时常空虚,灵魂充满傍惶,何曾有过一点安宁,一点平静,一点慰藉?恕过的人不少,救过的人不少,

  但却从来没有这一刹间充实与激荡过,更难听到“好人”的赞同,长长的日子以来,关孤甚至怀疑,他果真还沾得上“好人”的边么?如今,他总也亲耳听到有人在这么夸誉他了,虽然,为了这“好人”两个字,他所付出的代价是太大了……

  这时——

  小丫鬟银心也已用一只黑漆描绘着白竹的精致茶盘托出四杯茶来,轻轻放在小几上,又轻轻向关孤道:“请壮士用茶。”

  南宫豪忙道:“你看,这么久还没请客人落坐,真是的,我们全糊涂啦。”

  舒老夫人歉然一笑,道:“可不是,关相公,请坐呀。”

  于是,关孤略略一让,在一张舒适的藤圈椅上坐下,舒老夫人与舒婉仪就坐在对面,南宫豪打横相陪。

  侧过脸,舒婉仪问她母亲:“娘,该收拾的可已收拾好了?”

  舒老夫人点点头,黯然道:“差不多了……”

  忽然,她又向银心吩咐:“银心儿哪,你别愣在这里啦,赶紧到小姐房中去替她拾缀抬缀她随身应用的东西,还有你自己的也准备妥当,我们……就要走了……,’

  银心眼眶红红的直点头,她走出两步,又站住,回过身来嗫嚅的道:“夫人,老赵妈是不是……也跟我们走?还有凤姐、金钗、玉荷她们?”

  迟疑了一会,舒老夫人问南宫豪:“叔叔,这些老妈小丫头全是跟着我好些年的,能带着一块走吗?”

  连连摇头,南宫豪道:“算了,大嫂,我们这是逃难避祸,不是游山玩水,哪能带着这一拖萝老妈小丫鬟?万一走在半路发生情况,谁去照拂她们?带着这些人都是累赘,不仅将害了她们,也害了我们!”

  舒婉仪也难过的道:“娘,南宫叔叔说得对,女儿也一样舍不得离开她们,多少年了,全相处在一起,但是,在路上如果一个照顾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那不反而害了她们?与其怕生差池,还不如留她们下来的好,那舒子青再是狠毒,也不会对她们下辣手吧?她们事实上碍不着畜生……”

  舒老夫人沉重的点点头,道:“好吧——银心,你就去自己收拾,一个人跟我们走!”

  银心轻轻颔首,答应着进去了,关孤望着她的背影消失于门帘内,摇头道:“这位小姑娘还这么天真。”

  南宫豪叹道:“她是不知道那种流血断命的场面惨烈到个什么地步!”

  吁了口气,关孤啜着茶道:“南宫兄,此去避难,你有什么腹案?”

  南宫豪正容道:“少兄指的是……?”

  简洁的,关孤道:“目的地。”

  南宫豪小声道:“关东。”

  关孤道:“出关?”

  点点头,南宫豪解释道:“是的,在关外我与子俊算是土生土长的地头蛇,少兄更用不着客气,那里有我们兄弟的班底与码头,可以说是我们的地界,我或多或少有点潜势力存在,不似中士,武林两道上的关系比较陌生……”

  顿了顿,他又道:“只要到了关外,少兄,就不敢说能一定敌得住‘悟生院’的追骑,至少也用不着像现在这样人单势孤,提心吊胆了,我兄弟两个号召一下,也能与‘悟生院’那边硬干上几场!”

  关孤没有表情的道:“关东何处?”

  南宫豪道:“桃境,‘秀水河子’上游的‘罗卜山’。”

  悠悠一叹,关孤道:“可真远。”

  搓搓手,南宫豪道:“或者少兄不太习惯洮境的风土人情,但,呃,时间久了,总能住下去的,少兄,我们全会当亲人待你,不令你感到寂寞……”

  苦涩的一笑,关孤道:“寂寞,我早已寂寞惯了,孤独,也早就孤浊惯了,在我来说,并算不了什么,一个浪迹天涯的人,哪里也不是他的家,但哪里也全是他的家,只要能生存的地方,我就能住下去……”

  在言词满溢的幽沧凄楚里,听话的人可以深切体会到这位渲赫天下的黑煞手心中所含蕴着的落寞情怀与空茫无告的苦闷;他摇摇手,阻止了南宫豪欲待启齿的安慰,接着又道:“我有我的打算,各位,正像各位所说的那样,我做这件——便算是义举善事吧,我既做了,就做到底,不行半截仁,不留个尾巴令各位困惑,我送各位到洮境‘罗卜山’去,等到达目的地之后,我将尽快返回中士,返回我该回来的地方……”

  南宫豪急道:“这又是为什么!少兄,这不等于自投虎口?”

  淡淡一笑,关孤道:“不然,你们方才也已说过了,不论维护正义伦常,申扬德恕怀仁之道,都须贯彻始终,而做一个反暴力,反邪恶,向血腥集团挑战的‘中流砥柱’,便要面对现实,迎头痛击,不可畏缩犹豫……”

  南宫豪赶紧道:“少兄,住在关外并不是‘畏缩犹豫’呀……”

  关孤平静的道:“关外距此迢遥万里,山水重隔,一片灰茫,南宫兄,我若在那里长住下去,又算什么‘面对现实’,‘中流砥柱’呢?那不成了避祸脱世了么?况且,我虽无才无能,叫我就这么含辱偷生,被‘悟生院’的人压迫得远飘荒烟,老实说,我还真咽不下这口气,而如此一来,我岂还称得起明是非,守道义?”

  窒了一窒,南宫豪呐呐的道:“这个问题,言之犹过早,还是等到了时候再谈吧……”

  关孤坚定的道:“就是这么决定了,各位,一待将舒老夫人母女送达目的地,我即先行返回中土,不管生死存亡,也好与‘悟生院’作一彻底了断!”

  顿了顿,他又道:“如幸而我存,则有生之日俱为求得心安之时,我会为了武林传统与两道正义奋斗到底,不幸我亡,那就只有后继期人了!”

  南宫豪感动的道:“少兄,不论做什么,你一定都会成功的!”

  关孤一笑道:“多谢南宫兄激励我,也但愿如此了。”

  轻幽幽的,舒婉仪道:“你一定要回来!关孤……”

  关孤安详的道:“责无旁贷,姑娘,我怕是一定要回来了,你该想到,天下之大,说不定还有许多像你一样的受迫害者需要我去协助……”

  还没到分离之时,舒婉仪竟感到一种怪异的空虚滋味,失落情怀,她黯涩的道:“你……说得也对……”

  这时,南宫豪站起,低声道:“少兄且先坐会,我这就去叫过我好拜弟丰子俊来,为少兄引见一下,然后再接着商量大计,等决定了马上登程!”

  微微颔首,关孤站起来道:“请便。”

  于是,很快的,南宫豪迅速推门而出,等他走了,关孤又亲自过去将门儿掩上。

  静静的坐回圈椅上,关孤沉默着仿佛在寻思什么,他那一双浓密得隐含煞气的双眉微微蹙紧着,目光定定的凝注在乎捧的茶杯上,良久不发一言。

  小厅里,是一片静寂,甚至连几个人的呼吸声都可以清晰听到,当然,空气中的那股儿紧张与郁闷,他们也全感染上了。

  悄怯怯的,舒婉仪凑到这边,低柔的道:“关孤,你饿不?”

  淡淡嗯了一声,关孤笑了笑:“不饿。”

  舒婉仪殷勤的道:“可要替你煮点点心!”

  关孤摇摇头道:“多谢,不用麻烦了。”

  深深的瞧着对方,舒婉仪道:“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关孤啜了口茶,道:“多少有点。”

  舒婉仪关注的道:“为什么呢?何不宽释点?自己替自己找烦恼岂不太傻?”

  微拂头巾下摆,关孤严肃的道:“我并不为自己找烦恼,舒姑娘,我从来不如此,我只是在思考一些必需思考之事,譬如说,如何躲避‘悟生院’的追骑,用什么法子能确保你母女的平安等等,首先要注意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怎么样隐密离开此地!”

  舒婉仪怔了怔,道:“眼前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关孤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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