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门阀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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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门阀政治-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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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司马睿、王导故作姿态,扬言北伐而不出师,卒以“督运稽留”罪杀令史淳于伯以塞责,成为江左一宗冤狱。对曾为东海王越典兵参军的祖逖的北伐,他们也多方掣肘。朱熹谓“元帝与王导元不曾有中原志。收拾吴中人情,惟欲宴安江沱耳。”又谓“当是时,王导已不爱其如此(案指祖逖北伐事),使戴若思辈监其军,可见如何得事成!”④朱熹居南宋偏安之世,对北伐问题看得格外清楚。王、马朝廷居衮职而真正以“克服神州”为念的人,可说是绝无仅有。他们的最高愿望,只在于保境苟安,尽量避免刺激刘、石,而无其它。在此以后,侨人逐渐安于所居,南北分割局面随之为人们所接受,北伐口号也丧失了原有的意义,往往成为强臣增益权威的一种手段,因而总是得不到朝野一致的支持。
  石勒于老暮之年致市与江左修好①,自然是考虑到灭东晋既不可能,北方内部又不稳定,为子孙守业计,宁与江左言和。江左拒和,事诚可嘉;未与刘、石通和,亦属事实。但袁燮言东晋“朝夕思虑求胜敌之策”,钱大昕言其“卓然自立”,似皆溢美之词,历史事实未必真正如此。

  ① 案指东晋三次收复洛阳之事,一为永和七年至兴宁三年(351—365年),一为太元九年至隆安三年(384—399年),一为义熙十二年以至东晋之末(416—420年)。 
  ① 《晋书》卷一○○《陈敏传》。 
  ① 《并州歌》多异文,备见逯钦立辑《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晋诗》卷九。逯辑题作《军中为汲桑谣》,似未能点明歌词的主旨所在。 
  ① 《艺文类聚》卷一三载刘琨等劝进表凡四,《文选》卷三七及《晋书》卷六《元帝纪》录其一。元帝报刘琨令,《艺文类聚》卷一三及《晋书》卷六二《刘琨传》各录一通。 
  ② 《世说新语·品藻》“世论温太真”条:“世论温太真(峤)是过江第二流之高者。时名辈共说人物第一将尽之间,温常失色。” 
  ③ 温峤疏文,见于《敦煌石室佚书》所收写本《晋纪》,今本《晋书》失载。 
  ④ 将军段实,见《晋书》卷六《明帝纪》。《魏书》卷九七《司马睿传》谓为段匹之弟段秃。案段实原在李矩军中为司马,见《晋书》卷六三《李矩传》。其归建康,当在李矩南奔失败之后。 
  ① 关于猗■、猗卢与晋司马腾、刘琨关系,可参《魏书》卷二三《卫操传》所载晋光熙元年(306)卫操所立碑文。 
  ① 此据《晋书》卷八三《袁瓌传》。同书卷五九《东海王越传》,裴妃欲招魂葬越而元帝不许,“裴妃不奉诏,遂葬越于广陵。大兴末,墓毁,改葬丹徒。” 考虑到元帝深德裴妃,似以《袁瓌传》为得。 
  ① 《世说新语·言语》及注,《晋书》卷六五王导、卷六七温峤传。元帝亦以管仲目王导,尊之为仲父。 
  ② 《世说新语·言语》,《晋书》卷六五《王导传》。 
  ③ 《晋书》卷六二《祖逖传》。 
  ④ 《朱子语类》卷一三六。 
  ① 《晋书》卷一○五《石勒载记》(下),勒咸和七年死,年六十。案七年为八 年之误,点校本已出校记。石勒致币,在其死年。 


  论郗鉴50000028_39_1①——兼论京口重镇的形成

  一  小   引

  《晋书》卷六《明帝纪》史臣曰:“维扬作寓,凭带洪流,楚江恒战,方城对敌,不得不推诚将相,以总戎麾。楼船万计,兵倍王室,处其利而无心者,周公其人也。”
  《晋书》史臣所论,盖以“五马”渡江以来,王敦于荆、江诸州讨平华轶、杜彛⑼趸⒍旁σ祷郏斐闪似玖杲业男问疲湟孕吮呀W源艘院螅由嫌握叨圊嗤醵刂#ζ淅行模驯茫ν家源斯堂呕Ю妫沟咕赫允郑跽咭庠谝平抑Α6阑そ艺撸蛄缙渌孔迦宋镆灾粕嫌吻糠蛩剂硎髑糠诰┦ψ蠼怨谈荆购馍嫌巍6醣渎业穑嵛抟眩际茄斯煺蕖U庵殖逋唬诠姨逯粕鲜堑胤接胫惺嘀诘乩砦恢蒙鲜巧嫌蜗掠沃诔龀∪宋锷显蚴鞘孔迕呕е6欧д危梢运凳敲欧孔逶谙嗾星蠓⒄苟治侄诓蛔沟恼巍
  在中国古代的王朝政治中,出总戎麾的绛、灌、卫、霍之臣,历代皆有,这种人的行事并非皆如东晋的王敦。王敦之所以为王敦,东晋强藩之所以多如王敦,其历史的原因,一是皇权不振,一是士族专兵。一旦皇权力求振兴,士族无力专兵,门阀政治就会逐渐出现变化,不过这已是淝水战后的事了。
  西晋琅邪王司马睿于八王之乱后期,受东海王司马越的派遣,出驻建邺。西晋咸宁定制,琅邪本为大国。但是由于八王之乱中政局变化的结果,南渡时的琅邪王,与八王之乱中的诸王相比,权轻众寡,不可同年。琅邪王司马睿以旁支弱藩而又“寄人国土”①,本来不具备继统的资格。只是由于两京陷落,怀、愍被掳,武、惠嫡属尽死于难,晋室在北方已无立足余地,才使僻远的江东成为正朔所在之地。琅邪王以际遇而得帝位,并没有法统、实力、功劳的凭借,因而也不可能拥有哪怕像晋武帝有过的那种不算强大的皇权。
  士族专兵是东晋特有的现象,前于此的汉、魏、西晋没有,后于此的南朝也没有。东晋士族专兵,始作涌者是琅邪王敦,一般说来,是由于士族已成为强大的社会阶层,琅邪王氏更居其首;特殊说来,是由于皇权不振,不足以控制士族。士族有兵可专,则是由于北方流民不断南来,补充着兵的队伍。士族依以统兵作战的武将,是久事疆场的流民帅。
  《南齐书》卷一七《舆服志》曰:“乘舆传国玺,秦玺也,晋中原乱,没胡,江左初无之,北方人呼晋家为白板天子。”①《太平御览》卷六八二引《玉玺谱》曰:“元帝东渡,历数帝无玉玺,北人皆曰司马家是白板天子。”《通鉴》晋永和八年(352年)六月胡注:“江南之未得玺也,中原谓之白板天子。”案天子无传国玺而被讥为白板天子,犹言自署天子,如同无信物根据的板授之官②。程大昌《演繁露》卷一○注:“白板天子,言不得玺,如无告命官也。”白板天子是没有权威的天子,它的存在,靠若干家士族的支撑。每家士族为了门户利益,都力图挟制天子,使其他士族屈从于己。所以东晋天子只有在各家士族门户地位平衡、利益均沾的条件下才能自存,而要长期保持这种平衡,使之不被破坏,又是十分困难的事。《晋书》卷六《元帝纪》谓“中宗(元帝)失驭强臣,自亡齐斧。”齐斧,受以征伐,象征权威。实际上,元帝从来就没有驾驭强臣的“齐斧”,强臣也不允许元帝握有这种“齐斧”。王敦之乱,正是元帝欲用刁协、刘隗为“齐斧”以驭强臣而促成的,其结果是“齐斧”未效,强臣先叛。
  虽然如此,东晋政权毕竟还是维持了一个世纪之久。其政局的发展,就是几家门阀士族势力由平衡进入不平衡,经过复杂的演化又进入新的平衡。与此相应,东晋政局由稳定到动乱,由动乱回复新的稳定。每一次这样的变动,居位的士族就被新的门户代替。在皇权不振、士族专兵情况没有改变的条件下,这种循环往复的历史过程将一直进行下去。平衡的维持,稳定的取得,往往有赖于“处其利而无心者”这样的强臣。在少数这样的强臣中,郗鉴是最早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人。东晋朝廷得以维持,东晋门阀政治格局得以延续,郗鉴起过很大的作用,关于这一点,治晋史者似乎未曾充分留意。

  ① 郗鉴之姓,今俗读为希。案郗,《广韵》在上平六脂,《晋书音义》作丑脂反,《通鉴》注作丑之反,《通鉴释文》作丑饥反,当读如痴。钱大听《十驾斋养新录》卷十二“郤郗二姓相溷”条谓,郤,绮乾切,在入声二十陌;郗,丑饥切,在上平声六脂。“两字形声俱别,无通用之理。汉隶从谷旁字或变成■,故郤亦作郄。后来刊《晋书》者并郗字亦改作郄,此大误也。”钱氏之辨如此。今人郗姓习从俗读,但旧读不能不知,故附注于此。 
  ① 《世说新语·言语》“元帝始过江条”。尊经阁本汪藻《考异》有敬胤驳“寄人国土”之说,近人类皆从之。今案:言“寄人国土”者,吴、丹阳、吴兴等三郡本为武帝子吴王晏封国,琅邪王镇此,是寄治吴国之土,故所言不误也。两京陷后,琅邪王改称晋王,曾为史臣非议,谓“建小晋于大晋之中”。疑琅邪王改称晋王,就是为了易吴国为晋国,改变“寄人国土”的状况,为以后即晋帝位作准备。至于顾荣所谓“陛下勿以迁都为念”,则确实是以元帝即位以后的言语,误置于琅邪王初过江之时。或者“陛下”为“殿下”之误写。 
  ① 传国玺,玉玺,永嘉末没胡后,永和八年始归东晋,见《晋书》卷七九《谢尚传》。东晋无天子玉玺,凡四十二年。在此期间,东晋乘舆别有六玺,皆金为之,亦见《南齐书·舆服志》。白板、板授,或作白版、版授。 
  ② 板授,诸家解释有歧义。《通鉴》宋孝建元年(454年)二月条胡注:“晋来之制,藩方权宜授官者谓之板授”,得其简要。此“板授”亦作“白板”,常与“台除”相对而言,例见《真诰》卷一五《阐幽微》、《宋书》卷五《文帝纪》元嘉二十七年(450年)、同书卷六《孝武帝纪》大明五年(461年)。 


  二  郗鉴的密谋

  (一)东晋初年的兵力状况

  郗鉴,高平金乡人,汉献帝时御史大夫郗虑玄孙。郗虑是经学大师郑玄的弟子。据《晋书》卷六七《郗鉴传》,郗鉴“博览经籍”,“以儒雅著”,不改郗虑家风,属于东汉以来的儒学旧族。在两晋之际,从时尚考虑,郗氏家族仕宦既不特别显达,人物又不预挥麈谈玄之流,与王、裴诸族相比较,郗氏在士族阶层中并不属于很高的门第。
  郗鉴起家,据本传说:“东海王越辟为主簿,举贤良,不行。”又据《晋书》卷五六《江统传》,东海王越于永嘉元年(307年)为兖州牧,以江统为别驾,委以州事。江统应东海王越之命,举郗鉴为贤良。这就是说,郗鉴通过江统,在政治上与东海王越有过一定的关系,但是并不深固。洛阳沦陷后,郗鉴未南渡,与宗族乡党千余家保据峄山(邹山),受琅邪王司马睿委署为兖州刺史,三年众至数万。以后,郗鉴被石勒侵逼,始辗转南移,于元帝永昌元年(322年)七月退保合肥,时距洛阳之陷已是十一年整了。纪瞻荐郗鉴于晋元帝,元帝徵鉴为尚书,入居京都。
  关于郗鉴南来,《晋书》没有明言其规模是率部还是举家。陶弘景《真诰》卷一五《阐幽微第一》注曰:郗鉴“永昌元年率诸流民来渡江东”云云。从郗鉴南行先驻合肥,以后频繁往来于合肥、建康之间的情况看来,郗鉴率有流民是可信的。但南来流民大体上是屯驻合肥,未得过江。流民帅所率流民不得过江而至建康,这在当时是通例,不独郗鉴所部如此。所以《真诰》谓郗鉴“率诸流民来渡江东”,只不过笼统言之,并不确切。郗鉴以流民帅的身分,置流民于合肥而本人被徵入朝。徵诏郗鉴,这是东晋元帝表示对他寄予信任的一种姿态,当然也有羁縻而观察之的意思。郗鉴自不愿置其所统部曲于不顾,使自己丧失可恃的实力。所以他本人继续与所率流民保持联系,频繁地往还于合肥、建康之间。
  郗鉴南来之时,王敦叛乱已经开始。王敦在京都改易百官,转徙方镇,并杀戮“南北之望”的戴渊、周等人。但是,默许王敦兴兵抗拒刘隗、刁协的士族人物,并不支持王敦篡夺东晋政权,太原王峤、太原温峤、陈郡谢鲲等都有表示,甚至王敦从弟王彬也反对王敦。王敦只得暂还武昌,遥制朝政。明帝即位后,王敦准备再次起兵,乃移镇姑孰,屯于湖,有另立东海王冲的图谋①。明帝惧王敦之逼,出郗鉴镇合肥,依其流民力量以为外援。王敦不愿郗鉴以流民为朝廷犄角,乃表请郗鉴为尚书令,郗鉴只得又返京都。这时距郗鉴南来刚过一年,但他已逐步陷入士族门户斗争的漩涡之中,成为影响东晋政局的一个颇为重要的人物。
  郗鉴重回建康,据本传说,“遂与帝谋灭敦”,这是很值得注意的一个信息。郗鉴灭王敦之谋,内容如何,史籍无徵。据下年(太宁二年,324年)明帝讨伐王敦时郗鉴的擘划,参以《晋书》卷七四《桓彝传》明帝将讨敦,“拜彝散骑常侍,引参密谋”①之事,可知郗鉴所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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