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六十一+列传第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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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六十一+列传第八十-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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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演雅意柄用,抑郁不得志。及帝耕籍田,求侍祠,因留为景灵宫使。太后崩,诏还河南。惟演不自安,请以庄献明肃太后、庄懿太后并配真宗庙室,以希帝意。惟演既与刘美亲,又为其子暧娶郭后妹,至是,又欲与庄懿太后族为婚。御史中丞范讽劾惟演擅议宗庙,且与后家通婚姻。落平章事,为崇信军节度使,归本镇。未几,卒,特赠侍中。太常张瑰按,《谥法》敏而好学曰「文」,贪而败官曰「墨」,请谥文墨。其家诉于朝,诏章得象等覆议,以惟演无贪黩状,而晚节率职自新,有惶惧可怜之意,取《谥法》追悔前过曰「思」,改谥曰思。庆历间,二太后始升祔真宗庙室,子暧复诉前议,乃改谥曰文僖。

  惟演出于勋贵,文辞清丽,名与杨亿、刘筠相上下。于书无所不读,家储文籍侔秘府。尤喜奖厉后进。初,真宗谥号称「文」,惟演曰「真宗幸澶渊御契丹,盟而服之,宜兼谥'武'。下有司议,乃加谥「武定」。所著《典懿集》三十卷,又著《金坡遗事》、《飞白书叙录》《逢辰录》、《奉藩书事》。惟演尝语人曰:「吾平生不足者,惟不得于黄纸上押字尔。」盖未尝历中书故也。子暧、晦、暄,从弟易。

  晦字明叔,以大理评事娶献穆大长公主女,累迁东上阁门使、贵州团练使。王守忠领两使留后,移阁门定朝立燕坐位,晦因言:「天子大朝会,令宦者齿士大夫坐殿上,必为外夷所笑。」守忠更欲以礼服进酒,晦又以为不可。勾当三班院、群牧都监,授忠州防御使、知河中府。帝因戒曰:「陕西方罢兵,民困久矣。卿为朕爱抚,毋纵酒乐,使人呼为贵戚子弟也。」晦顿首谢。改颍州防御使,为秦凤路马步军总管。复还三班院,同提举集禧观。历霸州防御使,为群牧副使,卒。

  暄字载阳,以父荫累官驾部郎中、知抚州,移台州。台城恶地下,秋潦暴集,辄圮溺,人多即山为居。暄为增治城堞,垒石为台,作大堤捍之。进少府监、权盐铁副使。暄钩考诸路逋租,两浙转运使负课当坐,暄上言:「浙部仍岁饥,故租赋不登籍,今使者获罪,必亟敛于民,民不堪矣。」神宗即诏释之。官制行,为光禄卿,出知郓州,拜宝文阁待制,卒。子景臻,尚秦、鲁国大长公主。景臻子忱,在《外戚传》。

  易字希白。始,父倧嗣吴越王,为大将胡进思所废,而立其弟俶。俶归朝,群从悉补官,易与兄昆不见录,遂刻志读书。昆字裕之,举进士,为治宽简便民,能诗,善草隶书,累官右谏议大夫,以秘书监于家。

  易年十七,举进士,试崇政殿,三篇,日未中而就。言者恶其轻俊,特罢之。然自此以才藻知名。太宗尝与苏易简论唐世文人,叹时无李白。易简曰:「今进士钱易,为歌诗殆不下白。」太宗惊喜曰:「诚然,吾当自布衣召置翰林。」值盗起剑南,遂寝。真宗在东宫,图山水扇,会易作歌,赏爱之。

  易再举进士,就开封府试第二。自谓当第一,为有司所屈,乃上书言试《朽索之驭六马赋》,意涉讥讽。真宗恶其无行,降第二。明年,第二人中第,补濠州团练推官。召试中书,改光禄寺丞、通判蕲州。奏疏曰:「尧放四罪而不言杀,彼四者之凶,尚恶言杀,非尧仁之至乎?古之肉刑者劓、椓、黥、刖皆非死,尚以为虐。近代以来,断人手足,钩背烙筋,身见白骨而犹视息,四体分落乃方绝命。以此示人,非平世事也。今四方长吏竞为残暴,婺州先断贼手足,然后斩之以闻。寿州巡检使磔贼于阛阓之中,其旁犹有盗物者。使严刑可诫于众,则秦之天下无叛民矣。臣以谓非法之刑,非所以助治,惟陛下除之。」帝嘉纳其言。

  景德中,举贤良方正科,策入等,除秘书丞、通判信州。东封泰山,献《殊祥录》,改太常博士、直集贤院。祀汾阴,幸亳州,命修《车驾所过图经》,献《宋雅》一篇,迁尚书祠部员外郎。坐发国子监诸科非其人,降监颍州税。数月,召还。久之,判三司磨勘司。上言:「官物在籍,而三司移文厘正,或其数细微,辄历年不得报,徒扰州县。自今官钱百、谷斗、帛二尺以下,非欺绐者除之。」真宗雅眷词臣,其典掌诰命,皆躬自柬拔。擢知制诰、判登闻鼓院、纠察在京刑狱。累迁左司郎中,为翰林学士,

  儤直未满,卒。仁宗怜之,召其妻盛氏至禁中,赐以冠帔。

  易才学瞻敏过人,数千百言,援笔立就。又善寻尺大书行草,及喜观佛书,尝校《道藏经》,著《杀生戒》,有《金闺》、《瀛州》、《西垣制集》一百五十卷,《青云总录》、《青云新录》《南部新书》、《洞微志》一百三十卷。子彦远、明逸,相继皆以贤良方正应诏。宋兴以来,父子兄弟制策登科者,钱氏一家而已。

  彦远字子高,以父荫补太庙斋郎,累迁大理寺丞。举进士第,以殿中丞为御史台推直官。通判明州,迁太常博士。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擢尚书祠部员外郎、知润州。上疏曰:

  陛下即位以来,内无声色之娱,外无畋渔之乐,而前岁地震,雄、霸、沧、登,旁及荆湖,幅员数千里,虽往昔定襄之异,未甚于此。今复大旱,人心嗷嗷,天其或者以陛下备寇之术未至,牧民之吏未良,天下之民未安,故出谴告以示之。苟能顺天之戒,增修德业,宗社之福也。

  今契丹据山后诸镇,元昊盗灵武、银、夏,衣冠车服,子女玉帛,莫不有之。往时,元昊内寇,出入五载,天下骚然。及纳款赐命,则被边长吏,不复铨择,高冠大裾,耻言军旅,一日契丹负恩,乘利入塞,岂特元昊之比耶?湖、广蛮獠劫掠生民,调发督敛,军须百出,三年于今,未闻分寸之效。惟陛下念此三方之急,讲长久之计,以上答天戒。

  时旱蝗,民乏食,彦远发常平仓赈救之。部使者诘其专且搉价,彦远不为屈。召为右司谏,请勿数赦,择牧守,增奉入以养廉吏,息土木以省功费。迁起居舍人、直集贤院、知谏院。会诸路奏大水,彦远言阴气过盛,在《五行传》「下有谋上之象」,请严宫省宿卫。未几,有挟刃犯謻门者。特赐五品服。又上疏曰:

  农为国家急务,所以顺天养财,御水旱,制蛮夷之原本也。唐开元户八百九十余万,而垦田一千四百三十余万顷。今国家户七百三十余万,而垦田二百一十五万余顷,其间逃废之田,不下三十余万,是田畴不辟,而游手者多也。劝课其可不兴乎?

  本朝转运使、提点刑狱、知州、通判,皆带劝农之职,而徒有虚文,无劝导之实。宜置劝农司,以知州为长官,通判为佐,举清强幕职、州县官为判官。先以垦田顷亩及户口数、屋塘、山泽、沟洫、桑柘,著之于籍,然后设法劝课,除害兴利。岁终农隙,转运司考校之,第其赏罚。

  杨怀敏妄言契丹主宗真死,乃除入内副都知;内侍黎用信以罪窜海岛,赦归,遽得环卫官致仕;许怀德、慎镛高年未谢事;杨景宗、郭承祐闟冗小人,宜废不用:历举劾之,多见听纳。彦远性豪迈,其任言职,数有建明。卒于官。

  明逸字子飞。繇殿中丞策制科,转太常博士。为吕夷简所知,擢右正言。首劾范仲淹、富弼:「更张纲纪,纷扰国经。凡所推荐,多挟朋党。乞早罢免,使奸诈不敢效尤,忠实得以自立。」疏奏,二人皆罢;其夕,杜衍亦免相。明逸盖希章得象、陈执中意也。

  石元孙与夏人战没,以死事褒赠,既而生归,朝廷释不问。明逸请正其偾军之罪,乃窜之远方而夺其恩。进同修起居注、知制诰,擢知谏院,为翰林学士。自登科至是,才五年。加史馆修撰、知开封府。妄人冷青自称皇子,捕至府,明逸方正坐,青七曰:「明逸安得不起?」明逸为起,坐尹京无威望;又狱吏榜妇人酂氏堕足死,罢为龙图阁学士、知蔡州。历扬、青、郓、曹州、应天府,还,判流内铨、知通进银台司,复出知成德军、渭州。加端明殿学士、知秦州。

  先是,于阗入贡,道邈川,唃厮啰留不遣。会其妻亡,前帅张方平请因而恤之,且诱其般次入贡,诏赙绢千匹。明逸言:「朝廷抚唃氏至厚,顷以招马为名,赂缯缊;邀请六事,既徇其五,而犹觖望。今壅遏荒服之贡,固有罪矣,岂可复加赐以辱国体?」从之。而于阗使与般次亦皆至。厮啰有子质于秦,别子木征居河州。殿侍程从简私与之盟,令过洮河,许以官,且归其质子。事不验,木征怒,留贡使。明逸械从简往诘,因斩之。木征惶惧,悉遣所留者。

  治平初,复为翰林学士。神宗立,御史论其倾险憸薄,顷附贾昌朝、夏竦以陷正人,文辞浅缪,岂应冒居翰院?乃罢学士。久之,知永兴军。熙宁四年,卒,年五十七。赠礼部尚书,谥曰修懿。

  藻字醇老,明逸之从子也。幼孤,刻厉为学。第进士,又中贤良方正科,为秘阁校理。

  慈圣后临朝,藻三上书乞还政。同修起居注、知制诰。加枢密直学士、知开封府。平居乐易无崖岸,而居官独立守绳墨,为政简静有条理,不肯徇私取显。数求退,改翰林侍读学士、知审官东院。卒,年六十一。神宗知其贫,赙钱五十万,赠太中大夫。

  景谌,景臻之从兄也。繇殿直巡辖两京马递,中进士第。初赴开封解试,时王安石得其文,以为知道者。既荐送之,又推誉于公卿间,自是执弟子礼。安石提点府界,景谌为属主簿,又以文荐之。执丧居许,闻安石得政,喜,因事来京师谒之。方盛夏,安石与僧智缘卧于地,一最亲者袒坐其侧。顾景谌褫服脱帽,未及它语,卒然问曰:「青苗、助役如何?」景谌曰:「利少害多,异日必为民患。」又问:「孰为可用之人?」曰:「居丧不交人事,而知人尤难事也。」遂辞出。

  后调官复来,安石已作相,又往诣之。安石令先与弟安国相见。安国亦与之善,谓景谌曰:「相君欲以馆阁相处而任以事。」景谌曰:「百事皆可为,所不知者新书、役法耳。」及见安石,安石欲令治峡路役书,且委以戎、沪蛮事。景谌曰:「峡路民情,仆固不能知;而戎、沪用兵,系朝廷举动、一路生灵休戚,愿择知兵爱人者。」安石大怒,坐上客数十人,皆为之惧。退就谒舍,赏激之与诋以为矫者参半。景谌笑曰:「自古以来,好利者众,而顾义者寡,故天下万事,皆由人而不在于己。苟为利所动,而由于人,则盗亦可为也。夫盗之所以为盗者,利胜于义,而不知所以为之者耳。吾又何憾焉?」遂与安石绝。熙宁末,从张景宪辟知瀛州,终身为外官,仅至朝请郎而卒。

  勰字穆父,彦远之子也。生五岁,日诵千言。十三岁,制举之业成。熙宁三年试应,既中秘阁选,廷对入等矣,会王安石恶孔文仲策,迁怒罢其科,遂不得第。以荫知尉氏县,授流内铨主簿。判铨陈襄尝登进班簿,神宗称之。襄曰:「此非臣所能,主薄钱勰为之耳。」明日召对,将任以清要官。安石使弟安礼来见,许用为御史。勰谢曰:「家贫母老,不能为万里行。」安石知不附己,命权盐铁判官,历提点京西、河北、京东刑狱。元丰定官制,勰方居丧。帝于左司郎中格自书其姓名,须终制日授之。

  奉使吊高丽,外意颇谓欲结之以北伐。勰入请使指,帝曰:「高丽好文,又重士大夫家世,所以选卿,无他也。」乃求吕端故事以行,凡馈饩非故所有者皆弗纳。归次紫燕岛,王遣二吏追饷金银器四千两。勰曰:「在馆时既辞之矣,今何为者?」吏泣曰:「王有命,徒归则死,且左番已受。」勰曰:「左右番各有职,吾唯例是视,汝可死,吾不可受。」竟却之。还,拜中书舍人。

  元祐初,迁给事中,以龙图阁待制知开封府。老吏畏其敏,欲困以事,导人诉牒至七百。勰随即剖决,简不中理者,缄而识之,戒无复来。阅月听讼,一人又至,呼诘之曰:「吾固戒汝矣,安得欺我?」其人谰曰:「无有。」勰曰:「汝前诉云云,吾识以某字。」启缄示之,信然,上下皆惊咤。宗室、贵戚为之敛手,虽丞相府谒吏干请,亦械治之。积为众所憾,出知越州,徙瀛州。召拜工部、户部侍郎,进尚书,加龙图阁直学士,复知开封,临事益精。苏轼乘其据案时遗之诗,勰操笔立就以报。轼曰:「电扫庭讼,响答诗筒,近所未见也。」

  哲宗莅政,翰林缺学士,章惇三荐林希,帝以命勰,仍兼侍读。以尝行惇谪词,惧而求去。帝曰:「岂非'鞅鞅非少主之臣,硁硁无大臣之节'者乎?朕固知之,毋庸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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