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我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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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我的大学-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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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球队由小姚出任教练,队员中由于有大崔的加入而提高了整体实力。小姚报怨组队时间太短,只有十五天的训练时间,拉拉体力还差不多,技战术根本不可能有大的提高。郝导的态度很明确:“小姚,咱们的水平就这样了,提高不到哪,也不可能拿到前三名。你就简单训练训练,教他们些简单实用点的小配合这些,能赢的咱尽量赢,赢不了的也不要输得太难看。”
    小姚哪能当面反驳领导。郝导一走他就告诉我:“啥也不懂他!任何一个看上去简单的二人配合,都需要长时间的磨合,更别说三人以上的战术了!”话虽这样说,但小姚还是认真热情地每天训练我们。对,也包括我。我是替补,在球队以监督纪律为主,顺便也监督其他犯人按质按量地完成小姚下达的训练任务:蛙跳、折返跑、带球跑、加速跑等。
    对训练篮球,我对自己和其他队员一视同仁地严厉(不同于训练新犯人,他们跑我坐着),因为我也爱好。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能接受正规队员的训练,当然是拼命锻炼,每天在23队球场训练结束回24队时我也带个篮球,干部一下班我就在小院里练习控球。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中锋大崔,前锋郑金祥,后卫王军喜三人之间的配合已比较默契。进攻时靠他们仨,防守时另二人及其他五个替补积极些。郝导说:“打球还能不犯规?不犯是不犯,要犯就犯狠点儿!他跳起来投球,你就得把他拉下来,让他罚球去。罚球又不一定都进得去。”我们这些队员为郝导这番触类旁通的讲解而频频点头,唯小姚好象不大赞成。也难怪,人家接受得是正规训练,要的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不过我想用不了几年他就会赞同这种非正规打法了——扭曲的环境里,哪里还有正常的比赛。
    
  
五一快到了,我们又准备脱下深蓝色的中山装式囚服及冬帽、换上雪白的衬衣和夏帽。
    我在生活科缝纫组认了个本县的老乡,四十多岁的老鬼。我操!他居然是1978年入狱的!那时我才三岁!他问我家住在县城哪里,我说城西水村,他说噢、以前我还经常去水村的谁谁家、你认识谁谁么?我说不认识。他叹一口气:“那时候你还小,我进来的时候,土地还没有包产到户了。”
    他当年因为抢了几十块钱进来的,判了十二年(通过此可以深刻感受到二十年来我国的通货膨胀速度)。我问那你中间还加刑了?他说那可不,那时候的劳改队,没有减刑这一说,住满了出去,犯人之间纯粹就是个打,胆不大心不黑的犯人,判几年就当几年驴,连驴都不如!那时候的人际关系简单,要想往起混,要么被别人打死打残,要么就把别人打死打残,打死人就枪毙,不过死就死了,死不了就混起来了。他虽已年近五旬,但干瘦精巴很有精神,身手利索,眼神很亮很贼很凶。他平静的叙说却让我脊背骨一阵阵发冷:多亏我在1978年的时候没能力犯事儿。
    老乡说,八几年彭真才提出减刑这一说,这时候他已经加过两次刑了,后来也挣过分,获过奖,报过两次减刑,可是每次把材料报上去以后他总得出点什么事儿,要么是喝酒,要么是打架,最厉害的一次是他们几个喝酒的犯人把狱政科长给打了,这样就把减刑材料给撤回来了,最后一直加刑加满二十年。他说那时候犯人也不怕加刑,是混混到哪也是要混的,只要能当大油、不受欺负,谁也不在乎多住几年。最近这五六年劳改队慢慢正规了,犯人们都想着减刑,可他也老了,混不动了,只能在中队落个从干部到犯人没人敢惹,不过挣分评奖就轮不到他了,他也已经不去想这些了,住满二十年出去算了。
    老乡送给了两顶小舌头的夏天囚帽做见面礼。他七月份出狱,从1978年到1998年,二十年啊!社会上的变化何止用翻天覆地来形容!红楼梦说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肿一堆草没了,他入狱这二十年,光图了个混大油,混成了么?或许在他年轻的时代算得上,但我想从九十年代起,他就衰落了,取而代之的是老五这一种大油。而且,人不可能只活这二十年的,出狱以后呢?他还认得这是中国吗?不过我又错了,我怎么可以以自己的角度去判断别人的所做所为是对是错呢?他毕竟在二十年后还可以活着而且没落下残疾地步入自由社会,如果他当时不这么做,他会怎样呢?
    老乡在这二十年中迎来送往不少犯人,有几个犯人被他迎送了三四次,每次刚入监由于是板油,都得到他的大力相助,所以与他关系甚笃。他出狱那天有煤都籍朋友过来把他接走了。他没有回老家,哪怕看一眼,他也没法再回老家,土地都包产到户了,他什么也没了。我想他对家乡的概念已经模糊了,何处是家乡?在哪儿住得久了便是家乡……谁也不知道他被接走后去了哪里,但我想以他的经历和性格绝不会服输,出狱后看到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世界,无他,唯孤注一掷放手一博耳。
    不管这个老乡后来成功成仁,定是非常惨烈的。愿他百年之后早日魂归故里。
  
  
  五月一日上午,又是热热闹闹的拔河,拔断两三根绳后方决出胜负。六大队仨中队均止步于四分之一决赛。
    五月三日,监内篮球赛开幕,又是好一番龙争虎斗。
    今年六大队的球打得还算能看,逐步摆脱了橄榄球式的打法,小姚功不可没,并凭着一点实力加一点运气杀入第二轮。
    郝导有时也会坐在场边观战,看到比分落后时他很焦急,不过实在不会讲些有技术含量话,翻来覆去就是“注意进攻!加强防守!”和“注意防守!加强进攻!”,以及类似“输球不能输口气!”等提高我们政治思想觉悟的话。其实他不在场边我们犯人发挥得还正常,他往场边一坐,我们不由自主地头皮发紧,说也不会话走也不会路了。
    从未参加过比赛的我,凭着训练时的刻苦,终于被小姚派上场。我的任务很明确且专一:防守对方的重点队员。于是他到哪我跟到哪、叫了暂停我也跟着,引起一阵哄笑。他多次想用假动作来骗开我的紧贴但屡屡被我识破——跟我玩心理,差得远哪!对我的死缠烂磨他很生气,持球时不停地用肘尖击打我的胸、肋,而我如果用手一碰他身体,裁判就会吹我犯规(操,黑哨已经由社会上蔓延到劳改队篮球场这一片净土了),于是我就会胸脯硬扛他的肘——无所谓,连这点打都扛不下来,白在854把帮了。我也是个比较无耻的人,在无球状态下防守他时,我用右手指尖阴险地顶着他的腰、肋(不怎么疼,但是难受),而且这动作不算犯规,以此来有效遏制他的发挥。他大怒,开始轻声骂我,对此我很高兴,骂我说明他在生气,怒火会影响他的正常发挥。他后来指着我鼻子大声骂我,操,唾沫星子都溅我脸上了。两方队员呼啦围了过来,裁判也吹着哨跑过来制止即将发生的斗殴。我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扭头背向他——反正我不还口不动手,有本事你来打啊!这么多人你又打不死我,哪怕你只推我一下,我立马倒地上不起来了,裁判当然会中止比赛然后判六大队赢,快动手啊!我累得快跑不动了,动我一下我正好躺地上休息一会嘛!但是他没动手,于是我在心里对他这种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鄙视了千万遍。比赛继续,我继续用指尖貌似无力实则发狠地顶着他,他的击打我的动作辐度加大,裁判也看不下去了,再加上对我刚才转身避免打斗的做法的认可,便连吹了他三个带球撞人——他这个主力队员愤愤下场,最后我们赢了。
    我上场之初郝导很不满意,因为我不会进攻,在他眼里形同废人。确实,我进攻很差,没办法,我眼镜度数650,右眼矫正视力0。6,左眼矫正视力勉强0。4。但是篮球这种高强度体力对抗的运动哪允许眼镜这么斯文的东西的存在。所以我在训练和比赛中都不戴它,也就基本不训练投篮,得分便很少。但在防守时,我将人类的生存法则融会贯通于其中,效果很是不错。后来郝导也不再强烈反对我上场,除了有时我传长球一下子甩出场外等。
    值得一提的是,在出监队等待出狱的范凄,居然身披狱政科的球服出现在球场上。也难怪,打球就能不干活,还能吃饱,真难为了这个想当年走路晃膀子颠脚尖的主任了。当狱政科与六大队比赛时,围观的24队犯人在二臭的带领下毫不吝啬地对范凄发出嘘声和嘲笑,使他在打了十分钟后便借口脚崴了而早早下场。
    比赛结束,六大队为第六名,对此成绩郝导比较满意。
    
    篮球赛结束了,但监内大院的操场并未平静下来,反而更加喧闹了,因为6月下旬监狱要召开一个大型帮教会,届时教育科文艺队的犯人们要为来宾们表演节目,这段时间他们每天就在操场排练。
    这下子可苦了24中队出夜班的犯人了,荫矿所有三班倒的生产中队中,只有24队离大院近,文艺队每天上午八点半开始排练,一直到下午五点多,吵得组员们根本睡不着。但是,从犯人到干部没人敢流露出不满——一切为了“创部”嘛!帮教会上不仅有犯人家属、社会上的大学生,更重要的是有省部领导呀。况且,24队的铁龙沟隧道自从有了大铲车的投入使用,犯人的生产任务根本不能算重,真的会被吵得睡不着吗?我看纯粹是出工时偷了懒没累着!哪个胆敢逼叨叨,调到23中队的854副巷把帮!这是我和宗法、二臭有意假装无意地在各个组内趁人多的时候大声闲谝,以此来警告那些组员们保持知足常乐的心态。我负责三组,宗法负责一、二组,二臭负责电工组。他俩也是我授意的。这些事根本不用郝导或小程暗示,帮着干部维持犯人情绪、秩序和监管安全的稳定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若连这点都未能事先考虑、还须干部明示暗示,那还混个屁的大油嘛。
    庄子教导我们,祸福相倚,不要总盯着事情的阴暗面。于是我们惊喜地发现:我们(当然只是我们这几个屈指可数的大油)可以近距离地欣赏文艺队的队花——“小盂县”妩媚的身影!
    文艺队排练的节目有两个:威风锣鼓和“跑驴”,无论哪个节目,小盂县都是我们目光的焦点。
    其实荫矿在训练犯人的威风锣鼓时也下了功夫了,专门从云城请来师傅来教。云城的威风锣鼓与安塞腰鼓一样名扬天下,91年亚运会开幕式上的表演更使威风锣鼓闻名于世。文艺队犯人不多,就算把教育科所有犯人(除去主任、小报社的俩编辑、坐班犯、考核组俩犯人)都算上,才三十多个,而威风锣鼓重在以气势取胜。鉴于此,请来的师傅决定以动作的整齐和在花样上推陈出新为特色。反正犯人好指挥,只要师傅能想出什么花儿,犯人们便能练成什么花儿,一旁有干部监督,演得好会得表扬、专项这些,演砸了或排练不刻苦,轻则警棍重则调到坑下中队当板油。每个犯人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刻苦训练而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外行看热闹,我就光感觉他们练得很好看,鼓槌玩儿得花,滚镲滚得好,其他也不会评价,还有,我也象别的大油们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在小盂县身上。
    这个小盂县,真他妈的好看!原来文艺队的小瓜旦们如三虎、剑锋等与之相比无不黯然失色。小盂县下队时间不长,但训练很认真刻苦,又长得俊俏,所以师傅将他排在三角形鼓阵队伍中顶尖的第一个。三虎剑锋这俩曾经的文艺队队花只得屈居第二排了。鼓阵两侧是敲锣的,最后是一排拍镲的。排练时,当小盂县击着鼓领着身后的鼓阵走着“之”字步袅娜而出时,我们这些围观的犯人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心脏随着她手中转动的带红穗子的鼓槌而轻快地高高扬起、快乐地飞舞。她的眉毛恰到好处的细长,眼睛不是太大却水汪汪的,鼻子小巧而微翘,嘴唇饱满鲜艳,有时有可爱地用牙轻咬着下嘴唇。她肤色没我们队二明那么白但皮肤很光滑,两腮常因长时间的排练而显得红扑扑的且沁出细碎的汗珠,她脸形没二明那么妖娆但也很秀气,身材没二明那么妩媚但那浑圆小巧的屁股也让我们看得心猿意马血脉贲张。小盂县平时穿囚服排练时已经很吸引眼球,有时穿上古装演出服,更是俊煞个人呀也么哥。
    要说穿上古装演出服彩排,还得看小盂县的“跑驴”。骑驴者戴假发着彩衣扮小媳妇,身旁的犯人头扎白毛巾手持驴鞭扮小后生。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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