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我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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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我的大学-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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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生,大学里女娃娃多不多?”
    “大学生,大学里女学生卖X;的多不多?”
    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据我以后多年观察,绝大多数犯人走上犯罪道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文化水平低、自身素质不高、辩明是非的能力差。俗话说学坏容易学好难,就是对他们的真实写照。虽然进了看守所、劳改队、监狱,但哪能受到纯正的感化和教育!在这个大染缸里,只能越来越黑。近几年来的重新犯罪率越来越高,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一点。
    我认为,出淤泥而不染是不可能的,个人不能改造环境,你要想存在下去,只有适应环境。毛伟人泽东不就是很能适应环境,并遇上了能让他大展身手的环境才成为英雄的吗?同样,我也不能改造环境,不可能让犯人们变得都如天使般纯洁高尚,而我要生存、要不挨打、要想吃饱、进一步想要吃好,那就必须适应环境。
    我坚信:我能行!
    我开始耐心地回答别人的问题。语言可以沟通思想。于是,他们知道了大学里的一些有趣的生活,我也知道了本市还有个小城夜总会,女大学生中那些爱慕虚荣想挣些外快者,基本上就在这儿卖淫。这是我全面接触社会阴暗面的开始。
    我本是一只羊,一只在温室里长大的、温顺的、一路顺风成长起来的羊,而如今,命运已把我推入狼窝,而且不是只呆一天两天就能离开、而要与狼共舞许多年。如果我继续软弱,继续满口文绉绉满身书卷气,那只能永远是个弱者,永远处于别人的欺凌之下。我当然不甘心!
    于是,我披上狼皮,我要当狼中之王!
    利用强壮的身体、坚硬的拳头和聪明的头脑,我成功了。
    这能算堕落吗?我不知道。但我不打人,人就要打我。让谁挨打呢?如果让你选,你会如何选择呢?
      晚上依旧是王勇安排人值班。我不解,问睡在我身边的一个叫“阿飞”的人。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王勇一眼,说:“有鬼啊,值班看鬼呀!”
    一个“有鬼”吓得我毛骨悚然!见我如此,阿飞便给我讲开流传于看守所的好多鬼故事。
    故事之一是一个人在马桶前小便时,马桶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头骷髅。
    故事之二是有个人晚上在马桶前小便时,突然从号眼外伸进一只手,摸了他肩膀一下,那可是只有一只手,一只断手,而没有胳膊等任何其他。
    故事之三是有人在厕所大便时,发现没带手纸,一扬头,突然有一张手纸出现在他眼前,他正抬头去接,却赫然看见给他送手纸的是一只手,就一只手,一只断手。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厕所地上。
    而这些故事的主人公在遇见鬼之后的短短几天内,都被转到了尚马街。
    我问阿飞,尚马街是个什么地方。
    阿飞的脸白了。他告诉我,尚马街,太恐怖了。咱们这儿是南城看守所,关的只是些小徒刑,而尚马街关着本市三区九县所有的重刑犯。那儿的死刑犯等着挨枪子儿的太多了。一个人如果判了十年八年在南看算是大徒刑,但到了尚马街,只有给人家死刑犯洗脚的份儿!那儿到处是手铐脚镣,叮叮铛铛,惨人得很哪!各个城区看守所的犯人谁要是往上马街转,那就完了!不枪毙也是个无期、死缓!
    尚马街!在我的脑海中它就成了恐怖的代名词。我仿佛看见那狭小的窗户,窗户上拳头粗的枣木栏杆,而枣木栏杆外在冬天糊些麻纸以挡风,到夏天什么也没有,也不装玻璃。阴暗的牢房内,等待被枪决的犯人拖着沉重的脚镣,绝望地在地上走来走去,叮铛,叮铛,好恐怖的一幅画面!
    就在阿飞给我讲鬼故事时,大墙外传来一声接一声如狼嚎般的叫声:“奈——!奈——!”。号子里的人告诉我,这就是看守所内屈死的冤魂在附近徘徊。
    阿飞告诉我,他们轮流值班就是为了防止鬼半夜进号子里抓人。而我是刚进来的,一时半会还用不着我值班。
    我本不信邪,但在这种环境下,在如此的思想条件下,我信了。能不信吗?谁不怕呀?万一你半夜在那儿尿,有只冰凉的手摸你一下怎么办?
    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晚上根本不敢起来解手。就怕有只断手突然搭在肩膀上。
    直到过了好久我才知道,哪有什么鬼怪,那些都是犯人编出来吓唬别人也吓唬自己的。而每天晚上八点左右如鬼哭狼嚎的吆喝声,是一个送牛奶的外地人在叫:“奶——!奶——!”而号子里的犯人轮流值班,其实是看住我,因为我案子重,年纪小,怕万一想不开出个意外,他们逃不了干系。
    明白了这些之后,每当有人讲鬼故事吓唬新犯人时,我也凑上几句,把故事编得有声有色,活灵活现,更加毛骨悚然。因为吓唬住了新犯人,他们就只顾害怕,而不会想不开出个什么意外呀!
      1992年12月25日
    圣诞节。
    以前的我对这些洋节知之不详也不感兴趣,只当是商家大肆渲染用来大敛钱财的籍口。但在南看,我才知道本市的圣诞节不仅如此,更是一个人们狂欢的节日。
    虽说咱省的人均收入在全国居倒数前几名,但咱有煤呀!煤虽说是国家的,但国家的钱不就是咱当官的人的钱吗?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造就了本市的一批富翁,他们就是那些当权者及其子女、亲属这些依靠当权者才先富起来的人。当然还有一部分是走黑道的,如贩烟贩油贩车贩毒贩军火贩人口贩增值税发票等等,总之什么有市场什么利润暴就贩什么。还有一些赌博的和收保护费的等。这些富翁花钱如流水,带动了全国最大的卡拉OK歌城在本市的建立,带动了全国的小姐都往这儿聚集,带动了当地消费水平的畸形升高,也带动了情人节、圣诞节等来临时人们的消费热情。
    早饭过后,鬼子六、阿飞等几人就盘腿坐在坑上,开讲!讲什么呢!讲各自在社会是混时是如何度过平安夜和圣诞节的。我踡缩在坑角,好奇地听着。噢!原来人的生活可以如此绚丽多彩!你可以去歌舞厅、夜总会彻夜狂欢,也可以和情人去度假村浪漫春宵,居然还可以学学洋人,去教堂听唱诗!我还真有点羡慕这些小混混的生活!
    唯一让我受不了的是他们的精神会餐,也就是把吃过的美味说出来供大家用耳朵品尝。什么龙虾、XO,无一不是精品。我肚里的玉米面糊糊早就消化完了。看他们一个个讲得唾沫横飞听得眉开眼笑,我的肚子叽哩咕噜乱响。好饿啊!突然,我分明听到还有谁的肚子也在叽哩咕噜!噢!原来他们也饿,只是住得时间长一点忍耐力稍强一点罢了!
    听他们大侃特侃一通之后,我产生了一些疑惑:他们果真如自己所述那样,每天都生活在金迷纸醉之中么?鬼子六只是个小混混,阿飞也是,他们没有正当职业和稳定收入,在社会上混难道就能有钱去酒榭歌台高消费吗?阿明刚从学校出来两三年,宝宝是个农民,陕凯刚从劳改队放出来半年就又进来了。所以,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个疑问困扰了我多年。后来才逐渐体会到说谎话的必要性。在号子里有时很有必要用大话包装一下自己。出狱后我发现社会上的人们也在拼命包装自己,用脂粉、假文凭等。呵呵!天下大同啊!
    他们侃完了圣诞大餐,又开始侃过节时给老婆、对象、或“伙计”(本地话指相好的情人)买什么礼物。
    是啊!今天毕竟是圣诞节,假如真有圣诞老人,我会得到什么礼物呢?入监已十几天了。每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极其想念亲人。自从上次黄公安提审时提了一声我父亲外,再也没有任何外界的消息。我就象被遗弃在一个住着食人族部落的荒岛上。外面怎么样?我会被怎么样?十多天了,每天都来在恐惧中诚惶诚恐生活,每天都来在重复着洗马桶、擦地,然后干坐着等“三瓢两圪旦”(指一瓢玉米面糊糊、两瓢菜汤、一个馒头、一个窝头)。十多天了,今天,就让我借着这个节,踡缩在坑角,好好地思念一下亲人吧!圣诞老人啊!你真能显灵吗!能让我见见我的亲人,能让我脱离苦海吗?
    圣诞老人显灵了!
    午睡的的时候,寂静中远远传来两声“哗啦!”——“哗啦!”这似曾相识的声音。噢!我想起来了!这是犯人入监时,站岗的哨兵拉开铁门上的铁栓的声音!(干部们是不走大铁门的,他们上下班是从旁边一个办公室里进出)。又有新犯人送来了吗?
   半个多小时后,我们该起床了。
    叠好被子打好被垛,百无聊赖的人们开始一个个复述自己的梦境,然后点评别人的梦境。百无聊赖的我依旧踡缩在坑角发呆。
    “咣铛!”号门开了,老朱出现在门口,身后是六圪旦和一个长头发的年轻人,他虽不是光头但神色恐惧,虽呈立正姿势站在最后但由于害怕而腿有点站不直。一看就知是个新犯人!
    “王勇!给你一个!不准胡闹!”老朱一扭身走了。
    六圪旦一见老朱走了,脸上的谦恭马上就被傲慢所取代。他向身后之人一甩头:“滚你妈过来!”
    年轻人一哆嗦,紧走两步进了号门,不达迈步时双手紧张得仍紧贴在裤缝上。
    “咣铛!”号门被锁上了。“唰!”门圪旦在外面把号眼的铁片拔开,“王勇,白天不敢闹,晚上再说!”说完扔进一个烟屁股。
    “六哥!保证没事!”王勇“噌”地窜到号眼旁,嘻笑着向六圪旦承诺。身旁有人把烟屁股捡起放到王勇的铺下。
    我不知道“闹”是指什么,也不知道王勇在保证什么,但我知道从程序上讲,从明天起这个新犯人就要接替我洗马桶、擦地,而我也可以升级为先饭盆的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在凌晨刺骨的寒风中,屈辱地手拿布子伸进马桶一遍遍地洗马桶了!也可以不再蹲在地上,双手摁住擦地布子用力一遍遍地擦地了!
    这个新犯人,可能就是圣诞老人送给我的礼物吧!我喜欢!
    别了!马桶!别了!擦地布子!
    我爱洗饭盆!  
  
  八   水 土 ,水 土 ! 
  
    整整一个下午,除了六圪旦把这个新犯人叫出剃头外,没有人跟他说一句话。犯人人们依旧闲聊、嬉笑。
    年轻的新犯人头发被六圪旦“犁”过一遍后,明显还留有一道道长些的黑茬,很是难看。我想我当时肯定也是如此。一个下午,他就呈不标准的立正姿势站在墙根,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这一切。我想,他的恐惧是否如初入监的我一般呢?
    晚餐结束了。热闹开始了。
    “叫个甚!”
    “王四红。”
    “多大了!”
    “十七。”
    “因为甚了?”
    “盗窃。”
    “以前住过没有?”
    “住过。”
    “在哪?”
    “少管所。”
    王勇在问话,阿明在放哨,宝宝在搓火,阿飞在磨拳擦掌只待一声令下就开打,我在好奇地注视着这一切。
    十七岁的王四红分明还是个孩子。虽说我也是十七岁,但我人高马大,他则瘦弱得多,瘦弱得让人可怜。但是,居然没有得到任何可怜!
    “知道规矩么?”
    “知道。”
    “那就先坐个沙发吧!”
    王四红熟练地向前迈出一小步,脚后跟离墙约五十公分,然后脚不动,身体向后一靠使脊背靠住墙,再往下蹲成马步,好象真的坐在沙发上一样。
    “跷起二郎腿!”
    “左手放沙发扶手上端杯水!”
    “右手举上一根烟!”
    哪儿有什么水和烟呢?我正纳闷,就看见半蹲着的王四红右腿搭上左腿,左臂抬起悬空,左手作端水状,右臂也抬起悬空,右手呈抽烟状。好家伙!真成了坐沙发的样子了!
    这时,炮卷好了,火搓着了。王勇开始抽烟,然后给众人轮流抽。犯人们忘了还有个虚坐着沙发的王四红。这个姿势常人摆个十几秒还勉强,但时间一长,谁能受得了?可怜的王四红开始腿打颤,胳膊打颤,继而全身打颤,头上渗出大颗的汗珠。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坚持不住了,“扑嗵!”坐到了地上。
    “咋回事!站好!”
    随着阿飞的一声怒喝,小王世宏一哆嗦,赶忙爬起来,继续摆好坐沙发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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