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我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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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我的大学-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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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冯的玩笑王早已习惯了:“去逑!腿断了就住你家,让你老婆伺候着。”
    我也呵呵笑着往他俩的水杯里续上水。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有个大功率的电炉,温暖如春。王干事谈兴正浓,呷了口茶说:“不怕死的犯人多着咧!几年前还有俩犯人在坑口,抱着就把身上绑的雷管引炸了。”
    “哦嗯,那时我刚来,还去现场看来,俩人都炸飞了,肉一片一片粘在墙上,估计身上绑了不少药。”冯干事也插了一句。
    “是的,以前光知道旧社会有男的女的私奔的殉情的,透他妈的也日怪,劳改队里也真是甚的人也有,俩男的还搞殉情!……”
    王干事点到为止,但我很好奇。后来询问老犯人,得知了此事的大致经过:
  
    某中队某大油与其瓜旦,关系甚笃。这二人徒刑都不小,起初那绝对是大油下板油的瓜,但俩人还都是情种,时间长了,在满足生理需求的同时相互也得到了精神上的慰籍,慢慢就由下瓜与被下的纯肉体关系,发展到犹如热恋中的男女一样的心有灵犀、眉目传情、依赖和缠绵。其实这种事吧,劳改队多的是,虽然《规范》不允许,可是不允许的事多得太!下瓜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况此二人后来已不仅仅是打和挨的关系了。中队犯人基本上都知道此事,不过也见怪不怪:哪个大油身边没带着个俊俏精干的小瓜旦嘛。干部们对此也不太深究:只要不影响生产任务,爱鸡巴下几个就下几个,只要你有那份逑事!可是不巧的是,他俩被上面领导发现了。这事也怪他俩太大意了。你说憋着一股马水子下了坑再找个旮旯里放去,能把你憋死?还非得玩个浪漫的花样!操!俩人请了病假不出工,在监舍里钻一个被窝里睡一天!正好让前来视察的领导抓个正着。然后就是一个严管,一个禁闭,又调了队,把俩人分开。所以裴多非说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一切皆可抛啊,这两个生瓜搞来雷管炸药,瞅准哪天俩人正好出同一个班时,把火工品绑在腰上,炮线连上电池,在坑口调度楼前见面后,二人冲到一起紧紧相拥,在互诉衷肠中把两节电池往一块儿一对——一声巨响后,他们彻底血肉交融了,到处飞溅的碎肉片也分不清哪块是哪块了。
    “哈哈哈!这俩冷货炸了以后有没有象梁祝一样,变成一对儿小蝴蝶呀。”我问这个向我讲述此事的老犯人。
    “蝴他妈的板鸡!炸了以后,组织着人把墙上的肉块全铲掉,又把坑口的墙粉刷了一遍,就这,好几天以后出工的不知道在哪个缝里就又能找到一小块肉来。”
    这个老犯人叫二臭,榆次人,判了十四年,已经住了八年多,还有五年多。就是说,一天刑也没减。人各有志,二臭之志就在于“不出工,不下坑,不受欺负”。此志与减刑对二臭来说,并非鱼与熊掌的关系,只是此鱼与彼鱼而已。减刑根本不重要。二臭在榆次市是个混混,在这儿混得也很另类。他在队里也有个瓜旦子:肖走。真是个奇怪的名字。我们都叫其小走。
    王干事有着多年在基层中队的工作经验,很清楚怎样对待不同等级的犯人,办些杂事很方便。比如他家谁生病了,打个电话给各中队的卫生委员:“谁谁,给我找点什么什么药。”很快就有人把药送来。王干事也清楚郝导欲大力打击这些大拿们的嚣张气焰,但是人嘛,谁没有个三姑六姨七杂八事的,即要紧跟领导,又要在私下里让这些大拿办事,王干事游刃有余。
    冯干事家境好,志当存高远。家庭环境和学校受的教育使他疾恶如仇,参加工作后,虽因性格耿直屡屡碰壁后也对当今的社会有所认识有所感悟,但是,我觉得他认识得还不够,没有看到监内大拿这种现象的根深蒂固性,没有认识到它的产生不仅在于某个犯人在社会上称王称霸入狱后恶习未除而是有着其广泛的社会性历史性,没有认识到这个社会上无论监内监外只要有人的存在就会有高下之分其差别就会引发人本性中的贪欲和恶念。在这个已经形成恶性循环的社会的大环境里,欲在监狱内营造出积极向上的相对纯净的改造氛围,难于上青天!
    但是郝导是知道这些的,知道自己要想做点工作当会困难重重障碍颇多。不过他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他在等待时机逐步推进,要先在所属三个中队的干部中树立权威后才能带领他们按照自己的思路走,要利用身边俩干事不同的性格和工作作风来推动计划的实施,要让我这个坐班犯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其他方面郝导都能预料,也自忖能控制。只是对于我,他没什么底。把我调过来,首先是爱才和照顾,也希望和需要我发挥作用,但我到底能发挥些什么作用,他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刚才这些只是事后我的分析,但当时,我还是傻乎乎的,每天钻在小铁皮房里看书写字,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以后会是怎样,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山雨欲来风满楼。
                                                                   
          三  十   真 是 一 个 美 妙 的 冬 天
  
    第三十条  按规定时间听广播、看电视,收听、收看时,坐姿端正,不准从事其他活动,不准闲谈走动,不准擅自开、闭、选台。
  
    1996年的冬天,真是一个美妙的冬天。 
    爸爸得知我的近况,很高兴,很欣慰,又和继母来看了我一次。这次接见,他们面前的儿子依旧挺拔,并且恢复了健康的肤色和爽朗的笑声。他们给我买了不少好吃的,在帐上留了钱,还捎来几本美术字方面的书。隔着玻璃手握话筒,我在父亲的眼神中看到满满的慈爱,没发现一丝忧虑。能让亲人少为我操点心,这让我很自豪。
    继母的一儿一女奉命给我写来信,也算是沟通吧,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各有回复。
    哦对了,我还让爸爸给我买了一双回力牌运动鞋。大油们都穿它。92年时一双25块,96年底就涨成35块了!洞中仅数日世上已千年,入狱四年,社会上变化大呀!
    美妙的冬天雪来得早。
    老五出狱了。
    李安下队了。
    目前24中队的局势是:主任大杨;学习委员刘务;管生产的大傻;纪律委员陈小龙;带病号的(卫生委员)范朋;大门坐班小龙刘树清;楼道坐班冯拐子老张。
    另外还有烧锅炉的有付,以及各中队的三大员。不过他们不是重点,这些中队的勤务犯才是我需要观察的重点。
    大杨升为主任后仍采用老五的管理方法:加强外交工作,继续与各中队的大拿处好关系,继续热情接待前来洗澡及闲谝的内看队干事,以强有力的外部关系来震慑中队里的其他犯人。他在承袭了老王的关系网的基础上,利用自己是本地人的优势,加强笼络各实力科室中本地籍的干部。大杨有做大拿的实力和能力,但我觉得他没必要太张扬,因为如果没有特别巨大的意外的话,他年底又是一个省级劳改积极分子——八个月,再加上平时挣的分,再有三五个月就要减刑出狱了。但大杨还是张扬了。他每顿饭也在生活科吃小灶,还是在每天干部下班后开展外交工作。他这样做据我分析有两个方面的可能:一、我明明在社会上也算是个人物,但在中队里一直生活在老五的阴影下。如今他走了,我得显示一下实力。二、这不仅仅是炫耀,这是为了与其他中队里那些本地的混混们处好关系打好基础,日后在社会上混,彼此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为了远大的前程,就要从劳改队里开始做好铺垫。
    老五在的时候,从不对中队的各勤务犯叮嘱什么,他们自会各安其政无为而治。大杨接手后,虽然没有大洗牌以换上自己的人,但也还是有点担心难以服众,便于某夜召开全体勤务犯及组里三大员的会议。他的话不多,另外为了学些老五的儒混派头,在此会议上带把子也很少,总的意思是:我的余刑也不长了,也不准备大换人,你们这些人,干一天,就老实一天,哪个敢耍心眼,别怪老子不客气!大杨开会时专门让我替老刘看一会儿大门,让他也上中队开会,因为老刘也是老五提起来的人。老刘开完会下来向我讲述时很不屑一顾:他有强壮的身体,娴熟的技术,还有点关系,走到哪都不怕。
    管生产的大傻这儿,大杨最放心了。别看老五在的时候他跟得最紧,但皮之不存毛之蔫附。大傻仅是能打而已,劳改队里能打的犯人多得是。况且现在的大傻已不比从前,他也很快要报减刑出狱,也就是说,已经有所顾忌了,不象以前天不怕地不怕靠一双拳头打天下那样无欲则钢了。有弱点的人容易对付,大傻若想平安减刑又想维持大油地位,必须唯大杨之命是从。无他。
    新换的这个学习委员刘务,品遥人。倒不在乎他是郝导的老乡(郝导不认老乡),是因为他比原来的李安难对付。李安是个又老又破的老瓜,想咋捏咋捏,而刘务性格倔强且古怪,从当板油起就常因些莫名其妙的小事与别人打架。对于他大杨不是很放心,不过他刚当上学习委员屁股还没坐热,好多事都得自己出面协调解决,谅他在这几个月内也不敢轻举妄动。
    卫生委员范朋,原来是组里的放小哨的,常治市的瓜皮(当地混混的称呼)一个。身材矮小歪点子挺多,家里人还在这儿的干部身上砸了不少钱,平素就较张扬。就为这毛猴性格没少挨老五的打(当然是大傻动手)。对于他,大杨继续采用高压政策,并且很行得通。
    大门坐班犯陈小龙和老刘,大杨认为问题不大不用多费口舌。二人都在老五手下熏陶多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做,即使在大队管教组搬到中队下面的这几个月里也没有出过什么差错,看来还行。
    楼道坐班的冯拐子,省城籍混混,腿有残疾,受老五照顾在中队坐班,就是喜欢下个瓜,其他爱好没有,胆大心粗,无特长,无优势,好对付。老张,四十岁出头的一个老鬼,常治市郊区人,可能是花钱托了些关系,不然凭他爱唠叨爱点炮的性格是万万坐不了班的。但是万事万物总是对立统一的,中队的勤务犯里还真少不了这种挺讨人嫌的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大杨本来对老张也窝着一肚子火曾经想过以后当了主任要找茬猛揍一顿,但当上主任后才发现老张挺有用。
    除了这些勤务犯,就剩下我这个大队管教组坐班犯了。对于任何一个中队大拿来说,有我这么一个大队的犯人在身边,总是得避讳很多东西,惹不了还没法躲。若自己不是个超级大拿,我若也是个碎婆婆嘴,还真不好处理。与老五对我不屑一顾的态度不一样,大杨对我采用了若即若离的态度。老五在时基本上没和我搭过腔,而我偏偏是个有一点奈何便不媚上不媚权的个性,虽然自己满手煤屑衣着也很板,每天只吃两顿抿圪抖而没有小锅饭,但我怡然自得。大杨上任后,有时晚上都睡下后会找个茬主动与我说几句话。他善动手但不善言辞,我也感觉与他所处的阶层差距甚远,彼此又不熟悉,所以没什么话可讲,有点尴尬,但重要的是我俩说开话了,内容无所谓,这个形式就表明了双方没有敌意。
    以上这些,只是我经过观察后分析出的大杨对别人的态度和管理方法。总的来说,他比老五在手腕上略逊一筹,在思维上没老五那份大气。倒也是,一山不容二虎,他若能在各方面与老五相当或略超出些,这几年便会是老五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了。
    在我看来,在阶段,自己还远远没有任何资格被别人看得起。要经济没经济、要关系没关系、要本事没本事,与中队的犯人还不熟,和我打交道多点的只有大门这儿的两个坐班犯,他们对中队某些事的了解程度还不如楼道坐班犯,况且他们虽与我表面上嘻嘻哈哈,但内心里还与我在相互试探,还没有熟到可以交流些思想和看法的地步。
    真是一个美妙的冬天。我的思维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也由混乱逐步走向清晰,随着对周围的人和事的了解由懵懂逐步走向条理。我预感着当大傻和大杨相继出狱后,24中队无论谁当主任,都将形成群雄并起的局面,而我,届时或许可以将自己的影响进一步渗入进中队,从而更详细地掌握犯人们的所思所想,为郝民制定和实施其工作尽一份绵薄之力。
    在我调到24中队后,郝导在生活、挣分上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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