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义从陀斯妥也夫斯基到沙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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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主义从陀斯妥也夫斯基到沙特-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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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对它的描绘,此处没有余地。

    ②当然不仅就法国而言。——中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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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见这个字眼是大可咀嚼的;这是一个女主人用来结束一场即将变得不快的争辩所应用的字眼。它意含所有的判断都是价值相等的,它把思想比做口味,重新给予它一种无害的色调。在人的天性中口味是各自不同的,而所有的意见也可见允;口味,理想,意见等,是决不可从客观上去讨论。

    顶着民主制度的名字,顶着意见自由的名字,反犹太者要求可以到处宣传反犹太圣战的权利。同时,由于大革命之后我们惯于用分析的眼光来看事务,因此任何事务都被分解成它的各个组成成份,而我们把任何人或任何角色都看成了镶嵌画,其中的每块石头都与其他的石头共存,然而这个共存状态却不影响每个石头的各个本性。因此,反犹太的意见就如同一个分子,可以和任何分子团组合而又不改变它自己。一个人可以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热忱的公民,有教养而且有博爱心,同时又是一个反犹太者。他可能钓鱼,他可能喜欢爱情,他可能对宗教采宽容态度,对中非土著的生活状态持有慷慨的理想——同时他又是一个反犹太者。如果他不喜欢犹太人,人们说,那是因为经验告诉他,他们是坏的,因为统计数字显示他们是危险人物,因为某些历史事件影响了他的判断。因此,这个意见似乎是外在因素的结果,而那些研究反犹太现象的人就忽略了反犹太者自身过分高估了一九一四年犹太人动员量的百分比,过份高估了犹太人当银行家,当工业家,当医生,当律师的百分比,以及过份高估了犹太人在法兰西的历史。这些研究者能够头头是道地向我们说明一个严格的客观处境,这个处境决定了他们称之为反犹太主义的客观意见;他们也可以在我们面前摊开一张从一八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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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一九四四年的图表和变动表。由此看来,反犹太主义似乎即是可以和其他口味混合起来构成一个人的主观口味,又是一种社会性而非个人性的现象,这个现象可以用统计学与平均值来表示,它之所以形成是由于经济,历史,政治的常数所影响。

    我并不是说这两个概念必然矛盾。我是说它们是危险而虚妄的。严格地说,我可以认可一个人对政府的葡萄栽培制酒法有“意义”

    ,这即是说,一个人可以为了或此或彼的原因赞扬或诅咒阿尔及利亚酒的自由进口。

    然而对于一种主张,显然是针对特定的某些人想要压迫他们的权利或消灭他们,我拒绝称它为仅是一种意见。反犹太者所意图触及的犹太人并非在行政法上由职务所界定,或在法规上由地位或行为所界定的图型式的存在。不,他是一个犹太人,是犹太人的儿子,从他身体的特征上,从他头发的颜色上,或者还从他的服装上,甚至他们说从他的性格上都能够认出来。反犹太主义并不在意见自由的权利所保障的范围之内。

    更且,它还非只是一种观念,最首要的,它是一种激情(pas-sion)。当然它可以用一种理论形式的前题来表示自己。

    “适度的”反犹太者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他说:“我不厌恶犹太人。我只是为了某个某个原因觉得他们在国家的事情上扮演的角色比较小。”

    然而只要一刻——设若你赢得了他的信赖——他就会更为尽情的加上一句:“犹太人一定有点‘什么’:他们的样子使我刺恼。”

    这个我听了不知几百遍的论证是很值得考查一下的。最主要的,它是一种由激情所指使的逻辑运用。

    你可以想象某个人很严肃地说:“蕃茄一定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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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因为我消受不了它。“更且,它显示出反犹太主义,即使在它最温和最开展的形式中仍旧是一个混合体,它表面上的信词看似理智,实则能导致肉体上的改变。有些男人当发现他们与之作爱的女人是犹太人时,会突然变得无能。有些人觉得讨厌犹太人,正如同另一些人觉得讨厌中国人或黑人。

    因此,这个感情的突变并非来自身体的特征,因为在你不知道这个犹太女人是何种族之前你可以好好地爱上她:这种突变是从心理传到肉体的;它与心理交织是如此之深,如此之完全,以至它象歇斯底里一样扩及到身体。

    这一个交织状态并非由经验激起。我曾询问过上百的人关于他们反犹太人的事。他们之中大部分人一般归罪于犹太人的错误。

    “我恨他们,因为他们自私,阴险,难打发,油滑,粗拙等等”——“然而至少你与某些犹太人接触过吧?”——“当然没有!”一个画家曾对我说:“我敌视犹太人,因为由于用他们的批评习惯,他们使得我们的仆人变得不顺从。”

    还有更为确定的经历:有一个没有才份的演员确言犹太人常常用卑下的角色使他不能在戏院出头。

    一个年轻的妇人曾对我说:“我跟毛皮商有过可怕的经验,他们强夺了我,他们烧了我托给他们的毛皮。对的,他们都是犹太人。”然而为什么她恨犹太人更甚于毛皮商呢?为什么恨犹太人或毛皮商更甚于某个犹太人或某个毛皮商呢?因为她有反犹太的怪癖。我在国立高中的一个同学告诉我,犹太人“刺恼”他——因为这个“被犹太化”的社会所做的偏袒犹太人的诸种不公正的事情。

    “在我丧失奖学金的那年,一个犹太人得到了奖学金,你不要想使我相信这个爸爸来自克拉罗或林堡的家伙对于龙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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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onsard)或维吉尔(Vigil)的诗比我好一句“。然而没有一刻,他又说他轻视那些奖学金,说他根本是一笔糊涂帐,他根本没有作竞争准备。

    如此,他有两套理由来解释他的失败,正如同一个疯子在他的狂想中装做是匈牙利皇帝,然而当他突被验证的时候又承认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鞋匠。他的思想在两个平面上活动而不觉丝毫困难。更且,他能够很成功地为自己的懒惰辩护说,为一种犹太人比法兰西好人可以优先通过的考试而准备是愚蠢的。

    更且,他在名次表上是第廿七个,有廿六个人在他前面,十二个被接受而十四个被拒绝。设如那个犹太人被撤消,他又能进展几许?而即使他位列落选者的第一个,即使只要有一个成功的中选者被撤消,他就有中选的机会,我的同学还是想到那个犹太人,他的性格以及他的社会角色。而为了在廿六个较幸运的竞争者中决定是犹太人窃取了他的位置,他必须先天地属于那一类人:这类人整个的生活是建立在情绪推理上。

    如此看来,在反犹太者中诱发起反犹太主义的显然并非任何外在因素。它是一种完全的、自由的自选态度,是一种世界性的态度,不仅是应用到与犹太人相关的事物上,并且是一般地应用到人类全体,应用到历史及社会;它是一种激情,同时又是对世界的一种概念。无怪某些特征在某些反犹太者身上比在另一些反犹太者身上要明显些。然而这些特征却仍旧是丛聚在一起而互相控制着。这一混合性的整体是现在我们要加以描绘的。

    刚才我说过反犹太主义是一种激情。每个人都知道它实际是一种恨与怒的问题。

    然而通常来说恨与怒的原因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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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恨那个人,因为他使我痛苦,或者,他曾轻视我或侮辱我。

    刚才我们看到反犹太激情不是那么回事:它先行于将它激起的事实,它去挖掘它们以便用来喂养自己,甚至它必须用自己的方式来解释它们,以便使它们似乎真是使人愤怒的。而你如果对一个反犹太者稍微为犹太人辩护,他就很明显地表示不快。更且,如果我们记得,在发怒之前我们必定要先同意发怒——用正确的方式说,我们是善怒——,则我们就须承认反犹太主义是选择存在于一种激情层面上。选择情感的生活方式而不选择理智的方式,并非少见。

    然而一般而言,人们喜爱激情的对象:女人,光荣,权势,金钱。由于反犹太主义者选择恨,我们不得不被迫得出结论说:他所爱的是他的情感状态。一般说来这种情感并不是愉快的:一个激情地渴望女人的人,他之所以有激情是由于女人,但对于这激情本身,他却是厌恶的:他不信赖情感推理(它意图用每种方法提出由爱,恨,嫉妒所授意的意见)

    ,不信赖激情所导致的迷乱——这种迷乱被人们称为monoideism。

    然而反犹太者却首先选择这些。但是,一个人如何可以选择虚妄的推理呢?——因为他对于不透性感到乡愁。一个理智的人追求真理是摸索性的,他知道他的推理仅是概然性的,其他的思考可以使它变为值得疑虑;他永不确知他正向何处,他是“开放”的,他甚至显得犹豫不决。然而有些人是被石头的持久性所迷惑的。他们要自己是块状的而不可穿透的,他们不要改变:改变会把他们带向何处?这是一种对自己及对真理的原始恐惧。使他们感到惊骇的并不是真理的内容,——关于内容的真髓他们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而是真理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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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无定的近似值;这似乎使他们的存在本身恒常处于悬搁之中。他们要即刻存在。他们不想去获取意见,他们要它是天生固有的;因为他们惧怕推理,他们要采取一种生活模式,在其中推理及研讨只占次要的地位。在其中,除了已经找到的东西之外,永不寻求别的;除了是他们已是的状态之外,不变作其他。

    但能够制造出这个模式的,只有激情。

    除了情感的强烈偏见之外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供给即刻的确定性,只有它才能把推理局限于固定的界限之内,只有它才能保持经验的不感状态,并且只有它能够维持终生。反犹太者选择了恨,因为恨是一种宗教:原本上他选择了对语言及推理的贬值。因为如此他感到安适,因为对于犹太人之正误的讨论对他成为贫瘠而空洞的,他在一开始就把自己置于另一个层面上。假如由于礼貌他不得不为他自己的观点暂时作一解释,他也只是敷衍而不是真诚地表露自己;他只是想把他的直觉确定性投射到语言上去。

    刚才我已引叙了一些反犹太者的言词——根本都是荒谬的:“我恨犹太人,因为他使得仆人不顺从,因为一个犹太毛皮商人强夺了我等等。”

    请你不要以为反犹太者自己不知道他们这些回答的荒谬。他们知道他们的这些言词是空洞而值得争辩的;然而这样说使得他们高兴:只有他们的敌对者才肩负责任去选择言词,因为他相信言词。反犹太者却有权利玩弄言词。他们甚至喜欢玩弄言词,因为他们觉得用滑稽的推理可以羞辱对话者的认真;他们沉醉于他们理由的不佳,因为对他们而言这并不是一个用良好的论证来说服人的问题,而是一种恐吓和歪曲的问题。如果你穷追不舍,他们就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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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封闭,用一个很漂亮的字眼说辩证的时间已过。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怕被说服,他们唯一的惧怕乃是被看起来滑稽,或者给一个他们想要拉过去的第三者一个不良的印象。

    如此,正如每个人都可以看出的,一个反犹太者如果对于推理与经验是不透性的,这并非由于他的信念如此之强,而是因为他选择了不可透性,因此他的信念才如此之强。

    他也选择吓人的样子。人们不敢去激恼他。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可以料到他恣意的激情会把他带到何种极端:因为这一个激情并非自外引发。他很有效地掌握它,他视自己需要的程度放纵它,有时把缰绳放松,有时拉紧。他并不是恐惧自己,他在别人的眼睛中看出一种不安的画面,当他发表自己的言词的时候,他用自己的动作来应合这个画面。这个外在的模特儿使他免除了在他自身之内去寻求他的人格的必要性;他选择了一切外在,永不审查他的良心,除了他在别人心中引起的恐惧之外永不做任何一种人格:他逃避自己对自己的内在认知甚于逃避理性。然而,或许你会说,如果他只有对犹太人才如此呢?他是否对其他的事情都很懂情理呢?我说,那是不可能的。有一个鱼贩在一九四二年因为被两个犹太鱼贩的竞争激恼了,——这两个鱼贩对他们的出身种族原是保守得很秘密的——有一天这个鱼贩竟拿起笔来告发了他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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