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松嘴唇紧抿，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可是……他该死！”
顾以安轻轻地拍了拍曲松的肩膀，“是的，他该死。但是惩罚他的人，不能是你。”
“那谁能惩罚他？”曲松激动了起来，“我救活了他，让他继续喝酒，继续打我妈，继续再出车祸杀人？”
顾以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是，他出车祸杀人了。所以即便是你救活了他，法律也不会饶恕他的。”
曲松一愣，接着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顾以安冲他点点头，“你和你母亲都是重要的目击证人。你父亲被送来时血液里的酒精含量已经达到了醉酒驾驶的地步，而且他还在驾驶过程中殴打你的母亲，这些都属于是危险驾驶的范畴。你可以跟你母亲做一个交换……”
走出曲松的病房，顾以安终于松了口气。
有护士过来，看到曲松身上的束缚竟然被解开了，立刻就大惊失色。
顾以安赶忙说道，“无妨，不用再绑着他了。他要去见他母亲，送他去吧。”
解决了这边的事情，顾以安松了口气，重新回到了急诊科。
“安安。”
刚走到急诊科的走廊里，顾以安就听到了一个焦急的女声。
一回头，来人正是江眉。
“江眉，怎么了？”顾以安问道。
江眉的眼睛通红，脸色惨白，“安安，医生说墨墨的病情恶化了，墨墨现在已经没有意识了，医生说没救了，安安，求你救救墨墨，求你了啊！”
顾以安的心立刻就咯噔了一下。
那个挺可爱的小男孩……
面对眼前哭得凄惨的江眉，顾以安真是说不出来没救了这话。
可是墨墨的病情，现在恐怕已经到了五期，就是最后阶段了，是真的……没救了啊！
顾以安给小薇交代了一声，让有事的话先找其他一声，然后她就快步跟着江眉往肿瘤科走去，一边说道：“我跟你去看看，但是江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江眉的嗓子都哭哑了，可是哭又有什么用呢。
“安安，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当年我就得到了报应，如今为何还要报应在我的墨墨身上！”江眉声嘶力竭地哭道。
顾以安抿着唇，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不是报应不报应的事儿，先天性巨型黑色素痣，本身就是良性肿瘤的一种，随时会癌变，应该尽早给孩子治疗。
当初江眉干什么去了？这会儿等到孩子的巨痣已经癌变了，且到了最后一期根本就无药可救了，才来，有什么用！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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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生而不得，死亦何欢
顾以安知道，这会儿跟江眉说什么都不对，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跟着江眉一路跑过去，墨墨正在抢救。
护士们拦着江眉不让她过去，但是顾以安是本院的医生，在不妨碍抢救的情况下进去，护士也不会管的。
墨墨的情况触目惊心。
顾以安出来之后，脸色很是灰败。
在这种时候，最是无力了，看着那个可爱的一个生命即将消失，却毫无办法。
“安安，怎么样啊，墨墨的情况怎么样？”江眉一双眼睛里全都是惊恐之色。
顾以安抿了抿唇，终究是摇了摇头，“希望不大。”
四个字，就好像是千钧巨石压在江眉的身上，她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江眉，你做什么去？待会儿可能还需要你。”顾以安喊道。
但是江眉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直挺挺地往外走。
顾以安看江眉的情况不对劲，赶紧追了上去，可是江眉却越跑越快，很快就跑出了顾以安的视野。
而这边，顾以安的电话又响了，小薇呼叫她有事。
万般无奈，顾以安只好赶紧回去急救室。
可是到了急救室，顾以安又生气了。
没有病人，是陆默然找她！
“现在是上班时间。”顾以安冷冷地说道。
陆默然微微一笑，并不介意顾以安的态度，“我知道是上班时间，不过听小薇说，你没手术。”
顾以安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生气，可是心里的怒火还是忍不住蹭蹭地往上冒。
“所以，你有事？”
陆默然叹了口气，“安安，我只是想约你一起喝杯咖啡，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或者我应该问，你想说什么？抱歉陆先生，你想说，我也不想听了，我没时间。”顾以安冷声说道。
陆默然的眼中闪现出了一抹受伤之色，“安安，你都不愿意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顾以安笑了，“解释？你想解释什么？陆默然，我问你，言霏霏是不是你的妻子？”
“……是。”
“那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顾以安相当无语。
“安安，这个故事很长，我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陆默然的眼中甚至带上了一抹哀求之色。
这种眼神很熟悉，恍惚之间，甚至让顾以安觉得好像是回到了从前。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时间。陆默然，错过的已经错过了，我们就此别过好吗？就当是从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不行吗？”顾以安有些无奈地说道。
陆默然却是一脸痛苦之色，“安安，怎么可能当做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有人大叫，“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顾以安一愣，紧接着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煞白，赶紧往外面跑去。
陆默然也立刻跟上。
从急诊室到住院部的距离，其实并不近，顾以安和陆默然跑过去的时候，住院部的大门外已经围了很多人。
里三层外三层，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这外面本该是新鲜空气，没有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可是此时此刻，这里却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前面很多人甚至从人群中冲出来，跑到路边的花坛那里去呕吐，显然，人群里面的画面，让他们根本就承受不了。
顾以安放慢脚步，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眼前，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副画面。
一个女人，头朝下趴在地上，鲜血从头部和腹部汩汩流出，她的右手臂从手肘处断开，下肢外翻，以一种正常人根本无法摆出来的姿势，扭曲着。
她的腹部开始慢慢地涨起来，这是因为肋骨断了，戳到了腹腔，此时腹腔积液，并且腹腔内压强增大所造成的。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她的头骨也摔破了，白花花的脑浆伴着血液，撒得到处都是。
极其惨烈！
顾以安的脸色煞白，她缓缓地走上前去，伸手摸向那个女子的颈动脉，果然，摸不到迈步了。
实际上，根本就不用摸，这人都已经摔成这样了，绝对是当场死亡，没有任何侥幸。
陆续又有很多医生赶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情况。
有人在问，“顾医生，是你最先赶来吗？你来宣布死亡吧，另外通知护士，核实病人身份。”
顾以安这会儿有些晕头转向的，她分不清是谁在问她，不过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用机械的声音回答：“死亡时间，上午十点二十三分。”
宣布完了死亡时间，她立刻就跑出了人群，直接冲向绿化带。
“呕！”
顾以安的胃里一阵翻腾，根本无法忍受，不断地呕吐。
周围有人路过，对她指指点点，还有人说，医生也会吐啊。
顾以安却是完全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不断地呕吐，吐得心肝儿肺都要混乱了，一直吐得只剩下苦水，没有任何可吐的东西，可她还是不断地干呕。
“安安，没事吧。”陆默然不断地拍着她的背。
可是顾以安完全听不到他的话。
此时她的脑子里不断闪现的就是刚才那个脑浆迸裂的画面，如此清晰如此难忘。
她好像是忽然就回到了七岁那年，那个养了她七年对她恩重如山的女人，就在她的面前跳楼了。
她当时哭着喊着求她不要跳下来，可她还是跳了。
从十一楼的高度，眼睛眨都不眨地跳下来，她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她就站在楼下的空地，看着她从十一楼跳下，啪得摔在地上……
那画面，跟眼前这画面简直一模一样。
曾经，顾以安以为她忘记了这一幕，可是现在再次看到这一幕，她才发现，原来记忆竟然是那么清晰，从来都不曾忘却过！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跳楼？为什么要自杀？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顾以安不懂，她真的不懂，为什么人们总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如此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殊不知，有多少人在死亡线上挣扎，费尽心力想要求活而不能！
为什么要自杀呢？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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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生命最后时刻的快乐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顾以安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手背上还打着点滴。
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自己又为何会在这里。
她努力地会想，可是记忆在她宣布完了死亡时间，并且在绿化带上呕吐的地方，戛然而止，再之后，她的大脑好像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
顾以安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没有打点滴的手，敲了敲自己的头，试图让自己回想起来什么，可是记忆就好像是关闭了闸门一样，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顾以安深吸口气，有些怨恨自己这脑袋，总是把该记住的东西记不住，而把该忘记的东西记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时，病房门忽然推开了。
陆默然提着一个保温壶走了进来，看到顾以安，他立刻就笑道：“醒了？”
顾以安皱了皱眉，“我怎么了？”
陆默然沉默了一下，才笑道，“你工作起来怎么都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劳累过度，低血糖昏倒了。”
顾以安一脸狐疑，低血糖？
她好像没有低血糖的毛病啊。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低血糖可能在任何时候发生，也可能会被诱发，偶然性发生的也很有可能。
“这会儿觉得好点儿了吗？头还晕不晕。”陆默然问道。
“没事了。”顾以安说着就要起身，却被陆默然给摁住了，“你好好休息吧，就你这身体，还怎么给人看病？自己先晕倒了。”
顾以安不吭声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应该是没有大碍了，可还是很不舒服。
“吃点东西。”陆默然盛了一碗粥。
胡萝卜排骨粥，排骨熬得酥烂，肉味儿全进入到粥里了。
如此熟悉的味道，让顾以安觉得仿佛是回到了从前，那个只为她下厨的男人……
可是如今，物是人非。
顾以安没再矫情，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
粥的味道的确是很美，可是让顾以安很无奈的是，陆默然一直都用一种很温柔的目光看着她，这着实影响了她的食欲。只吃了一小碗，她就吃不下了。
“吃这么少？”陆默然有些惊讶。
这句话又让顾以安想起了从前，从前她就是个标准的吃货，好像是有一个硕大无比的胃，无论陆默然做多少好吃的，她都能将其吃光。那时候陆默然还开玩笑说，吃那么多嘴巴又那么刁，以后也就只有他能养得起了。
想到这里，顾以安只觉得自己的心生疼。曾经那些以为将会是永远的日子，如今全然不再。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一段熟悉悦耳的旋律。
陆默然的手机响起，他好像是有些踟蹰地看了顾以安一眼，才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来显，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深吸口气，他才缓缓地接通了电话，朝病房门外走去。
顾以安自嘲地一笑，以前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即便是接电话，也舍不得分开，而且也完全不担心对方听到自己的电话里有什么不妥的内容。
她帮他接听过爱慕的女生打来的电话，而他也斥退了一些给她打电话的男生。
而今，果然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很快，陆默然就重新推开了病房门走了进来，“安安，抱歉，我有点急事，必须要先离开……”
“你没必要跟我交代。”顾以安微笑。
陆默然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阴霾，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顾以安又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待输液袋里的液体滴完，她才拔掉自己手背上的针，起身下床。
从病房出去，到值班室，是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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