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所有记忆，她的所有经历和过去，都会随着她这个人格的消逝而永远消失……
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浓重得让她几乎要变成飞灰彻底消失不见。
晋承，晋承……
大概已经彻底没有机会再相见了吧。
眼睛很酸很涩，有一股热热的东西从其中流出，流淌出去……
“以安。”
淡暮生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同于刚才讲述时的深情，此时此刻，他的声音很冷漠，也很平静。
顾以安努力地集中精力看向淡暮生，虽然她不太明白他叫她是要做什么或者是说什么，不过很显然，她没有多少时间了，或许这最后的十几分钟，就是她这个人格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十几分钟。
所以，她也不想浪费。
对于淡暮生这个人，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或许她也没有资格评价。人生是他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没有资格说他。而对于这个人，她的情绪也是相当复杂的。
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朋友，再从朋友到恨……恨一个人太费劲了，现在她不恨了，或者说是很早之前她就已经不恨了，她只是觉得很无奈很无奈。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她跟淡暮生应该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吧，而不是现在这种样子。
无论如何，生命的最后她并非是孤寂的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淡暮生来见证她的消逝，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吧！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顾以安。
“以安，看着我，认真地看着我的手，看着！”
大概是她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淡暮生连忙喊道，声色俱厉。
顾以安努力地集中精力，看向他。
这一看，她愣住了。
淡暮生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张照片。
照片中，谈晋承怀里抱着一个甜美的小女孩，正站在一辆车子跟前，司机正在帮他们拉开车门，背景正是锦盛大楼。可以看得出来，这张照片是偷拍的，大概是谈晋承刚从公司出来要上车时的样子吧。
不过背景如何并不重要，让顾以安心神巨震的，从来都只是照片中央的那个男人。
他侧面对着镜头，怀里抱着的小女孩很甜美，尽管看不太清楚，可顾以安能够轻易地想象出来，那个男人看向怀里小女孩的眼神又多温柔……
又一股热流从眼眶之中汹涌而出。
在消失之前，还能再见到他最后一眼，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并不怪淡暮生直到此刻才把照片拿出来，相反的，她要感谢淡暮生，如果不是他的话，她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见到他。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现在，对于她来说，很圆满，无比圆满。
顾以安的眼中带着笑意，原本早就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神，更加散乱起来，一点点地失去焦点……
就在这个时候，淡暮生却忽然变了。
原本冷漠寡言的他，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
“顾以安！”
淡暮生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眼神从漠然变得激动，其中还带着懊悔和焦急：“顾以安，你醒醒，你清醒一点。我……我错了！”
她听到了他的话，也感受到了他那忽然变化的情绪，只是她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
还有，她并不能再给予他什么回应了。
她知道自己正在消失，一点点地消失，她有感觉的。
“顾以安！顾以安你不要睡，不要睡，你醒醒，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我错了！”淡暮生好像是一个忽然之间陷入疯狂的人，他伸手拍打着顾以安的脸，试图让她清醒过来，他的声音他的语气都焦急一片，眼眶都急得红了，“以安，是我的错。我还有话没有跟你说清楚，你不要走，听我说完好不好！”
顾以安的眼神持续涣散。给不了他任何回应，只能在心里默念：大概来不及了。
淡暮生却是急红了眼，声音里满是绝望：“以安，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些说清楚的。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想要小夜回来，我知道我一直爱着的都是小夜，我也一直告诉自己我没做错，我爱着的是小夜，我就是要小夜回来。可是，可是……可是我后悔了。以安，我现在后悔了可不可以？我不敢承认是对你动心了，我用小夜来欺骗我自己，我一天天地拖延你进行试验的时间，各种借口都找遍了……我早该发现对你的感情的，我早该发现的……以安，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你能听到我吗？以安我好后悔，后悔没有早点说清楚，后悔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从生到死，可你却完全不知道我爱你，以安……”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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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4章 他一无所有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从生到死。
可是你却始终不知道，我爱你！
对于淡暮生来说，他和顾以安之间还真是这样。
他最初遇到的人是小念，对于他来说小念几乎等同于是完全不存在。
他真正爱上的人是小夜。
而顾以安这个第三人格，还真的是淡暮生看着出现的，也就相当于是他看着她出生。
现在，顾以安这个人格就要消亡了。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淡暮生看着从生到死，这话还真是一点儿没错。
只是这世界上的缘分就是那么奇妙。
在他看着顾以安这个第三人格出现的时候，他所想的就只是怎么样能干掉这个第三人格还有小念这个主人格，让小夜全面地掌控身体。
这是他的目标，只是他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小夜那边也并不是一直按照他的期望发展的。
后来小夜消失，顾以安成为了主人格，淡暮生也终于能够大致地掌控天使岛的力量时，他就试图再一次贴近自己的目标，完成自己的目标。
他接近顾以安，算计顾以安，只是为了小夜。
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把自己的心也给算计进去了，如果他能清醒地发现这一点倒是还好，可偏偏他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不知道……
而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的眼睛已经彻底失去了焦点。
就在淡暮生吼一般地把那番话吼完的时候，她的眼神已经彻底涣散，也完全没了焦点。
淡暮生懵了。
无边的懊恼几乎要把他给吞噬。
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终于明白了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把一颗心都放在了顾以安的身上。
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那满腔压抑的感情。
可是这段感情，终究是没办法了，她甚至都不会知道他的表白。
他看着她从生到死，他陪她经历了如此短暂而又复杂的一世，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深沉爱恋，可他也终究没机会告诉她那三个字……
这就是报应吗？
小夜，当初我以为会一直爱着你，至死不渝的，可是我的心在不知不觉之间背叛了你，背叛了我对你的誓言，所以现在这样，就是我的报应，是吗？
就只差那一分钟。
如果他能早一分钟明白过来，如果他能早一分钟说出口，那是不是在她消失之前，就能够听到了？
就那么一分之差。
然而淡暮生并不知道的是，顾以安听到了。
在最后时刻，她的意识虽然已经消失，她的大脑已经开始昏昏沉沉的了，她的眼神也开始涣散，但其实她的听觉还没安全消失的，只是耳朵里嗡嗡响，听什么都好像是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一般。
而淡暮生那失控的怒吼和大叫之声，她也听到了。
只是她完全无法给淡暮生任何回应了，不管是言语上的行动上的，还是眼神。
她什么都不能做，真的跟死了一样。
其实这样也好，因为就算是她能够动弹能够给他回应，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做什么的。
她一直都认为淡暮生爱着的人是小夜，他之所以把她带过来天使岛，之所以有那么种种举动，也都是因为小夜。
可是现在，淡暮生却说他迷失了，他在不知不觉之间爱上了她……
真不知道是好笑，还是别的什么了。
大脑的意识还在不断地下沉，不断地散乱。
她的眼前出现了刚才淡暮生让她看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物图像就好像是活了一般，从照片之中飞了出来，然后不断地放大，放大，再放大……
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点点变得光芒四射，又在骤然之间碎成粉末，消失不见。
终于到走的时候了吗？
顾以安的意识彻底陷入一片虚无之中。
房间里。
顾以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原本殷红的唇，这会儿也没有一点儿血色。
淡暮生就坐在床边，目光定定地看着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的顾以安。
此刻，他的眼中全都是血丝，目光也完全失焦，整个人呆愣愣的，好像是彻底没了魂魄一般。
不知道什么时候，薄弈走了进来。
他一步步走到了他的跟前，就站在床边，同样目光深沉地看着病床之上的顾以安。
过了很久很久，薄弈才轻轻地把手搭在了淡暮生的肩膀之上。
好像是安慰一般，他轻轻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走了。”
这几个字就好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淡暮生猛然回头，目光死死地盯着薄弈，他的眼睛很红，就好像是杀人杀红了眼一样。
“薄弈，我好后悔。”
他的拳头攥得很紧，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可他却完全感觉不到疼。
就只是这几个字，仿佛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和勇气。
后悔……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多好，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多好。
淡暮生的声音压抑得几乎发抖，而他整个人也的确是在发抖。
而情绪压抑到了一定程度，就再也无法压抑。
他哭了。
他蜷缩起来，整个人缩成了虾米状，压抑地痛哭……
身体在颤抖，心也在颤抖。
哭泣，似乎一个很好很好的出口，让他把所有的情绪全部都放进去。
他从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如此痛哭，无法停止地痛哭。
薄弈就站在他的身边，目光晦暗地看着他，双拳紧握，薄唇紧抿。
他对淡暮生很熟悉，也正是因为这份熟悉，让他对淡暮生很……同情。
对于他来说，谈晋承要比淡暮生幸福太多太多。
在任何时刻，他都比淡暮生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要幸福太多。
他的人格是完整的，他的人生是完整的，他的一切都是健全的，哪怕是在顾以安这件事情上深受打击，可他拥有的更多，过去的回忆，两人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他拥有顾以安完整的爱。
而淡暮生……一无所有！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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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5章 实验的最后一步
薄弈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着淡暮生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他的嘴唇动了动，可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就那么默默地站着。
终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淡暮生终于止住了哭泣。
薄弈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毫无生气的顾以安，才又看向淡暮生：“计划不变？”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淡暮生的眼神越发幽深起来。
片刻的安静之后，淡暮生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薄弈嗯了一声，就转身出了房间。
淡暮生拿着佣人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脸，又转头看向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顾以安。
他的薄唇紧抿。
天气越来越热，天使岛的夏季已然到来。
所有人都知道首领夫人生病了，昏迷变成了植物人。当然，只有极少数人是知道实情的，知道了也不敢说什么。
顾以安一直都昏睡着，每天都有人给她按摩肌肉，防止肌肉萎缩，会有人带她出去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
两三个月过去了，她看起来除了消瘦苍白了一点之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尤其是她的整体情况，还算是很好的，肌肉也没有出现萎缩的情况。
只是顾以安昏睡的时间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长。
原本预计的是三个月，可是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了，她还是毫无苏醒的迹象。
淡暮生忧心忡忡，可是得知了这个消息的谈耀华，却是相当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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