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日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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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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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由口也说得牵强,虽然整体力量的对比是一众一寡,但对方一个照面间毙杀神索双鹰的手段已展示了其个人实力,那金将大可不必理会他的挑衅,麾师围歼得了。然熟悉女真人个性的他断定对方必会应战,果然那金将定住身子猛回头,诧异地望过来。
  他赶紧火上添油:“金狗,有种载老子过去,让尔等见识老子杀狗的本领。”
  对面的金军俱鼓噪起来,显是为他的自不量力所激怒。那金将一举手,身后安静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强烈反应,更没有被激出什么“若战胜某家,放尔等一条生路”之类的话,只有一个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传过来:“放船,请这位好汉过来。”
  在他近乎辱骂的叫阵下,对方犹冷静地以礼相待,这第一场的心理战,他已输了。心知即将面临的险途,若有一步走错,便是有去无回,忙飞快地调整状态,为自己拾回信心。对面已放下一条小船,几个金兵划过来。
  君不见君如何忍心让这个自己十分赏识的小子前去送死,转头便欲阻止,却看到了他眼中并无少年的盲目冲动,而是充满了成熟的理智,更有一些异样的波光纠缠在一起。
  感受到他瞬间的思想游移,君不见君竟跟这小子产生了短暂而莫名的心意相通,态度陡变,原本拦阻的大手落在了他的肩上,在他摇摆不停的心理天平上加上一个决定性的砝码,朗声唱道:“君不见胸中日月两相连,本照君心不照天。”
  “胸中日月两相连,本照我心不照天。”他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君不见君的这句话直入心扉,有如菩萨点化,击碎了他最后的犹豫,随即放声大笑,纵身跃入迎接的金军小船,抛下一句:“多谢前辈指点,晚辈记住了!”
  听到两人这番奇怪的对答,群豪个个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转念一想,反正突不破鞑子的包围圈,左右是死,这愣书生大约想死得轰轰烈烈吧,看着昂然站在小船上破浪前进的他,已有人喝彩起来,却不免透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忽听一声脆喝:“明日哥哥,等等我。”
  三相公也落到了小船上,他可不想她跟来:首先,那是个危险之地,其次,她说不定会坏了自己大计。但事以至此,只好当带个保镖了,他看着她紧张的俏脸,咧了一下嘴,故作轻松的心情:“哈,怕我送命么,还是怕我投降?”
  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她的美目瞪过来。他忙闭嘴,其实他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对能否实现自己的计划毫无把握──他可以完成这个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
  上得甲板,立于两旁的大金武士刀枪雪亮,威风凛凛,凶狠地盯着他俩。船头上眺望远方的金将转过身,炯炯逼人的目光注视过来,顿时一股杀气汹涌袭至,好犀利!
  这股强烈的杀气却引发出他俩截然不同的变化,落在他的身上有如泥牛入海,落在她的身上立刻有了反应,三相公出于武人的本能就欲拔剑。
  他一把按住三相公的小手,一面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一面毫无惧色地对视过去。但见这金将虎目鹰鼻,大脸寸胡,正值壮年,大块头,足有一米八以上,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令人不敢仰视的王者之威!他的心脏突跳几下:那个生平前所未见之敌难道就是此人?
  对面的金将暗暗称奇,从两人的身形步伐上看,那少女显然身怀绝技,而那少年就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却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向自己挑战,但他竟对自己的杀气无动于衷。这种反应只在两种情况下出现:一是对手完全不会武功,一是对手达到了返朴归真的境界。而那少年显然两种情况都不是,第一次碰到了第三种情况,金将不由分外小心。
  其实,这一点任谁也想不明白的,包括当事人自己:身怀不杀之心的他无意中窥破了武学的无上玄关──千百年来的武人从未离开过一个“杀”字,却不知“不杀”才是武人的终极境界,正是无杀胜有杀,他怎会惧那杀气?现在的他如同一块浑金璞玉,总有一天会光芒万丈。
  金将一击掌,打了一个哈哈:“两个娃儿孤身犯险,好胆量,某家佩服、佩服。”
  他双手抱拳,针锋相对:“将军身处死地而谈笑风生,在下也佩服、佩服。”
  金将脸色一变,显是被触着了痛处,眼中射出一道寒光:“好个利嘴娃儿,不知手上功夫是否也这般厉害。讲,咱俩如何打法?”
  闻得对方邀战,三相公便要往边上掠阵,只待她的明日哥哥一露败相,便上前搭救,她委实对他不抱任何的期望。他却拉住她的手不放,她还以为他心生怯意,便传音过去说自己会在一旁保护,一颗芳心不免对他虎头蛇尾的表现大打折扣,敢说不敢为,有失好汉行经。
  其实他压根儿就没想动手,更不想学后世的武打小说那样跟对方“文斗”来“武斗”去,先挨三掌再还三掌,不死也要去半条命。虽说他穿着宝贝护身甲,但大和尚的那一掌已击去了他对它大半的信心。
  他忽然单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道:“尔等数万大军性命,老子一句话可活,一句话可死,叫金兀术出来见我!”
  此言一出,当真石破天惊,满船的金兵尽眉目耸动、队形骚乱,将看场好戏的心情抛到九霄云外,都竖起耳朵等待他的那句话,由此可见虎狼之师也挂不住被围绝地之苦。
  三相公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暗暗叫苦:“明日哥哥,你的牛皮未免吹得太大,且不说咱们自身难保,你竟说出掌握这鞑子全军生死之话来,岂不可笑。”
  金将亦被此话震住,也不计较他的避实就虚、真假莫辨,仰天长笑:“娃儿,某家行不改姓、坐不更名,便是你们南人嘴里的金兀术是也!决定我大军生死的一句话你可以说了。”
  这边的两人一听,俱浑身一震,他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乍闻这扬威后世的大宋头号灾星──女真第一勇将金兀术就立于自己面前,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如在梦中!
  “原来您就是兀术将军,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失敬、失敬!”他这番话确实发自肺腑,为自己可以跟这时代的最强者对话而沾沾自喜,边上的三相公却听得很不舒服,狠狠捏了一下他的手。
  “哎哟!”疼痛令他走出历史与现实的错幻,省起自己的任务,“不过,在下尚有一个条件──”
  金兀术冷哼一声:“请讲!”
  他平抚着自己起伏的心潮,不紧不慢地开出了筹码:“第一个条件,先放过我们的人。”
  三相公心想:“你当鞑子是傻子么?一句大话就可以救了大家?”
  金兀术眼眸收缩,一拍双手:“来人,拿住这两个信口雌黄的娃儿。” 
 
 
 
  
第十八章夺宝奇兵
 
  三相公“苍啷”拔出宝剑,掩在他的身前,并步直立,右手握剑,左手成掌,双臂撑圆,剑尖垂直向下,行了一个垂剑礼,瞪目对面:“金兀术,真要以众欺寡么,让俺跟你单打独斗!”
  她这是要越俎代庖,替他出战了。金兀术皱起眉头,不想授人话柄,挥手制止上前的部下:“女娃儿,你不是某家对手……也罢,你们一齐上,若胜了某家一招半式,就放过你两个。”
  如此情形下,金兀术说出这句话,真是额外施恩了,偏偏三相公毫不买帐,语气中透着少女的嗔忿:“俺不要跟他一起,你打是不打?”
  他没想到自己从主角沦为了配角,就去按她的手中剑:“小月,我自有主张,你别瞎掺和。”
  三相公扭头瞪了他一眼,毫不掩饰对他的失望,一言不答地催生暗劲,一股反弹力震开他的手,他“咿呀”打个趔趄,光脚丫子在甲板上蹬蹬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甲板上。
  这对少年男女在两军阵前儿戏般的表演令一个个金兵看得大眼瞪小眼,金兀术也大感头痛地站在原地,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以他的盖世之威竟拿两个少年人没有办法,终于不耐烦了:“来人,送两位回去。”
  他心道这丫头真是自己的前世冤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看就要功亏一篑,他一下站起来,掷下腰间的腰刀,张口冒出一句怪话来。金兀术一愣,不由以同样的怪话答了一句。
  三相公又回到了配角的位置,绝没想到她的明日哥哥竟识得女真话,而且说得如此利落。她傻傻地听着这理应对立的两人叽里呱啦地对话,似乎越谈越投机,这一阵分明打不起来了。
  冰雪聪明的她虽然江湖经验欠缺,却也看出眼前的局面似乎是她的明日哥哥一步步设计出来的,他好像压根就没想跟金兀术对决,发出的挑衅只为登上敌船。而且,他前脚还以肚痛为由避战,后脚就向鞑子挑战,表现前后矛盾,更令人起疑的是,他怎会如此精通鞑子话,讲的又是什么内容,金兀术听得那么认真,态度大为转变?除非……除非他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奸细,讲的真是令鞑子逃生的重要军事情报,难道自己前番的判断是对的?
  先前压下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翻上三相公的心头,她的身子在颤抖、宝剑也在颤抖,作出了一个她绝不愿接受的最坏结论:若真是如此的话,自己纵然未杀过人,也要为国锄奸,杀了这个可恨的大骗子……然而想是这么想,但是否真能下得了手,她也委实毫无把握,惟有咬咬银牙:杀了他之后,反正自己也不想活了。
  便见金兀术的脸色渐渐凝重,忽然一挥手,改用汉语:“传令下去,放那条大船走。”
  这最后一句话像是故意让三相公听懂,却是他为了防止这丫头又做出傻事而要求的,先稳住她的情绪再说。
  旗牌官手持一面令旗,走上船头摇晃起来,便听见四周响起了呼应的号角和起锚扬帆的声音。
  没抱一丝希望的群豪突然看到金军的大船往两边撤去,来不及细想,扯帆转向,突围而去。
  午后的骄阳照得湖面金光耀眼,他在几十名铁甲武士的精心“呵护”下立于船头,目送着义军大船的离去,心想自己终于完成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群豪遥视着敌船上被大金士兵层层重围的他,他们看不清这一切发生的细节,虽不明白他和金兀术的对决为什么没有进行,更不明白他使了什么法儿救了大伙儿,或许他第一次的挺身而出只是机缘巧合,但这一次他置自己的安危不顾而深入敌穴,就真正证明了他是一条值得尊敬的好汉子。
  当义军大船驶过与金兀术大船最近的那个直角点时,忽然满船响起了兵器互击声,那各种不同的兵器发出铿锵激昂的金属节奏,伴随着群豪粗犷的“呼——哈”声,合成一首荡气回肠的英雄曲。
  他热血上头,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享受到当时武林道上的最高敬礼——金戈铁马。他更想不到的是,他的名声将随着这一船离去的豪杰而远播四方,明日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英雄迭起的江湖大潮中。
  他的目光扫过孤单单俏立于船舷、一脸狐疑的三相公,嘴角随即掠过一丝苦笑:若群豪知道自己用了什么法子救了他们,还会如此对待他吗?
  三相公一把将他推倒在舱内的一张椅子上,一剑架住他的脖子,一连串的疑问脱口而出:“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跟金兀术讲了什么,他为什么放了大伙……若不讲个明白,俺决不饶你!”
  他舒服地躺在椅子上,心中笃定这个已对自己动了情思的少女不会伤他一根寒毛,刚才与金兀术的一番口舌可不亚于一场真刀真枪的对决,他心神俱疲,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先要过了这丫头一关。
  他眼珠滴溜溜转动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裱潢华丽的小舱,两洞气窗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和茶具点心,角落还有一个红漆马桶,看样子是个高级单人牢房,当时先升起了一个旖念:莫不是两人要睡同一张床?
  “呸,剑在脖子上还想着好事!”他自骂了一句,忙收敛思路,盘算着怎么跟三相公解释。是呀,任谁也会起疑,他凭什么可以说服一个从未谋面的外族大将?
  凭什么?他心里嘀咕:老子凭的是手里握着的一张王牌——金军逃生的秘密。既然历史记载兵困黄天荡的金军如此突围,那么金兀术早晚会知道这个秘密,也就是说,即使他不说出来也会有别人说出来,既然如此,何不由他说出来,而他这样做的最大好处是可以救一船义军的性命,利己不损人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饶是如此,他还是没有说出这个天大的秘密来,一方面,这干系着义军脱身后他与三相公的性命,万一金兀术过河拆桥怎办?另一方面,他真不想背那黑锅,将那献计的汉奸换成自己,想当年他看到小说中的这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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